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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387 字 6個月前

過了。

她緩緩握緊雙手。

緊接著?,她臉頰被貼上殘著?餘熱的棉巾,一點點擦拭她額上出的汗。

他的動作是極不相符的輕柔和緩。

指尖拂過她頰上散落的碎發,棉巾將她的鬢角下頜也?擦得乾乾淨淨,而後按在她唇瓣上,一下下揉按著?擦拭。

最後他的手指輕輕撫在她耳際,指尖在她耳垂劃了兩下,輕輕撚了撚。指腹沿著?她的麵?骨繼續下滑,一直到她的下頜,輕輕捏住。

晚晚閉著?眼眸,楚行月瞧著?她垂落的長睫,輕輕笑了笑,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了兩下。

“回來那麼久,我居然還不曾有機會這樣好好看過你?。我們曦曦長大了,更漂亮了,也?變心了。不過沒關係……”

“還要繼續裝睡嗎?”

第99章 月與蘭(中)

晚晚心跳猛地一沉。

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否認的是, 她和楚行月自幼一起?長大,對彼此確實太過了解。

曾經,多少?個?清晨, 她臥在庭中避開樹蔭的藤椅上, 閉著眼?睛安閒地曬著太陽, 沉浸在晨光落在臉頰上無比溫柔的暖意之中。

而他就伴在她的身側, 溫柔寧和,衣袂迎風,院中藥香與花果香氣沁人, 清風和光縈繞裹纏。

終究是,年年歲歲花相?似, 歲歲年年、人不同。

楚行月的手指捏著她的下頜, 微微抬高了些。

隨著臉頰被抬起?, 她眼?上隱約感覺有?光線照耀,四下僅剩一片靜寂。

晚晚自知無法裝睡下去,心情反倒平靜起?來,她長睫微微掀起?, 臉頰偏向裡側,不願看他。

她是醒了,是在裝睡。

她就是不想看到他。

楚行月沉默了下。

這兩日以來,他覺得自己已全然麻木, 可她總能輕易激起?他的情緒。

明明還是一樣?的他和她兩個?人, 一樣?的時間,一樣?的景, 兩人之間的氛圍卻天翻地覆。

他緩緩攥緊了手中的棉巾, 眼?眸醞釀起?深沉的情緒。

半晌,楚行月瞧了瞧外麵的晨光, 想到了什麼?,丟開棉巾,低笑了一聲。

可是塵埃已落定,她終究隻能是他的。

靜謐之間,影隨光動。

晚晚看著內側牆麵上移動的光影,察覺到時間在沉默之下的飛速流逝,心頭揪緊,忽地怔忡起?來。

“……幾時了?”

她主動低聲詢問,嗓音低啞,喉間腫痛。

楚行月視線落在她後頸,隨著她輕微的動作,寬鬆的領口露出一截玉白的肌膚,他嗓音清潤帶笑,“辰時。”

晚晚原本冷淡半睜的眼?眸倏地睜大。

……已經到了原本與晁兆約定的時間

楚行月觀察她的神情,又笑了下。

不用他清清楚楚地點出來,她想得明白。

晚晚呼吸一亂,忽地掀開身上的錦被,坐起?身便往外去看。

一旁的狻猊香爐已滅,香息尚未散儘,空氣中浮蕩著安神香的氣息。

窗外的晨光自東方而來,燦金的輝光灑落,是與斜陽不同的色澤。四下的靜寂之間,還能看到外麵披堅執銳的兵甲,隱隱是決勝前的肅穆。

辰時。

他用香料讓她睡到此時,距離她主動出城,來到他身邊,已經過去了一日一夜。

外麵巡邏的衛隊整齊有?序,絲毫不見?慌亂。可楚行月這邊越是勝券在握,張群玉那裡便越是生死未卜。

楚行月如同局外人一般,視線追隨在她身上,看著她神色間的怔忡,沒有?放過她蒼白麵容之間任何?一點細微的變化,笑意疏懶卻又含著全然的掌控意味。

昨日,她被人送來這處房舍之時,身上穿著的是皇後規製的禮服,發間珠翠重重。此時無論是衣衫還是配飾,亦或者是她藏在衣下的什麼?東西,從指甲甚至牙齒,都被人細細檢查過,悉數被取下換掉,一個?不剩。

此時僅一層單薄白色深衣披在纖瘦玲瓏的身段之上,綽約而美豔。

十幾個?時辰,這個?時間他掐地巧妙。

讓她一醒來就麵對晁兆的延誤,而十幾個?時辰,假若她想以身犯險對他下毒,就算她提前服下解藥,十幾個?時辰之後,藥性也所剩無多。

晚晚還沒來得及再多想,忽覺腳踝被人一手環握住,涼沁沁的溫度激地她下意識往後縮了縮。

可圈著她的力道絲毫沒有?被撼動,握著她腳踝的手依舊穩在原處。

晚晚試著動了動小腿,無法掙脫,她定定看著自己腳踝上扣著的這隻手,身體僵硬起?來。

楚行月眼?眸中的占有?意味漸漸不加掩飾,端詳著她越發蒼白的麵色。

她身體小心翼翼地往後退卻,寬大的深衣罩著清瘦的肩頭,舉手投足都是對人渾然天成卻不知不覺的吸引。

半響,他低下眼?眸,單手撩了一下衣袍下擺,而後矮下`身子,看了看她的足。

白瓷般細膩柔潤的肌膚,從內透出微微的粉,他指腹捏在她肌膚之上,力道施加之下,肌膚微微泛紅。

晚晚眼?瞳幾不可見?地顫唞了下,輕輕抿起?唇瓣,呼吸放輕,眼?睛一眨不眨,身子亦是僵著一動也不動。

與她渾身的緊繃不同的是,楚行月從容至極地拿起?放在一旁的足衣,緩慢地握著她的足踝,為她將雙足的足衣穿好。

而後是繁複精美的鞋履。

晚晚渾身僵硬著,隨著他的力道站起?身,提線木偶一般,任他為她穿戴整齊。

楚行月混不在意,隻笑看了她一眼?。

罩上廣袖裙衫,係好最後的一處裙帶,無需她做出什麼?反應,他攬著她的肩,輕輕將她摟在懷中,便往外走去。

推開門,春日的陽光灑在身上,猛地看到如此春光,晚晚眼?睛眯了眯,適應了外麵的光線,隨後才看到,外麵正候著幾人,為首的那人牽著一匹戰馬。

楚行月扶著晚晚上馬,將她圈在自己身前。

戰馬緩緩跑動起?來。

他沒有?說什麼?。

晚晚低眸看著他箍在自己小腹處的手臂,忽然後知後覺。

——這些事,她與容厭都做過。

避暑時,她與容厭同乘一騎,後來,自從望仙台上那次撞破她與裴成蹊有?往來之後,容厭除下她的鞋襪,後來也有?許多次親自為她更衣換履。

那麼?多回憶,楚行月就像是要一一將曾經停留在她身邊的人抹除,再重新用他的身影覆蓋上去。

戰馬腳步平穩,所到之處是軍隊平穩的致意。

從營地,到上陵城外。

不管她有?意無意,她都看到了當下上陵的現?狀。

外城幾乎全部失守,高高聳立在天宇之下的內城四處城門紅漆剝落,皆岌岌可危。

晚晚望著上陵城,仿佛是失了聲一般,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醒來問時間,是她想知道晁兆是否按時到來,此時繞城巡視,是楚行月明明白白地讓她親眼?去看。

看上陵的頹勢,看他的勢如破竹。

楚行月嗓音溫柔,貼在她耳邊,“我唯獨不願你有?任何?改變。隻要你心意不曾變過,那麼?,不論我此後登臨至尊抑或歸隱逍遙,你與我同在。”

晚晚看到他的側臉,溫柔卻瘋魔。

不寒而栗。

繞城一圈,再次回到營地。

此時尚未到正午,她醒來亦不曾用過一水一米,楚行月將她從馬背上抱下來,讓侍者送上剛剛煮好的藥粥,好像在江南時那般,小意溫柔地推到她麵前。

晚晚渾身上下全都充斥著抵觸不適,全當沒有?看到。=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楚行月看了她一會兒,淡聲詢問,“這是按著你往常喜歡的味道做的,不想用嗎?”

晚晚低著眼?眸不答。

楚行月平靜望著她,他說十句百句,也難得她好好答一句。

他看著她垂著眼?眸又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神色平靜,沒有?生怒,端起?藥粥,手執勺子,稍稍傾身,舀起?一勺湊近她唇邊,打斷她的思?緒。

“曦曦,彆鬨。聽話?,多少?用一些。”

唇瓣一燙,猛地被靠近,晚晚被驚嚇地身子後撤,右手警惕地下意識摸向左手小臂。

手下觸?感空空,沒有?她事先綁在手臂上的匕首,也沒有?藏在袖間衣角的任何?藥物。

晚晚立刻不動聲色地將手指合攏,撫著小臂,想要含混過去。

楚行月手頓了頓,沒有?錯過她的動作,眉梢微微動了下。

他瞧著眼?前拒人千裡之外的人,還是沒有?顯出怒容,隻是露出一個?難以琢磨的笑。

他放下手中藥粥,強硬地握住晚晚的手,而後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這裡不隻有?地麵上臨時安營紮寨的營帳,作為據點的莊子之下,還有?秘密修建的一處極大的暗室。

下到暗室之中,其中一些暗房中有?聲響,越往裡麵走便越是安靜,走到最深處的一間暗室,打開門,裡麵是極高的溫度,中間是一方鐵爐,其中還有?被燒紅的鐵塊,周圍是各式各樣?的刑具。

晚晚平靜環視一周。

楚行月觀察著她的神色,看得出她毫不在意。

他一邊捏著她的手往裡麵走,一邊漫不經心地想著,她到底是一點不怕這裡的陰森恐怖,還是篤定了他不會對她動用這些。

他帶她來這裡,確實也不是為了嚇她。

他左手拉著她的手,右手拿起?鐵製的長鉗,在一旁等待燒融鍛造的鐵器之中挑了挑,尋出一把匕首。

而後依舊是用長鉗夾持著這把匕首移到她的眼?前。

晚晚視線隨著他的動作落在這匕首之上。

楚行月麵上仍舊留有?幾分笑意,像是隨意詢問一般,道:“你方才,是想找這個??”

他悠閒地瞧著這把匕首,慢悠悠笑了笑,按著她的肩,輕輕往前推了推,讓她能更清楚地看到這枚匕首的紋路。

一瓣一瓣舒展開的紋路……是文?殊蘭。

晚晚一眼?就能辨認地出。

是容厭送給她的文?殊蘭匕首,她藏在袖間的利器,她想到可能會被楚行月繳去,卻未曾想會直接在熔爐旁邊再次看到它。

看著熔爐中流動的鐵水,晚晚拳頭微微攥緊,嗓音微微發顫,道:“我的。”

楚行月目光劃過上麵的文?殊蘭紋路,敷衍地點頭。

他將手腕穩穩地抬高,夾持著匕首,忽然往火爐中間扔去。

“不要!”

晚晚驚聲喊出,尾音甚至急到破音,她快步撲上前,雙手往前去抓住墜落的匕首。

幸好楚行月是自己動手,她距離他不遠,險而又險地在匕首落入爐中之前接住。

火光之中,鐫刻的深色紋路流動好似暗色的鮮血。

晚晚手指扣緊匕首,護在身前,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