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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340 字 6個月前

讓他身敗名?裂不成,折磨不成,讓他能死去也行。

楚行月能對他下手的,無非便隻有那幾種方式,困獸猶鬥。

張群玉微微擰眉,“想要逼宮,他的兵從?哪裡來?”

容厭輕笑了下,道:“是啊,我也想看看,太後最後的底牌,是哪座大營。如今各世家依舊按照慣例,在自己府中蓄養自家家兵,也因此,王朝更迭也得顧及世家的支持。四年前宮變之?後,上陵所有世家的家兵,按照爵位規束規模記錄在冊,且看他又能得到多少世家家兵。”

換言之?,楚氏當年被屠殺,震懾一眾門閥,容厭憑此在當年踩著世家的底線擴張皇權,到如今,大鄴上下皆在他掌控之?下。

兵部登記在冊、時常被更換的家兵,又有多少人,還能一如既往隻奉世家為主?

晚晚這些時日接替他,卻也沒?能完全將他手中所掌控的一一了解一遍。

背負仇恨的是師兄,或許難免一葉障目,容厭卻始終掌控大局,借此幾乎可以?預測師兄的謀算。

容厭不可能會真的坐以?待斃。

所以?邊關戰事一直持續卻算不上危急。何?時攻破蒼山,攻破蒼山之?後又如何?應對陷阱,容厭在戰事一開始,就著力把控。

他要金帳王庭最肥沃的馬場和最剽悍的戰馬,要大鄴勢不可擋,要未來幾十年邊境後顧無憂,他也要上陵不會易主,大鄴姓他容厭的名?姓。

晚晚忽然想起禦書房中的那個沙盤,蒼山前駐紮著象征大鄴的旗幟,兩翼另有士兵。

那不是隨意?放上去的無關的兩隊大軍,而是繞過兩軍對峙僵持的蒼山,兵分兩路,奪下金帳王庭王帳的關鍵。

一旦王帳所在之?處危在旦夕,可汗無論原本?答應給師兄提供什麼,到時候都會收回,被迫全心抵抗直搗黃龍的大鄴大軍。

師兄的下一步,一直在他的預料之?內,如今師兄除了幾次見她?,沒?有半點錯處。

晚晚想到……他是在等待著師兄自取身敗名?裂的慘敗結局嗎。

然而這樣關鍵的時期,他居然也敢放心昏迷,由她?代政……

晚晚側頭看著容厭,她?漆黑的眼?瞳映著他的模樣,眼?底情?緒有些驚愕,也有些陌生。

她?不知道容厭最終要做什麼。

所謂權勢,也沒?有那麼容易掌握,比她?如今所作的,要更加複雜殘忍得多。

容厭低眸看著她?,瞧見她?好?像又遙遠起來的眼?神,難以?忍受一般,他率先?撇過臉頰,錯開了對視。

……彆這樣看他。

張群玉又歎息了一聲?。

一聽就知道,容厭這回依舊不是走安穩的路子,而是要在危機之?中謀取最大的利益。

一旦功成,大鄴版圖將達到空前的廣大,一旦功敗,所有人都有可能為了維持王朝的穩定?運行而被留下,隻有容厭會死,絕不可能是給他留有尊嚴的死亡。

容厭會輸嗎?

張群玉思索良久,看著容厭如今蒼白而消瘦的模樣,下意?識裡,他的答案卻不再像往日一般完全篤定?。

容厭用左手將麵前攢下的、需要由他最終拿定?策略的文書翻開,對張群玉一份一份口述過去。

張群玉凝神聽完,看了看陛下和皇後,意?會了意?思,走到書案前便將這些文書一把抱起,離開椒房宮。

殿門關上,殿中此時便隻剩下了容厭和晚晚二人。

春日的暖陽被擋在外麵,殿中香息拂動,沉香流淌在錯金重山香塔之?內,散出去的白煙猶如飄散的絲緞,靜謐悄然流淌。

晚晚想著,他好?生生地醒來了……她?終於不用那麼累了。

許是殿門關上,空氣不再與外界流通,殿內一點點的氣息浮動都格外明顯。

容厭就坐在她?身側,清醒著,精神也不算差。

這些時日,晚晚趁著他不清醒,問過好?幾次,他為什麼變成了這樣,完全沒?有初見時的影子,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

因著她?都是挑在他即將睡過去的那一刻發問,常常還沒?等她?問完,他便已經睡過去,沒?了意?識。

唯有一次,她?將話問完,正等著他睡著之?時,他咬破唇瓣讓自己清醒的時間延長?了片刻。

這片刻之?間,他聲?音低啞微弱,晚晚湊近過去,聽到他說,他其實沒?有變過。

晚晚追問,他看著她?的眼?眸蕭索而哀傷,卻又對她?彎起眼?睛。裡麵層層的情?緒,複雜不能一一辨清。

他隻反問,道:“晚晚,你想了解我嗎?”

晚晚不敢再聽下麵的答案。

如今回想起來,思緒再次混雜不清。

她?沉浸在自己的困惱中時,耳邊聽到,容厭極輕的一句話。

“會對我失望嗎?”

晚晚怔怔抬頭,她?失望什麼?

容厭看著她?的眼?神溫柔無害,“你方才看我的眼?神,讓我不安。”

聽到這話,她?有些想笑,表情?的僵硬卻讓這笑容不能完全綻放,便顯得像是為難。

容厭垂眸,左手挨著她?的手臂。

隔著她?手背上的衣料,他抬手輕輕覆上她?手背。

“彆再怕我。”

晚晚搖頭,“我沒?有。”

容厭笑起來,“那就好?。”

晚晚想著他最開始問出的那句,她?失不失望,問了出口。

容厭靠著靠背,手掌鬆鬆地攏著她?的手,卻始終隔著一層衣袖。

“今日,我說那些,對楚行月的謀算,你都知道了。心機深重,你會不喜歡我這樣嗎?”

沒?等晚晚回答,他又輕輕道:“可是,人不是天生就會這些的。”

若當初裴露凝可以?安穩在懸園寺中度過,他能夠平靜地在她?身邊長?大,他就算本?性不佳,也不會是如今這樣的性情?習慣。

說完這句,他覺得好?像在為自己開脫。

容厭便不再說話。

晚晚有些好?笑。

“我就算不喜歡,也是不喜歡你算計我而已。”

她?不可能要求容厭在他這個位置上,還做一個可憐的純善之?人。

容厭望著她?。

近來,他眼?中的情?緒總是這樣複雜,明明是含著萬千情?意?,卻又摻雜著許多複雜的感情?。

晚晚低下眼?眸,看著他這樣不直接觸碰她?的謹慎,用另一隻手,將衣袖抽出,讓他的手掌直接落在她?手背上。

冰涼的溫度落在她?肌膚上,晚晚手指輕輕顫了顫。

容厭克製著,卻還是沒?有將手收回。

她?聲?音故作隨意?道:“你厲害,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再怎樣,總不能將頭腦也換掉。右手趕快好?起來吧,既然有了精力,就該繼續投入在應該投入的地方。我沒?辦法取代你,遠不如你能控住整個王朝……”

取代他。

聽到最後,容厭怔了怔,他失笑。

“晚晚,你隻這一個多月的參政,不到一年在我身邊的耳濡目染。若你這樣短暫的時間學到的,就能取代我,而從?小到大浸在謀算之?中的我,是不是也太沒?用了些?”┆┆思┆┆兔┆┆在┆┆線┆┆閱┆┆讀┆┆

晚晚抬眸看他,眼?睛睜得大了些。

她?不是要取代他的意?思,隻是那些都是他才能勝任的事,她?真的不適合、也不想做太久。

容厭笑出來,“若是彆人聽說,有人能在這樣短暫的時間裡,不出錯地上手那麼多事,彆人定?然不信。晚晚,你是我見過,學什麼都最快的人。”

她?的過目不忘,也從?來都不止是在醫書上。

他輕輕道:“你很聰明,若是想要取代我,不要急,你需要的是時間。”

她?需要的,還不止是學這些東西都學得快。

權利的維持總要有些犧牲和偽裝,而晚晚最不耐煩的,也就是一麵又一麵的假麵。

晚晚下意?識想要搖頭,卻又頓住。

她?這一日,聽了太多的肯定?和誇讚。

她?心跳快了些。

容厭將話回到原點,道:“所以?,你本?來就用不著怕我的。我能做到的,晚晚,你也可以?。”

從?來沒?有人和她?這樣說過。

而這個人是容厭。

她?怎麼可能……

容厭攏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了些,笑起來,“可我畢竟年長?你兩三年,你的閱曆便也總少我這幾年。不過也有法子。這場戰事若是順利,大鄴會得萬頃肥美馬場,無數精銳戰馬,未來幾十年,都不用憂心外患。等到戰事一結束,你可以?借我的私印和手書,拿到我的兵權,再以?我毒發為名?,明麵上讓容厭死去,私下裡怎麼都行。再借口有遺腹子,從?此垂簾聽政。到時候,你想找個孩童,垂簾做太後也行,想名?正言順坐上龍椅也可以?,徐徐圖之?,你都能做到。”

晚晚一臉震驚地望著他。

她?滿臉寫著“你在講什麼鬼話”?

她?沒?有說話,他也看得出她?的意?思。

容厭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想要一輩子不被人左右,那就得自己有足夠多的選擇、足夠大的權勢。以?你我來說,若我在你離開之?後哪一日反悔,晚晚你又會被我欺負了……不管你想做什麼,都得先?握住權勢,擁有選擇和退路。”

他有些累,身子往前傾下,以?手支頤,眼?眸被殿中宮燈映得璀璨,望著她?笑%e5%90%9f%e5%90%9f道:“你若是下不了手讓我去死,那便廢了我,將我在宮中放在身邊囚禁起來。那個時候,我徹底落難,難保我心性會不會有變。為了防著我,你最好?將我弄瞎眼?睛,打?斷腿,毒也不要解乾淨,隨便鎖在你身邊哪個殿舍裡頭。讓我此後什麼心機也使不出來,從?此隻能依附你而活。屆時也用不著管我什麼想法,反正你隻需要知道,我喜歡你,也抗衡不了你,你可以?對我為所欲為。”

晚晚麵上神情?從?一開始的震驚,到麻木。

越說越誇張,他好?像和他自己有什麼生死的大仇,說出來的話,像是要將他自己徹底摧毀掉。天馬行空到,晚晚仿佛在聽地攤上起著最直白火辣名?字的宮闈秘事。

比那還要離經叛道、聞所未聞。

她?聽著容厭還在設想,“到時候,你想見我了,便來看我一眼?;不想見我,便讓宮人看好?我,彆讓我死了,以?後想看了還能來看。”

晚晚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情?緒,她?也有些難以?理?解,他都在想些什麼。

她?沒?好?氣地順著他的話瞎扯,“那我要比楚太後還要囂張,身邊單有一個又瞎又廢的你可不行,我還要養一整個後宮的麵首,比楚太後的幕僚還要多。”

容厭聽到她?這話,有些想笑。

“那不行,你都這樣對我了,既然要我,就隻能要我一個。不然我也會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