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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438 字 6個月前

能離開了。

從此能夠無拘無束,走遍高山大川,遍訪天下醫家學派,她可以前所未有地?自由自在,不拘於?任何一方院牆,不論?是醫道之途,還是山野之趣,她有機會去實現?一切所想。

她信他,這次不會騙她。

這美好地?像是白日做夢。

而這樣的美夢之前,好像一切都無法阻攔她。

椒房宮中的遊廊上的宮燈在夜間搖晃,燈光穿過花窗,往寢殿的地?麵投下微弱明滅的燈影。寢殿深處,床榻周圍垂下絲質的帷幔,偶爾被從窗縫溜進來的晚風吹拂起來。

一整日的縱情玩樂回?來,晚晚早就昏昏欲睡,洗漱後,沾到床榻就迷迷糊糊尋到容厭,整個人?靠在他懷中睡過去。

反正每日醒來,他都抱著她,她也已經習慣被他抱著入睡。

水漏滴答的細微聲響在寂靜的寢殿中格外明顯。

一滴、一滴,應和著心臟的跳動,像是在將時間的流逝具象化。

容厭被心臟傳來的絞痛驚醒。

水漏的滴答聲中,他的心跳一下下沉重地?悶到他呼吸艱難。

月光隱隱綽綽在帷幔之外,他睜開眼睛,鬆開抱著晚晚的手,側過身麵對著床榻之外,身體?疼到蜷縮起來,整個人?不住地?顫唞著。

他死死捂著心口,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太?疼了。

他渾身冰冷,晚晚的溫度就在他身後,他轉過身就能擁抱到她。

可是,他隻有九日了。

隻有九日。那水漏為什麼還在滴落,心臟為什麼還在跳動……

時間真是最無情的鍘刀,隻顧流逝,不會回?頭。

夜晚總能喚起人?的記憶,他早已經習慣眼前鋪開的血紅讓他難以視物。在這一片血色之中,他忍不住想到,他不願意放手時,和晚晚總是爭吵,終於?,他和她能這樣像是戀人?一樣地?相處,卻是以他必須退讓放她離開為前提。

他本來,就隻有留下她這一條底線。

可越是了解她,越是想要珍愛她,越是覺得……好像他真的是讓她奔赴更美好的阻礙。

容厭張口大口呼吸著,此時也不忘控製著自己呼吸的聲音。

他這段時日時常會這樣痛,不管白日與晚晚再多親近,夜深人?靜時,他總會疼到渾身顫唞。

然後倒數最後的期限。

後悔和守諾在理智中征戰。

眼前黑紅交織,容厭熟練地?等著這陣疼痛過去,閉上眼睛,又夢魘纏身。

半夢半醒之間,他睜開眼睛。

夜間的昏暗讓他眼前依舊是大片的紅霧,不詳的紅色之中,他看到晚晚站在窗邊。

雪白的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晃動,她的頭發很?長,幾乎要垂到膝彎,每一根發絲又都烏黑而順滑,隻在腰後用繩結係住,發尾摻進白衣之中。

她扶著窗台,低垂頭顱往下去看。

她的手指摳緊了窗欞,像是要將指甲陷進這木質之中。

容厭瞬間完全清醒,直接赤足踩到地?磚之上。

他心臟處的疼痛好似脫離了他的身體?,他卻仍舊顫唞著,小心翼翼慢慢靠近她。

“晚晚?”

“晚晚,怎麼了呀?”

窗邊的晚晚猛地?回?頭。

容厭看到,她臉色很?白,眼瞳便顯得越發大而黑,盯著他,神情從原本的死寂,像是雪化一般,漸漸變得充滿恐懼,又努力壓製著。

她扯開唇角,朝他笑:“陛下,放心。我沒想離開你。”

她嗓音低而啞,帶著敷衍的討好。

看到她這個眼神,聽到她這句話,容厭整個人?僵住。

“晚晚……”

她抓緊窗欞,容厭大步上前,想要抓緊她。

不能跳!

“容厭!”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容厭手指觸到窗欞,手背似乎被晚晚身上的白衣拂過,觸?感那樣冰涼柔滑。

他看著眼前蒼白的晚晚,慢慢回?頭。

床榻邊,晚晚用手撩起帷幔,困意已經完全消散。

她麵色是健康的紅潤,眼眸因為忽然醒來強忍困意而水潤泛紅。

晚晚下床,摸索著穿上木屐,點燃燈台,托著一盞燈朝著容厭走過去。

她方才聽到容厭叫她的名?字,睡夢中被叫醒,被困倦擾地?不想搭理他。

而後又聽到他叫她,她才努力睜開眼睛應了一聲。

卻發覺,容厭卻不在她身邊,他站在窗邊,像是正在和窗邊的誰說話一般。

晚晚走近他,注意到他是赤足踩在地?上,皺了皺眉。

容厭又回?頭看了一眼窗邊,扯著唇角僵硬笑著的晚晚還在含著懼怕地?望著他。

掀開帷幔走下的晚晚將燈台交到他手中,拉著他的手重新往床榻的方向走去。

容厭手指冰涼,驀然被她溫暖的手攥住,他下意識緊緊握上去。

那麼溫暖,那麼健康,不是窗邊那副好像隨時都會碎掉的模樣。

……他不食言,好不好?

不會在約定之後,還要強留她。

晚晚順著他方才的目光又往窗外看了看,“外麵有什麼東西嗎?”

容厭往外看去。

在他又命令自己守諾之後,窗邊的晚晚漸漸淡化,消失。

可他方才的感覺到的觸?感、聽到的聲音,都那麼真實。

容厭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背,晚晚順勢將他手腕翻轉了下,將手指按在他腕上,沉下心診了診。

除了原本的為毒所侵之外,他今日脈象似雀啄,指下結滯。

是他多思?多慮,情緒過激,又鬱結於?心,乃至傷心損神。

她早就診得出他思?慮過甚,心中鬱鬱,可他總是再正常不過的模樣,情緒也十?分穩定。

而一個皇帝,多思?多慮本也是應該,更何況是容厭這般坐上皇位還沒有幾年?的。

可如今這脈象,已經明顯到診出雀啄脈,將他的不正常表露地?清清楚楚。

晚晚握緊他的手,湊近了些,跳躍的燈火蕩開的光影在她麵容遊動,她將聲音極力放得輕柔。

“容容,是哪裡不舒服啊?告訴我好不好?”

容厭望著她,忽然伸手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晚晚怔了下,順從地?靠在他懷中,抱住他的腰。

她身上淡淡的藥香仿佛有安神的效果,容厭心臟處的難受已經完全消失,他抱緊她,唇角扯開,笑了一下,笑意卻有些難看。

他開始出現?了幻覺。

幻覺。

鬆開她時,晚晚立刻去看他的神情,卻見他眼眶微紅,對她笑了下。

“隻是做噩夢了而已。”

晚晚看著他和平日一樣的笑容,心頭卻有些不安,“容容,你不要瞞我或者騙我。諱疾忌醫這不好,我得知?道你到底怎麼一回?事?。”

晚晚擰著眉,緊緊握著他的手,想要將話說得再明白一些。

他若是有哪裡不對,一定要告訴她。

一點都不能隱瞞。

她能診出他的身體?狀況很?不好,可是一直以來他的脈象診斷都太?不好,這樣不屬於?毒性的惡化,她不能準確估測到他到底怎麼回?事?。

明明昨日,就在幾個時辰之前,還好好的啊。

容厭看得出她神情中的焦急,她那麼擔心他的身體?。

他垂下頭顱,散開的頭發沿著他的肩往下垂落。

他執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

一番慌亂之間的起身,讓他衣襟也散亂著,此時她的手便直接貼上了他心口處的肌膚。

手指之下,有一片肌膚觸?感不平整,像是一道豎著的疤痕。

……是他曾經握著她的手,用文殊蘭匕首刺下去的一刀。

晚晚手指蜷了蜷,忍著微微的戰栗,繼續顫聲問:“容容,告訴我好不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容厭將她的手緊緊按在心口,道:“這裡好疼。”

晚晚抿緊唇,艱難道:“你……少些思?慮。”

怎麼可能。

晚晚也知?道,容厭不可能不去思?慮,可是他這樣的狀態不能再繼續下去。

她皺緊眉,“最後一步拔毒十?分凶險,在雀啄脈消失之前,不能再解毒。”

容厭看著她,緩緩笑了下。

解毒,好像隻有解毒。

容厭低聲道:“我隻是離不開你。”

晚晚滯了滯,乾澀道:“我……還在呢。”

聽到她這樣似是而非的答,容厭頓了一下,沒有再提離不離開,隻是忽然讓自己笑得有些戲謔。

他輕鬆道:“或許你親一親我,我就好了。”

晚晚隨著他一起放鬆下來,握著他的手腕,萬分無言,又想笑。

“這個時候不要開玩笑,我又不是什麼靈丹妙藥。”

容厭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晚晚望著他,手指卻不自覺蜷起。

她一緊張就會這樣。

思?緒混亂。

前幾日其實也親過了的,親都親了,再來一次……

容厭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她的回?答。

他沒再期待,率先擁著她回?到了床榻上,笑道:“睡吧,天亮之前,還能再睡一會兒。”

晚晚從思?緒中脫身出來,有些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他這副模樣,誰還能睡得著?

晚晚忽然有些生?氣?,她對這種思?慮過甚可能會導致的後果了解不算全麵,心裡有了醫術上的難題,她睡也睡不著,現?在隻想去翻一翻相關的醫書。

而容厭呢?

他身子虛,晚上更要好好休息,她還得想法子保證他可以睡著,而她自己卻要秉燭看書甚至通宵達旦。

晚晚起身,去找來幾瓶藥,調配了一會兒,遞到他麵前。

容厭沒有問是什麼,直接張口飲下。

藥液入口,卻算不上苦澀,沒過片刻,他隻覺困倦排山倒海般朝他席卷而來。

他漸漸沒有站著的力氣?,晚晚扶著他到床邊,看著他昏昏欲睡地?倒在床上。

好一會兒,晚晚想了又想,看他已經閉上了眼睛,在心裡估算著時間。

就在容厭將要失去意識時,他聽到晚晚喚了他一聲。

“還沒睡著吧?”

他費力地?想要點頭,隻是稍微一個動作,晚晚看到他還沒有入睡,飛快地?俯身下來,輕輕親%e5%90%bb了一下他的唇角。

感覺到唇角一閃而過的柔軟,容厭艱難地?和睡意抗爭,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她。

晚晚親完立刻捂住他的眼睛,不讓他睜開。

“不要睜眼!!快睡快睡!”

他長睫在她掌心劃動了兩下,便沒有了動靜,晚晚終於?確認他已經睡著,長長舒了一口氣?。

抬手拍了拍臉頰上不合時宜的微熱,晚晚低頭瞥了眼容厭的手,又望了望門外,想到她還要出門去找相關的醫術去看,她憤懣抬起容厭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

雙頰的熱意漸漸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