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不足道的甜頭,他就?能讓他的喜歡繼續越來越濃烈下去。
容厭輕輕歎息了一聲。
“晚晚,你這樣,會讓我想要反悔的。”
晚晚喂完最後一口,眼睛掃過去,認真問道:“你會反悔嗎?”
容厭隻是低低笑了一聲,笑聲清冽而溫和。
卻讓人捉摸不清。
他這樣,回答“會”有可能,回答“不會”,也有可能。
前世他直到和她不可挽回,才長了嘴,才解釋清楚他不喜歡葉雲瑟,沒有將她當做替身。
這一世,他也經常懶得同任何人、包括她,去解釋什麼。
晚晚沒有期待他回答這個問題,她正要將藥碗放下,便忽然聽到容厭慢慢道:“時間到了之後,我不會攔你。你想去哪裡?,從此再也不見我,也都可以。”
他嗓音輕地如同歎息。
“信一信我吧。”
晚晚沒有抬頭、沒有說話,卻百感交集。
所以,她垂著眼眸,也就?沒看到頭頂容厭深而壓抑的目光。
像是關著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波濤洶湧的暗流之上,看上去風平浪靜的水麵,讓人總有些不安。
容厭夜裡?在她麵前流淚的傷痛和絕望,她還記得清楚。
本以為?會麵對歇斯底裡?的他,沒想到……
他會轉變成現?在這般……讓她心?情?複雜的模樣。
晚晚長睫顫了顫,她深呼吸了幾下,慢慢將自己的情?緒調整到原本的無波無瀾。
在容厭麵前,不管怎樣,她還是要打起十萬分的精神。
她不會動搖想要自由自在遠遊的想法。
她也不想動搖對容厭的態度。
等?到晚晚終於收整好心?情?,將神情?調整到平靜地無懈可擊,這才抬眸去看對麵的容厭。
她全副武裝,一抬眸,卻看到容厭倚著窗台,長睫垂落,眼睛閉著。
他靠在窗邊,又昏睡過去了。
如今的他,脆弱又易碎,像一尊精美的琉璃塑。
晚晚微微一愣,心?底卻升起一股莫名其妙卻難以忽略的的柔軟之感,剛緊繃起來的神經瞬間垮下,心?跳虛驚一場地跳動重了幾下,整個人放鬆下來。
她撫了兩下心?口,平靜下來自己的心?情?,視線此時卻能毫無顧忌地落在他臉上。
她沒有去叫醒他,眸光細細地從他眉骨眼睫慢慢往下,到他唇上時,還能看得出來,他唇瓣因?為?被湯藥燙到,此時還泛著紅色,便讓他顯得沒有那麼蒼白,即便是閉著眼睛,也貌美到讓人移不開眼。
晚晚捂在心?口上的手?沒有放下。
她看著他的唇形,想要再從他的臉上去找師兄的影子?……可是師兄就?在上陵、就?在天?牢……無需誰再來做他的替身。
晚晚又看了許久,才慢慢將手?從心?口處放下。
容厭說,他會將師兄軟禁在上陵,他對師兄不管處於什麼原因?,至今都沒有要趕儘殺絕的意思。
見到了師兄一麵之後……
因?著容厭這邊一連串的變故,她也沒時間去思考,什麼時候再去看看他。
少年時,若是聽到師兄在她附近的消息,她必然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他,讓他在她視線之內才好。
可時至如今,是近鄉情?更怯嗎?還是不想麵對不知道改變了多少的師兄?
她居然沒有少年時那種焦灼而迫切的心?情?。
那麼多年,她不再是原本沉溺自己世界的葉晚晚。
師兄呢,他這幾年過得不好,那他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他還是不是她的師兄。
晚晚倏地心?亂如麻。
-
天?牢。
晁兆點了一隊暗衛,從此便在暗中監視著楚行月,另又有放在明麵上的一隊金吾衛,會在明麵上一直看守這他,直到戰事結束後,再所有罪與功一並論處。
楚行月腳腕上的鐐銬沒有解開,麵前的牢門緩緩打開。
他平穩地邁動步伐,不快不慢地往外走,腳鏈似乎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影響,他行止間依舊自如,如同閒庭信步,還是當初那個出身高?貴、擲果盈車的楚公子?。
楚行月走出牢房。
長時間的不見天?日,以及牢房中的陰冷,讓他膚色呈現?出看不到血色的冷白。
距離他畫完那兩張圖還不到三個時辰。
看來,張群玉辦事很?快,容厭下決定也很?快。
隻是……
她也知道嗎?
容厭那麼喜愛她,想必會讓她時刻隨在他身側。那麼,張群玉帶給容厭去看的那兩張圖,她有看到嗎?
那是他畫的圖,圖能被她看到,便也是他與她近了幾分。
隻這樣一想,楚行月便生出幾分魘足的快慰。
實在是……這些年,他日日夜夜念著她、時時刻刻念著她,不管是他跪在人前受欺辱,還是踩在人臉上站穩高?位,他都要念著她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她不在他身邊,卻還是成了他刻入骨髓的習慣。
地麵上還殘留著昨夜溼潤的水痕,楚行月迎著燦爛的日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日頭升高?了。
一天?到頭,從早到晚,隻有晨曦的那一刻才是好看的。
就?像他的曦曦。
曦曦和容厭在一起的這兩年多,發生過什麼,他不在意。
紅顏粉黛之下皆是枯骨,身體皮囊如何,不過是落在身上的塵雜,拂開便可以。
他終於等?到能和她好好在一起的機會。
他就?能和她好好在一起了,就?像少年時,青梅竹馬,她應了要嫁給他。
楚行月看向?後宮的方向?,眼眸冷靜到了極致。
“曦曦,你不會變的,對不對?”
日光也顯得森冷起來。
第74章 相見歡(四)
容厭倚著窗台睡著之後, 晚晚讓人?將他扶到床上去睡。
往常彆人?靠近他他都會醒,如今這樣被扶著換個地方去睡,卻完全沒有意識。
宮人?退下後, 晚晚站在床頭, 又看了?他許久, 而後才回了椒房宮。
這是第?一副藥, 一日兩次,早晚各一次,先服三日, 三日後再根據他的脈象調整藥方。
晚晚確實能解他的毒,可解毒不是簡單的事。
他身體裡?的毒素太多, 又積壓了?那?麼久的時間, 每一次新中一種毒, 這毒到了?他的體內,和盤踞在他身體裡?原有的紊亂之象混雜起?來,就?算後來又服了?解藥,也算不得?就?完全解了?那?毒。
單單想法?子?去化解很難, 多年的積壓太過複雜,以毒攻毒都是難事,隻能先用藥方輔助,宣泄出來一部分, 再逐一消解。
這個?過程中, 他所要承受的藥性和宣泄出的毒性不會好受。
她在所謂拿他試毒的那?幾日,已經試過了?, 就?算會痛苦一些, 損耗一些他的元氣和精力,精神和力氣短時間可能也恢複不過來, 可他能撐得?住。
這段難捱的時間,最多不會超過兩個?月。
之後的調養,再由太醫令勝任綽綽有餘。
……隻要容厭配合,不要再像今日這般不吃藥。
這兩個?月她與他該如何度過?
晚晚左思?右想,容厭既然這樣對她溫柔順從,她也不想與他總是針鋒相對。
她和他之間,她是醫者,他是她的病患,她好好為他治療。
如此便是了?,不要再有其他的。
-
入夜。
晚晚交代過曹如意為容厭按照晨間的藥方煎藥,與綠綺一同用完膳後,便回了?自己的寢殿之中。◇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推開門,便看到容厭來了?她這裡?。
他站在窗邊,麵對著窗台前的一排掛飾。
那?是三十個?月亮形狀的玉玨。
一個?月的月相,從初一的朔月到三十的晦月,一一都在其中。
椒房殿中許多裝飾都是不同的月紋,不知道有沒有楚行月名字中這個?“月”字的原因,隻單單看著這些紋飾,確實好看。
晚晚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懸掛在殿中的還有很多月形玉飾。在容厭知道師兄就?是楚行月之前,他還曾往她宮室中添過與許多月亮有關的玉石寶器。
她輕輕垂下眼眸,默不作聲等著他先做出反應。
容厭隻是平靜地轉過身,對著她彎了?彎唇角,笑了?一下。
晚晚看著他,忽地有些茫然。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說些自取其辱傷人?傷己的話。
他背後的書案一半擺滿了?文書和奏折,有些已經回複過了?,更多的還是沒有批閱的。
容厭回到書案前,輕歎一口?氣,像是解釋。
“寫太久了?,手有些累,站起?來走一走再繼續看。”
晚晚看了?一眼代表批複過了?的那?一摞奏折。
其實並不多,十幾份。
按照她以往看他批閱的速度,不過是不到一刻鐘就?能寫完的折子?。
書案很長,他隻占了?一半,另一半是她的醫書和筆墨。
晚晚看了?一眼攤開的那?本醫書,那?一頁是一個?案例,她才看了?一半。
此時入夜還沒有多久,她在他身邊坐下,拿起?醫書,也要再看一會兒。
她手邊還有一杯正冒著熱氣的茶,隻看茶湯的澄淨顏色,便知道,又是容厭親自動手煮的。
他清晨高燒才剛剛退下。
晚晚沉默了?片刻,輕輕道了?一聲:“辛苦。”
容厭頭也不抬,“不辛苦。”
晚晚過了?一會兒,才問?:“晚上的藥用了?嗎?”
容厭沒有回答。
晚晚看了?看手邊的茶湯,深吸一口?氣,還是沒能生?氣起?來。
“容厭,你好好服藥行不行?”
她聲音大了?些,容厭頓了?頓,放下筆,側過臉頰看她,眸光中有些探究,又化作笑意,半真半假地應了?:“好。”
若是她不專門騰出精力盯著他,他有沒有服藥,她也不會知道。
反正,他知道他不會好起?來的。
不用湯藥不僅僅是想讓她記掛著他,也是真的不想最後再吃那?麼苦的東西。
他溫溫柔柔地應了?,晚晚更覺得?拳頭砸在了?棉花上,憋悶地難受。
“你最好是。”
容厭唇角彎起?,輕輕笑了?一下。
晚晚起?身讓白術去煎藥,回眸又不高興地看了?他一眼,而後才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繼續去看醫書。
她還得?再推敲一下,這副藥結束之後,下一副藥還要再做哪些調整。這已經是正式開始解毒了?,容厭的身體想要完完好好地恢複,便經不起?多少藥量不合適的損毀。
坐在容厭身邊,晚晚看著手裡?的醫書,一字字看進去,思?考卻有些慢了?。
自從她可以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