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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捕捉到了關鍵詞,轉向了他,問道:“外圍是什麼?將軍你們好像可以留在這裡,不受冥府管束。”

不僅有自己的私兵,還有自己的駐地,而且看起來也跟那些魂魄不一樣,不會渾渾噩噩。

鬼麵將軍道:“裡麵是冥府,外麵是泉鄉。”

冥府有冥府之主掌管,進去的遊魂就會經受審判,進入輪回,而留在泉鄉之中就是他們這些鬼物,因執念而生出清醒,可以修煉,可以征戰。

冥府也不管他們在外頭如何爭執,所以任嫣然一來才能看見兩方軍隊在這裡戰鬥。

任嫣然聽他這麼說,感到這個泉鄉顯然是個三不管地帶,留在這裡的鬼魂雖然已經死了,但還是自由的。

那修士也是一樣,落在泉鄉,隻要不過奈何橋,不喝孟婆湯,就不至於回不去。

她心裡稍稍有了底,又道:“我跟我的三位朋友是一起掉下來的,可是現在就隻有我一個人,我想找他們三個,不知有什麼辦法沒有?”

聽她要找人,這鬼麵將軍似是在麵具後皺了皺眉:“你們掉下來就分散了,泉鄉這麼大,他們落在哪個地方也可能,你重新把人找回來很不容易。”

他說的是實話,任嫣然也知道,頓時就讓她心裡一涼。

而見她在這裡跟他們將軍說了這麼久的話,那些跟著鬼麵將軍在這裡作戰的羅刹也插嘴了,道:“你是上麵下來的修士,你那幾個朋友也是陽間人了?”

“哈哈,陽間人落到幽冥,身上的血肉最是大補,要是沒有自保之力,搞不好就要被吞了。”

“泉鄉裡有好些凶猛鬼物,要是遇上了,是很難全身而退的。”

任嫣然聽得眼皮一跳,隨即想到應九幽那麼凶悍,一把畫骨扇在手,誰都奈何不了他,遇上幽冥的猛鬼說不定是誰吃虧。

而小離——小離她算不上修士,就是一朵花,對喜歡血肉的鬼物來說應當誘惑不大。

所以最危險的就是李何了,他又強,然後又深受重傷昏迷,不能動彈,那肯定一掉下來就要落在什麼地方被吃了。

任嫣然自言自語道:“不行,我得去找他。”說著背後的青霜劍鏗然出鞘,就打算禦劍出去找人。

鬼麵將軍見她要走,卻叫住了她:“慢著。”

他的目光似是在她手中的青霜劍上停留,然後對看過來的任嫣然道,“你又不知他落在何處,不如與我們先回浮屠城,再請軍師來想想辦法幫你找人。”

他們雖然是遊兵散將,但是在泉鄉也有一處駐地。

而且像羅刹兵說的那樣,如果任嫣然的其中一個朋友動彈不得,又是來自陽間,那就是天降的一道好菜。

得了這道好菜的凶猛鬼物不會這麼靜悄悄的把人給吃下去,肯定會開一場宴席,召集一堆鬼物過去分享。

畢竟這幽冥最深處來的修士幾百年都沒一個,能讓他們吃到嘴裡的就更少了,不炫耀一番怎麼行。

任嫣然聽著他的話,想到李何被當成菜擺上桌,被一群凶猛鬼物圍著討論哪裡下筷最合適,隻覺得太慘了。

她一思忖,收回了劍:“將軍說得對。”

自己確實兩眼一摸黑,就算找去了也可能找不到,倒不如先去他們的地方。

要是他們能幫上忙那最好,若是也存了要把她當成盤中餐的心思,那就試一試她克製鬼物的“天火流星”。

於是,這支在回城的途中遭遇襲擊,與另一方開戰之後又遇上任嫣然的隊伍終於收拾了起來。

任嫣然見到這些羅刹兵彎下腰,在戰鬥的時候被打斷在地上的手腳重新撿了起來,麵不改色地往身上一按便裝回去了。

等缺胳膊少腿的收拾好,把掉落的武器撿回來,他們才跟著他們的將軍一起重新上路,帶著任嫣然從此地離開,朝著他們的駐地去。

-

幽冥底下無星無月,能夠照亮前路的就隻有天上那陰綠色的幽暗光芒,也不知是什麼在發光。

他們行進的速度不慢,在沉默之中很快就回到了駐地。

在風沙之中,任嫣然見到眼前出現的是一座破敗的小城,孤獨地佇立在這曠野之中,那殘垣斷壁都不知擋不擋得住周圍的風沙。

雖然這一路過來見到規模最大的建築就是這個,但是對於一個有自己兵團的勢力來說,這是不是太簡陋了些?

任嫣然把自己的想法藏得很好,等走到城門口,就聽鬼麵將軍說道:“到了,進城吧。”

她應了一聲好,跟在身後,見他抬手翻出了一塊令牌。

同十萬大山之外的斑斕迷霧一樣,這座浮屠城的入口竟然也是一個陣法,要用令牌來開啟。

察覺到前方隱隱的法術波動,再看城門上書寫的城名,任嫣然就感到這座城跟表麵看起來不大一樣,殘破的表麵之下另有玄機。

陣法確認了鬼麵將軍的身份,為他們開啟,他向前走去,任嫣然也連忙跟上。

這支歸來的隊伍走在了城中,任嫣然走在他們之間,目光在四下掃過,見到這城裡比外圍的破敗景象要完整一些,整潔一些,也要熱鬨一些。

浮屠城雖小,但裡麵就像凡間普通的小鎮一樣,也有百姓在裡麵生活。

沿街有人擺攤叫賣,街頭巷尾也有小孩子在跑來跑去,見到鬼麵將軍和這些羅刹的時候,他們臉上也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像是很習慣與他們生活在一城之中了。

隻不過這支軍隊向來都是獨來獨往,從未帶過什麼人回來,城中百姓看著走在鬼麵將軍身邊的任嫣然,忍不住交頭接耳道:“那是誰?”

“那姑娘看著不像是泉鄉中人,是從哪裡來的?”

不過都是些好奇善意的聲音,飄進任嫣然的耳中,也沒有讓她過於在意。

她跟著鬼麵將軍一路走來,到了大概是這座城中保存得最完好,也最恢宏高大的建築前,見上書三字——城主府,便知道自己要見的人在裡麵了。

統領這樣一座內有玄機的小城,不知是位怎樣的城主。

“走。”

鬼麵將軍帶著她進去,而其他人在進門的瞬間就身形消散了。

任嫣然跟在鬼麵將軍身後,沿途沒有在城主府中見到幾個鬼,她背著自己的劍,一邊走一邊看著府中景致,然後跟著將軍穿過了有些灰撲撲的回廊,走過殘缺的亭台樓閣,來到了一處偏廳外。

鬼麵將軍停住了腳步,任嫣然也跟著停下,聽到從裡麵傳來陣陣古琴的聲音,有人在裡麵撫琴。

從這琴聲中聽得出彈琴者的心境十分寧和平靜,與任嫣然來到此間之後見到的肅殺之景完全不同,一洗她在方才那一站之中沾染到的殺戮之氣。

鬼麵將軍看向她,說道:“請。”

任嫣然點了點頭。

將軍轉身,帶著她進入了廳中。

隻見偏廳寬敞整潔,沒有旁人,隻有上首的那一張桌案後坐著一個麵容清俊的男子,一把羽扇放在他的手邊,旁邊還燃著一爐清香,他低垂著眼睛在琴上撫過,高山流水,無數意境,自他的指下流淌而出。

任嫣然隨著鬼麵將軍往廳中走,感到腳下的木質地板有些年久失修,踩上去吱呀吱呀地響。

世人說起陰間鬼物,腦內浮現出的第一個念頭都是恐怖,而她在來到這裡之後見到的那些鬼兵也是個個生得料峭,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好看的鬼,感覺有點不真實。

他們一進來,上麵的人就察覺到了,他伸手在琴弦上一掃,結束了彈奏,然後雙手按在琴弦上停止了弦的震顫。

坐在上首的人一抬起眼睛,任嫣然就覺得自己看到了兩汪深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桃花潭水,幽深多情。

任嫣然腳步一頓,帶著她進來的鬼麵將軍來到此人麵前,同他抱拳行了一禮:“軍師。”

任嫣然心想,這原來不是城主,而是軍師,難怪給人的感覺這麼看不透。

她原本也要向他行一禮,算是見過,可是才一抬手,就見到坐在前後的人眼中露出了意外之色,兩手撐著桌案起了身,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任嫣然不由得一愣,動作也頓住了,轉頭去看鬼麵將軍——

他們軍師認得她?

“軍師?”鬼麵將軍也看出了軍師的反常,站在下方喚了他一聲,原本冷然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波動。

他們到底是在這裡一起待了這麼多年,情分不同。

軍師的反常隻是一瞬,在看了任嫣然片刻之後,他便說道:“是我認錯了。”

他一開口,聲音如同方才他演奏的琴音一般清亮,不像鬼物冰冷嘲哳。

任嫣然見他站直了身體,一手放於身前,另一手負於背後,雙眸看向鬼麵將軍,問:“這位是?”

鬼麵將軍回道:“方才在路上我們遇見血海城的襲擊,是這位姑娘出手相助。”

見軍師朝自己看來,任嫣然也道:“不錯,方才我在路上見到一隊裝備精良的士兵在跟將軍他們交戰,正好有事相詢,所以忍不住出手了。”

這解釋了為什麼她會選擇拔刀相助,也把自己的所求擺在了台麵上。

軍師看著她漆黑如鴉羽的長發披散在那身暗紫為襯的玄色衣袍上,抬步從桌後繞了出來:“我看姑娘不像是幽冥中人。”

“是的。”任嫣然點頭,“我並非此間居民。”

在她想來,自己跟這陰間的鬼物之間的差彆那麼大,隻要是長眼睛的都能一眼就看出來,於是也就直接了當地道,“我是陽間修士,與我的同伴遭人暗算,從一處裂縫中掉了下來,等到醒來之後就已經身在此間,而我的同伴也不見蹤影。我猜測此間為幽冥之地,獨自一人無法尋找同伴,路遇將軍他們,才想來求助。”

對她的這番說辭,軍師雖然看上去並不完全相信,但是也沒有提出質疑。

任嫣然知道,陽間跟幽冥之間哪裡是那麼好貫通的,從一個裂縫裡剛好就掉到這幽冥最深處來,換了是她也不信。

軍師到底涵養好,既然人都已經帶回來了,他便點了點頭,道:“浮屠城歡迎朋友,既然姑娘助了鬼麵,那就是浮屠城的朋友。要在此間尋你的同伴,我們自然會幫著留意,卻不知姑娘的幾個同伴生得什麼模樣?”

任嫣然大喜:“浮屠城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然後,她就將應九幽、小離和李何的模樣同軍師描述了一遍,進而說道,“前兩個我倒不是很擔心,隻是我這最後一位同伴,他在落下來的時候身受重傷,尚在昏迷當中,若是不快找到他,怕他會有生命危險。”

尤其剛剛聽鬼麵將軍說這陰間的猛鬼還喜歡吃陽間掉下來的修士,她就更怕李何變成他人的盤中餐。

軍師聽完,隻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我會命人替姑娘留意,一旦有消息便通知姑娘。在有消息之前,就請姑娘先在浮屠城住下,不要嫌棄城中簡陋。”

“不會不會。”任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