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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積不算得多龐大,若是混在舟群裡, 絕不是最顯眼的那個。

上了船,蕭墨本下意識要鬆開手到楚驚瀾對麵坐下,但他手鬆了, 楚驚瀾卻沒有。

就這麼一耽擱,蕭墨隻好順勢在楚驚瀾身邊坐下。

飛舟中走出一具劍傀, 抬手為兩人沏茶。

劍傀戴著鐵麵具,悄無聲息, 雖然是高階傀儡,修為氣勢甚至壓蕭墨一頭,行動與常人無異,但身上的沉寂氣息太明顯,又重又厚。

蕭墨被楚驚瀾按著手, 又坐在旁邊,不方便去看他眼睛,摩挲著茶杯, 沒了熙熙攘攘的街道, 就剩他倆, 蕭墨終於放出句正經的開場白:“我之前留的信你看到了嗎?”

“嗯。”楚驚瀾開始從儲物器裡朝外擺靈食。

以飛舟的前行速度, 五十裡地根本花不了多少時間就能走完,但他還是要把靈食擺出來。

蕭墨:“之前,哦不,應該說當年的事,我可以解釋。”

楚驚瀾好像渾不在意,正用神識在儲物器裡挑選,看擺哪些靈食好:“你說。”

他這樣雲淡風輕好說話的口%e5%90%bb讓蕭墨放鬆不少,原本蕭墨擔心,在楚驚瀾眼裡兩人橫隔三百年,他怕一句話說不好就會顯得生疏,不過重逢到現在,楚驚瀾表現得就好像他們真的隻是昨日分彆,今日就再見了。

“我其實是個外來者,入世是有要事,心魔隻是個偶然的,臨時身份,最開始我也忘了些事,後來慢慢想起使命,從前礙於法則,無法告知你,但現在可以了。”蕭墨並不知道楚驚瀾已經恢複了從前的記憶,用簡單易懂的話來闡述狀況,“從心魔恢複人身後,我去了一個地方,隻在那裡待了一小會兒,或許不足半天,抓緊時間回來,沒想到此方天地竟已過去三百年。”

楚驚瀾掀開食盒的手一頓。

不足半天?

蕭墨可算把事情說完了:“我要做的事意外已經完成,不需要我出手了,以後,我就是這裡真正的人,再不會走了。”

蕭墨說完,發現楚驚瀾沒有半點反應,也沒有回音,不由扭頭去看他:“楚驚瀾?”

“……原來如此,不走了,那就好。”楚驚瀾穩著嗓音說完,一手在袖子中已經將指甲掐進手心,一手慢慢鬆開蕭墨的掌心,“我去彆的房間拿個東西。”

蕭墨不疑有他:“嗯。”

楚驚瀾疾步走到門口,腳即將邁出門前,卻又停下,他想回頭,但臉隻側了一半,脖頸僵住,不肯再動,卻仍堅持著把話說完:“你在這裡等我。”

蕭墨:“好。”

蕭墨暫時沒有去甲板上看風景的意思,自然會坐在這裡等楚驚瀾。

球球上船後就踩在窗邊一個花籃上當裝飾,在楚驚瀾走後,它聽到他倆方才的對話,聽著蕭墨熟悉的聲音,看到楚驚瀾對蕭墨的態度,有點遲疑發問:“你、你是……”

蕭墨衝它笑了笑:“球球,是我啊。”

楚驚瀾不是沒有聽到身後屋內球球突然發出的驚叫,但他暫時顧不上了,一進到另外的屋子裡,楚驚瀾立刻布下隔音結界,而後手“嘭”地一聲,死死按在了桌麵上。

他十指收緊,硬生生在堅硬的黑宣石桌麵上劃出深深的溝壑,指尖慘白,一如他現在的臉色。

半日,對蕭墨來說他們的分彆竟至多不過半日。

可今日重逢時,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那麼動搖,那麼懷念無措,他以為,他以為蕭墨也在另外的地方度過了三百年。

楚驚瀾咬著牙關,宣石桌麵上開始出現深深的裂紋。

所以在蕭墨眼裡,他半日前看見的還是三百年前的自己。

三百年前的楚驚瀾究竟是什麼樣,楚驚瀾自己都要想不起來了,他要去哪兒給蕭墨找一個從前的楚驚瀾?

“嘭!”

堅硬無比,可用來鍛造武器的黑宣石在楚驚瀾手下化為齏粉,簌簌掉落。

黑色的砂礫滾落地麵,楚驚瀾微微喘著粗氣,抬眸又剛好對上了屋子裡的鏡子。

麵部肌肉繃得死緊,眉目間是散不開的戾氣,楚驚瀾即便快忘了自己曾經的模樣,但也知道,肯定不是這樣。

猙獰、醜陋。

楚驚瀾忍無可忍一抬手,鏡子嘩啦碎裂,砸在地麵,殘渣濺起。

從前的楚驚瀾找不回來了,但是……為什麼必須要從前的他呢?

怕蕭墨被嚇走?可他遲早會看到自己的真實模樣。

不,不該擔心這點,如今蕭墨不過元嬰,哪怕真被嚇住,也不可能從他手裡逃跑。

楚驚瀾的手指一點點鬆開,表情一點點抹平。

蕭墨說自己不會離開修真界了,這很好,就算發現楚驚瀾的真麵目後,蕭墨會厭惡如今的他,也絕對彆想離開自己身邊。

要什麼,就自己去抓住,他等得夠久了,不想再等了。

絕不放蕭墨再次離開,絕不。

楚驚瀾表情再度安靜下來,他揮手,將屋內的狼藉抹平,隨手拿起個香爐,提著回到了方才的房間。

屋子裡,茶水還在冒著熱氣,而球球已經跟蕭墨認親,三百多歲的鳥,正在哇哇大哭,真的哭成了個球。

“我現在都還記得您的肩膀有多舒服,您走後,也再沒人給我順毛了,嗚嗚,還有主人,彆看他名聲那麼響,身邊可冷清了,劍傀都是鐵疙瘩,又不會說話……”

蕭墨抬手正揉著球球的腦袋,楚驚瀾走進屋,放下香爐,裡麵燃起靜心凝神的香。

球球看到楚驚瀾驚瀾,抽噎了下,抖抖鳥毛,說不下去了。

雖然說的也不是主人的壞話,但莫名還是有點說話被抓包的心虛,趕緊閉上鳥嘴,隻享受蕭墨的順毛。

楚驚瀾用古井無波的眼神看了它一眼,真的沒什麼神情,但看得球球羽毛一炸,立刻機靈地從蕭墨手底下飛出,縮回花籃裡,假裝自己不存在。

蕭墨聽到球球說楚驚瀾身邊冷清,輕聲道:“楚驚瀾,渡厄宗不開門收徒,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占據廣袤的土地,並非什麼小門小派,不僅不收徒,連燕春初夏和莫知都被拒之門外,至今隻能在山門腳下找地方待著,楚驚瀾就那麼一個人守著偌大的地方,形單影隻。

“我暫無心思教導他人。”楚驚瀾漆黑的眸子凝視著蕭墨,“也有些彆的原因……以後說給你聽。”

楚驚瀾示意他看窗外:“百川城到了。”

百川城內,錦繡閣今日設聚寶宴,全城都熱鬨非凡,跟著沾光,而玉台是主宴場所,用來招待貴客。

本來玉台早早就該開宴了,但此時無論錦繡閣的當家還是其餘世家宗門的貴客,都毫無怨言地等著,且翹首以盼。

楚仙尊,那個楚仙尊要來!簡直蓬蓽生輝,讓他們等多久都值!

原本不少人幻想楚仙尊登場會有什麼盛大的場麵,據說楚仙尊有一艘玄鐵飛舟,漆黑肅殺,寬闊如城池堡壘,當初去魔域戰場,玄鐵飛舟遮天蔽日,楚驚瀾與兩百劍傀威懾戰場,光是看上一眼,就覺得喘不過氣。

今日不知有沒有幸能得見那樣的場景,哪怕會被嚇死,但隻要不會真死,看一眼回去,也好跟彆人吹噓啊!

錦繡閣的聚寶宴,來的客人還真不少,雲端六宗、仙盟大派都有人來品鑒和收集寶貝,月鳴作為映月宗如今的中流砥柱之一,也在場。

他忍不住再度向王逸塵確認:“消息是真的?”

“千真萬確。”王逸塵,“你什麼時候見我錦繡閣賣過假消息。”

“我隻是有點……好吧,是非常不可置信。”

月鳴盯著天空,歎了聲氣:“說實話,如果他真能走出來,也是件好事,隻要對方不是什麼心懷不軌之徒。”

王逸塵展開折扇:“我還想過另一種可能性,就是有沒有可能,楚驚瀾找了個替身,談不上是真愛呢?”③思③兔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線③上③閱③讀③

月鳴皺眉:“他不是這種人。”

王逸塵輕輕搖晃折扇:“情這個字最能折磨人了,三百年,你還記得當初有人在取悅他的計劃失敗後,惱羞成怒出口侮辱墨瀾時,他乾了什麼嗎?”

月鳴想起那日的場麵,沒有作聲。

那時的楚驚瀾還沒有成為仙尊,也正因如此,才有人還敢挑釁他,不僅試圖對他用下三濫的手段,甚至拿他死去的道侶做文章。

但很快就沒人敢這麼做了。

因為他們都見識到了楚驚瀾的厲害,也見識到了他的瘋勁兒。

瘋子從來是歇斯底裡,狂為亂道,是迸裂的是爆發的,但見過楚驚瀾,他們才知道有人可以瘋得這樣冰冷,凍得人脊背生寒。

楚驚瀾殺敵時既不怒,也不笑,他好像並不想殺誰,但殺得又很輕易,仿佛在座的誰都能殺。

知道他們找了奇藥甚至想影響楚驚瀾記憶時,月鳴都氣瘋了,劍都提上要親自去殺人了,都被楚驚瀾後來殺人的模樣嚇了一跳。

並不凶殘,不過一劍,但足夠令人膽寒。

王逸塵一點點把扇子收起來:“我們這些熟悉他的,都知道他從還沒成為仙尊開始,脾性已經過於死寂,你跟他相處時間比我長,也是你說他在道侶死後心性大變,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誰知是想通了,還是更瘋了?”

楚驚瀾當年把金縷圖從九秘寶塔帶出,成了王家的大恩人,王逸塵又愛俊才,借著報恩,頻繁開始跟楚驚瀾接觸,哪怕楚驚瀾對他冷眼相待,他都能湊上去。

後來楚驚瀾建立了渡厄宗,他有時也會提著酒來找楚驚瀾,偶爾會被踹出山門。

王逸塵總是渾不在意拍拍衣服,還對彆人道:“他隻是把我打下來,既沒受傷也沒要我命,說明他沒真生氣,我還是能跟仙尊說上話的。”

月鳴不耐地摸了摸劍柄:“反正我希望是好事。”

他扭頭,朝旁邊的君不書道:“算命的,不然你算一卦。”

君不書還是那副病懨懨的樣子:“什麼都沒有,沒法算啊,就算要估摸點兒東西,起碼也得讓我看到他們兩個人。”

“我也希望是好事。”王逸塵道,“不過我們得替他看看,楚仙尊無人能敵,弱點就剩心上那點舊傷了,他經不起什麼悲情的折騰,來了——”

沒有什麼盛大的排場,來的不過是一艘不大不小的飛舟,彆人不認得,但王逸塵和月鳴他們可認得。

飛舟停在半空,在有的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王逸塵已經領著錦繡閣的人率先行禮,朗聲道:“恭迎楚仙尊!”

其餘人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齊聲:“恭迎楚仙尊!”

銀衣玉冠,佩劍破曉,麵若寒霜,是楚仙尊沒錯了,但是,他身旁竟還有一人。

本以為楚仙尊的麵容已是當世第一,但看到他身邊的人,才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與楚仙尊不同,完全是另外的美感。

紅衣翩躚,霞姿月韻。

一人是霜雪,一人是秋月,皆是舉世無雙。

外人隻知道楚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