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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無敵 飛櫻 4285 字 3個月前

我靜默了大概一分鐘。

樹下那個人好像有限的耐心即將告罄。

“這就是你亂寫在草棚子的牆上的那首歌?你為什麼腦袋裡總是裝著這種胡言亂語?……怎麼今天又想起來要唱?難道是你那個騎士又做了什麼危險的事情?……”

我呆滯了半晌,突然撲哧一聲低低笑了出來。

多奇妙啊。我沒聽錯吧?那個綠色古板嚴厲無情肌肉男,此刻使用的口%e5%90%bb真是有趣啊——就好像,他在吃醋似的?!

其實他以前也不是完全沒有用這種口%e5%90%bb說過話,不過在那些時刻和場合裡,我往往都不得不分心考慮著彆的事情,所以竟然從來不像這一刻似的,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拋開其它的一切,有點陶醉地認真享受這種口%e5%90%bb帶給我的——呃,滿足感和小小的得意。

沒錯,我是很得意。

在艾羅蘭王國和獨角獸帝國重新簽訂重要和平盟約的儀式舉行的時刻,艾羅蘭的第一人出現在我的麵前——這能夠說明什麼?

我低下頭俯視著樹下挺立的那個人影。還是熟悉的裝扮,一頭很正的金發燦爛耀眼,清涼的馬甲之下露出結實健美的肌肉,上臂套著寬寬的金環,肌膚上的刺青描述著這個人作為大英雄至今為止的英勇故事和他立下的決不更改的誓言,他身後那襲氣勢十足的樹葉大披風的下擺隨著林間穿梭的清風而輕輕飄動。

我注視著他微微仰起的臉,一抹不可遏止的燦爛笑意在我的臉上慢慢漾開來。

我的右手突然一撐座下的樹枝,輕輕一欠身,就嗖地一下跳下樹去——

哦不,假如各位認為芬丹會正好伸出手來牢牢接住我,或者我正巧落到他張開的懷抱中之類的,那就太圖樣圖森破了。難道各位以為這個遊戲是戀愛養成嗎?!——我啪地一聲不算太輕巧地落地,險些崴到腳。

我齜牙咧嘴,不著痕跡地轉動著自己的腳踝,臉上陪著笑,故作迷惑地問道:“嘿嘿,芬丹,這種時候……你怎麼會來這裡的?”

芬丹當然也看到了我意圖瀟灑出場未果,反而險些扭傷腳的窘狀。不過他一點都沒有試圖幫我的意思,而是狠狠橫了我一眼,似乎在無聲地責備著我又打算做危險事情的孟浪嘗試。

“這種時候,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反而向我當頭拋出一個極其類似的問題。

我一怔。

“哈?我不在這裡,還能在哪裡?!”我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感到有點想打噴嚏——儀式現場艾羅蘭代表團的諸位啊,你們現在不知道是不是想要詛咒我這個一旦%e8%84%b1離了精靈遊俠的隊伍,就無窮無儘地給你們出難題的妖女?

芬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眼裡竟然似有一抹意義不明的笑意。

“……很好的答案。”他居然開始稱讚我了,我感到一陣發毛。

“既然如此,我想我也不必重複回答你什麼了吧。”

我一陣張口結%e8%88%8c。

重、重複回答?這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後知後覺地意會到,他的意思是,我剛才下意識%e8%84%b1口而出的反問,正是他想要回答我的答案。

我仍然微張著嘴,可是心裡卻慢慢湧上來一股煦暖柔軟的情緒,如同溫水一般將自己的心臟浸泡其中,令我整個人都感覺溫暖而慵懶,像是被正午的陽光溫柔映照著似的。

……他覺得他應該在這裡,在我的麵前,而不是在彆的什麼地方,是嗎,是嗎。

大概我露出的傻笑看上去太愚蠢了,芬丹突然皺起了眉,好像很受不了似的又瞪了我一眼。

“跟我走一走吧。”

他命令似的這樣說道,然後率先轉過身去,邁開了腳步。

我慌忙追在他的身後。

穿過樹林的這一段路上,我們誰都沒有說話。直到我們穿過森林,走到一麵向陽的山坡上。

這裡是一處不大的緩坡,山頂生長著茂密的綠樹,但走下去的山坡上卻是一片如茵的綠草,草間生長著星星點點的美麗野花,景色美妙得如同一幅漂亮的畫。

我站在坡上,向下俯望了幾秒鐘坡下的風景——其實遊目所及的還是一片綠樹青草。這座山坡下的領土應該屬於艾羅蘭王國吧,所以我所看到的景致,用雷拉格的話來形容,就是一片“籬牆花圃”,野生森林之類的風光。

我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站立的這塊地方,然後很乾脆地吧唧一聲席地坐下了。

“這裡很適合坐下來懶洋洋地曬曬太陽啊。彆辜負了這麼美麗的風景。來來,芬丹,你也來坐吧。”我毫無形象地伸直雙%e8%85%bf,還順便伸了個懶腰。

芬丹好像橫眉豎目地用眼刀刮了我十幾下,才有點不情不願似的在我身旁也坐下了。

……哼,何必這麼扭捏呢。明明在艾羅蘭那片天然野生原始森林裡,你連石頭、斷木、沙地、河岸等等一係列不同的地點都能坐得毫無滯礙,乾脆利索的。

場麵冷了一瞬。

我隻好想辦法活躍氣氛。想來想去,還是稱讚他所熱愛的祖國最保險。於是我指著坡下,用一種刻意的誇張口%e5%90%bb,讚美似的說道:“哎——即使現在這片美景已經不屬於我,我還是不得不說,不管看多少次,艾羅蘭的風光仍然是這麼漂亮啊。”

我不稱讚艾羅蘭還好,一稱讚芬丹熱愛著的祖國,卻立刻招來他惱火似的兩記眼刀。

坐在我身側的芬丹很快地轉過頭來瞥了我一眼,語氣十分冷淡地問道:“你也知道這一切都已經不再屬於你了?!……這樣你可滿意了?這樣就是你想要的?”

我愣了一下,被他那種微微含怒的語氣弄得一時間有點無所適從。

芬丹的性格就如同他所追求的正義一樣,非黑即白,非暗即明。他或者如那條流經塞利斯塔拉城外的溪流一般靜緩平和地讚賞什麼人,或者疾言厲色如同他所使用的“末日審判”一般的魔法那樣令人戒慎畏懼地批評或教訓什麼人;卻很少用這種微微帶著一點怒意,卻還勉強壓抑著不打算立即發作出來的語調說話。

我猜我知道他想說什麼。

我好不容易有一個機會可以得到艾羅蘭最偉大的龍騎士蒂耶魯的幫助,卻不是為了永遠當一個森林精靈。我一心想要做回自己,卻發現在做回自己之後事情並沒有像我想像的那般美好。我從人族和精靈那裡都隻能得到謹慎而戒備的小心翼翼,我曾經為他們所做的一切在這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推論麵前顯得是那樣微不足道。

我知道自己為了這種現實而感到有點挫敗、無奈和憤怒。畢竟誰不想聽好話呢?誰不想被人崇拜被人感激呢?誰想走到哪裡遇上的人都把你當賊一樣地防備呢?

……是的,我討厭這些惡心的現實。但我仍不後悔。

和那些穿越女不一樣的是,我穿越而來,真正變成的人,不是精靈遊俠黛蕾爾,而是惡魔領主耶澤蓓絲。所以我不可能選擇永遠頂著那張妖媚豔麗心機深沉的臉,在這個世界裡生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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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黛蕾爾呢?黛蕾爾隻是一具軀殼,一具屍體,一個沒有了我便早應該死去的耳朵尖尖的精靈姑娘。斯芬克斯石像曾經考問我,當一個精靈成年時會發生什麼事情。而沒有了我,黛蕾爾甚至沒有機會回答這樣的問題,沒有機會活到這個問題出現答案的時刻。

這個事實,其實芬丹也明白。我想他隻是總覺得如鯁在喉,畢竟一個和他擁有共同信仰的愛人,總比一個被他所熱愛的祖國和族人都紛紛質疑的愛人,要讓他省心如意得多。

於是我說道:“不,我不滿意。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當初並沒有想到,我為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還頂不上一張全新的臉……”

芬丹的眉心深深地皺了起來。他看起來神情裡醞釀著一場暴風雪,就好像馬上就要%e8%84%b1口向我咆哮“你既然不想要這些那你當初乾嘛還要再換一張臉”似的。

我望著他,%e5%94%87角慢慢地向上勾起來。

“但是我想我並不覺得遺憾。芬丹,我必須做回我自己。永遠頂著黛蕾爾的麵孔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軀殼早已死去,靈魂消逸無蹤……當初的拜婭拉偽裝成伊莎貝爾女王,尚且握有女王陛下的一部分靈魂作為基石;誰也不知道沒有了靈魂,隻憑一具早該腐朽的軀體,又如何長久地在這世界上生存……”

我靜靜地說著,感覺那些因為黛蕾爾的消失而給我自己隱約帶來的懊惱和遺憾,真正隨著這些話而消散了。

“不,我不願去冒險,也不願再去設想那些假設裡虛幻的東西……沒有人願意看到自己被彆人敬而遠之,但假如有一天黛蕾爾的軀殼真的不堪重負,在彆人麵前轟然倒下,發生什麼我們無法解釋的事情,那還不如我現在就給他們一個合情合理的原因換回自己的那張臉。”

這種解釋似乎仍然令芬丹不悅似的,他仍然繃著臉,嚴厲地盯著我。

“你就不怕我……我不接受?”

我盯著他,不知為何,某種溫暖的感覺慢慢湧了上來,如同溫水一般緩緩漫過我的身體,令人覺得像沐浴在暮春的風裡,空氣清新而暖洋洋的。

我慢慢笑了起來。

“我想艾羅蘭的芬丹是言出必行的。而他曾經對我說過,我們兩人一起去,就什麼都不用怕。”

芬丹驟然睜大了雙眼,驚愕地盯著我。他一定是沒有想到我在這種時候又會重新甩出這句話。這句台詞雖然是他自己對我說的,但無論何時我重新複述出來,看起來對他還是一樣必殺。

我換了個坐姿,笑著往芬丹麵前湊了湊。他的雙眉依然皺著,看起來和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一樣,還是滿臉的嫌棄,一副瞧不上我這個來路不明、身手稀鬆,偏偏又愛作怪的小丫頭的樣子。

“我曾經換過那麼多軀殼——雖然都非我所願——你都最終理解並接受了我外貌上的改變,那麼我……大概也可以期待,你可以接受……真正的我吧?”

我輕聲細語地說道。

而這句煽情的話無疑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芬丹瞪了我一會兒,臉上的表情逐漸緩和了下來。

我心裡暗喜,立即乘勝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