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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453 字 6個月前

太醫令和?張群玉在她身後又?說了什麼,她此刻卻什麼都聽不清,雙手捧著這?封絕筆,就好?像供著天底下最珍貴最重要的寶物,她眼前隻剩下了渾身是血的這?個人。

她看到宮人端來的溫水和?棉巾,不知何時身邊再沒有人,都知道容厭必死無疑,此刻單獨留她與他一處,不過是照顧為?人妻者的傷心欲絕。

晚晚望著鮮血浸濕的信箋,神情似哭似笑。

混蛋。

這?是給她的遺書嗎?

一想到那兩個字,晚晚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手指驟然收緊,再珍惜這?最後的字跡,晚晚還是一口氣直接將這?晦氣的信箋撕碎,扔到一旁。

她要他給她寫的信。

可她不要他給她的遺書。

絕對不要。

擰乾棉巾,晚晚想要為?他擦乾淨他流出的血。容厭不管怎樣,隻要有力氣,就不會讓自己有不得體的一麵?,他怎麼會容許自己滿臉是血這?樣狼狽?

她的手拿針時明明那麼穩,這?個時候卻顫唞不停。

太多了,她顫唞的手怎麼也沒辦法擦去。

看著他麵?上越發狼狽的血跡,晚晚惶然。

“容厭,我擦不乾淨……”

晚晚忍著嗓音的顫聲?,隱隱有了哭腔,“你醒過來,自己擦一擦,好?不好??”

得不到回應。

“容、容厭,你醒一醒啊,醒一醒,好?不好??”

晚晚忽地扔開手中的棉巾,握住他的手,輕輕搖晃了兩下,近乎哀求:“你彆這?樣,我害怕。”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他不理她。

她不自覺將他的手握地更?近,湊在他耳邊,像是怕驚動?人一般,輕聲?喊,“容厭。”

“容厭。”

“容厭……”

生當長相守,可是他就那麼信她的嗎?她還沒有像師父駱良那般的見識和?醫術,她還沒有力挽山河的本事。

怎麼這?個時候,他不給她選擇了?

他俊美的五官蒼白灰敗,鮮血滿麵?,顯露出死物一般詭異的美感。

無望之下,巨大的悲慟將她淹沒。

她聲?音顫唞,眼淚終於?能夠大顆大顆砸落。

她惡狠狠道:“你這?個瘋子?、混蛋,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恨我。”

若是恨她,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若是愛她,那他怎麼能在對她那麼好?之後,在得知她的心意之後……要用這?樣的方式達成?所謂的離彆和?放手。

若是愛她,他怎麼忍心讓她看到這?樣的他。

“你從來沒變過,還是那麼可惡。你都、”晚晚哽咽出聲?,“你都不問問我……”

是不是可以商量著以後如何見麵?。

是不是願意好?好?商量著以後如何好?好?在一起,好?好?度過這?一輩子?。

“你在逼我是不是?”

晚晚看著全然無意識任她擺弄的容厭,湊近了些,沒有顧忌他滿麵?的鮮血,輕輕%e5%90%bb了一下他的長睫。

她流著淚,唇角輕輕牽起細微的弧度。

“我回答你,你得逞了。”

第98章 月與蘭(上)

正午明亮的日光下, 昔日熠熠生彩的琉璃瓦此時好似籠上了一層薄霧,簷上脊獸黯淡而衰頹。

上陵內外城交界之處交戰越發激烈,入耳聲聲皆泣血。

張群玉獨身立在禦書房殿外?, 望著?皇宮上方的天空, 唇角抿平。

他此刻仍在外?麵?, 前方趕來傳達消息的人便也直接在門外向他疾聲彙報。

“張大人!楚太?後趁亂聯合殘部逃出內城, 已入敵營,她既然能聯絡上殘黨,那她對?我們在內城的設置想必也?有窺探!”

部下坐立難安, 憂心忡忡道:“昨夜這場暴雨難免絆人腳程……晁將軍的消息也?已經一整日沒有傳到上陵了。”

這一刻,整座皇城都全數握在他手中。

張群玉瞳眸轉動了下, 看著?腳下高陛, 高台上猙獰的盤龍紋。

他回過神, 回首望了一眼緊閉的禦書房門。

張群玉這一瞬間有些想要苦笑。

……容厭可真敢拿人心去賭。

不論他心中如何猜想,方才這裡的所有人,似乎都認定了,容厭已經死去。

他深吸一口氣, 低眸看著?自己袖口洗舊的白痕,緩緩閉了一下眼睛。

在彆人眨眼間的功夫,他腦海中已經過了千百般思?緒,睜眼時, 他卻隻是平靜地傳達命令。

守衛全然不知麵?前大人心中已過的一番掙紮, 聽得新的布署守城規劃,眼眸一亮, 連連點頭, 隨後立刻退下。

張群玉目光平靜,依舊守在禦書房門口。

一門之隔。

門內, 晚晚數著?時間,鬆開手指之間帶有血槽的棱針。

她雙手一起緊緊握著?容厭的手腕抱在懷中,聽到外?麵?的聲音,皇城吃緊,又有楚後作亂。

她手指無意識用力收緊,忽然想起自己還攥著?容厭的手腕,她驚了下,立刻小心放開。

低眸便?能看到,儘管她方才已經很快反應過來,可鬆開手後,容厭被她攥過的手腕,還是留下了一圈慘白。

這蒼冷顏色就這樣停在了他腕上。

可正常人……活著?的人,哪裡會是這樣。

晚晚長睫顫動了下,怔怔望著?自己的手,手指間因?為方才久久握持著?鋒銳放血的棱針,肌膚被深深硌出痕跡。

指縫間隻有星星點點的血跡。那麼多傷口,他卻幾乎沒有血能再流出來。

晚晚眉梢跳動了下,忽地複又捉起他手腕,用力去揉,將他腕上的顏色揉開,推地均勻一些。

就像正常人一樣,肌膚被按去血色,按壓的力道移開之後,血色還會慢慢複位到原處。

一下,兩下。

她掌心之下按著?的,再怎麼揉搓,都還是冰寒刺骨的溫度,一片蒼白。

晚晚手上力氣越來越小,她眼前忽地模糊起來。

方才那一下,他疼嗎?

她到底該怎麼辦?

為什麼隻是一日一夜,就成了這個樣子?

她真的,從來、從來沒有想過,容厭會死。

可真到這一刻,縱然想儘辦法,竭儘全力,可麵?對?一個根本看不出還有生息的人;一個連棱針針刺,都幾乎流不出血的人。

她用儘此生所學,什麼金針秘藥、生脈回厥、回陽救逆,甚至用上她這幾日才學尚未實踐過的放血瀉毒……

當初人人都說容厭藥石無醫,可她有五成把握她便?能相信自己一定能解。

而如今,她卻隻能承認……

她走?投無路,她毫無辦法。

不管不顧掏出師父留給?她的救命藥,她剩下的也?就隻能沒有章法地竭儘所能……然後,聽天由命。

聽天由命……

多麼可笑。

她葉晚晚,還有容厭,他們兩個人誰信過天命?

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沒有辦法了……

恍惚之間,手指下他的肌膚太?冰冷,像春日裡突兀的浮冰,存在地過分?鮮明,就像是一個無時無刻縈繞在她感知中的提醒。

她再忍耐不住,忽然起身,往後退一步,將手收回藏在背後,離他遠了些。

身為醫者,她太?敏銳,她一靠近,便?知他狀態……

他的溫度,他的肌膚……無一不是提醒。

不想再碰容厭。

晚晚不想再讓自己的醫者本能時時刻刻提醒她——

放棄吧。

她又狠狠在心底回答,不願意!

她不願意。

一步步一直後退到屏風前,脊背猛地撞上座屏,後腦生疼。

晚晚意識到自己的遠離,身體僵硬地停下,神情似哭似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她怎麼可以,怎麼能又後退呢?

他明明,最不願意看到她遠離他。

晚晚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神情,眼睛乾澀脹痛。

禦書房中再濃烈的痛苦,外?麵?的交戰也?絲毫沒有停息的跡象。

“叛黨楚賊正在內城朱雀門外?,南城門危。”

門外?緩緩傳來張群玉克製著?疲憊的聲音,“隨我前去參政殿中重新布署,內城街巷之間皆安置了外?城民?眾,一處城門也?不容有失。”

腳步聲遠去。

她聽得清楚,叛黨逆臣,楚賊。

楚行月。

晚晚心底像是被針狠狠紮了一下,穿透血肉,刺刺地疼痛。

看著?容厭垂在榻邊的手,肌膚蒼白如雪,鮮血將這雪白無情染臟。

晚晚捂著?心口,那一點針刺的疼痛漸漸濃重起來。

她止不住地去想。

前世明明沒有楚行月宮變這一劫,陰差陽錯,這一世的楚行月,居然可以將容厭逼至這般窘境。

她好像終於嘗到了一絲痛苦。

為什麼,好像誰的愛恨都不會放過容厭。

容厭怎麼做,都會有人恨他怨他,厭他生,欲他死。

晚晚知道,他見過太?多醜惡,沒見過多少真情,也?包括她這一世對?他從頭到尾的惡意。

她不敢想,他這樣的人,他為什麼還能有真心?

還這樣將真心,捧給?曾經那個眼裡對?他隻有厭煩的自己。

她心中忽地有了恨意。

這一點恨意生出,便?如星火燎原,轉瞬間鋪天蓋地無法宣泄。

是啊,為什麼從始至終,容厭都是最無從選擇的那個?

他選擇不了自己如何生,既定的悲慘之下,他孤傲地走?到如今,不過是不願束手就擒。而到今日,他是皇帝,手握王朝最高的權柄,明明……明明他才應該是最勝券在握的那個人。

怎麼就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容厭、楚行月。

時至今日,到底誰欠誰更多?

悲怨與憤怒之間,她聽到外?麵?太?醫令與淨明悲聲哽咽。

“娘娘此刻還在裡麵?不願出來……可這一晚陛下毒發來勢洶洶,上次診脈,明明還是越來越好……想來是這毒本就解不了。”

外?麵?的人在述說她的悲傷,晚晚陌生如同隔岸觀火,好像隔著?一層紗。

她後知後覺,那些人口中傷心欲絕的,好像是在說她?

可她隻想著?,那毒,明明解得了。

她不會做沒有把握之事的。

先前那麼頻繁、那麼多次診脈的結果全都告訴她,容厭會好起來的。

這些時日,她那麼小心著?,不讓容厭接觸到任何他不能觸碰的東西,為什麼短短一日……

思?緒一凝。

是啊,明明容厭的身體情況,她最為熟悉、她都知道的,為什麼就在這一日,最後的這個關頭,爆發了呢?

容厭還能接觸到什麼?

隻有一次,那麼一小會兒。

在她離開上陵的前表明心意的那一日,因?為被醫書吸引,她短暫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