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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408 字 6個月前

已。

太沉重了,她?不?想要。

晚晚倚靠在殿門口,安安靜靜地回憶著。

一直以來,容厭其實都強大地讓晚晚害怕。

他是從強悍外戚、百年世家手中成功奪權的?少年天子,手握天下重兵和權柄,而他本身也有極佳的?功夫,更兼有卓絕的?智謀和不?惜一切的?瘋狂。

他是高高在上的?山巔雪,是冰寒徹骨的?澗底冰。

隻?要他想,他太容易就能摧毀她?。

上輩子,她?徒勞掙紮了那麼多?年,卻?還是逃不?出他掌心,最?後也隻?落得個無望自?絕的?下場。

這輩子,即便他愛她?,也滿是掠奪欲望和對她?勢在必得的?臥薪嘗膽。

但今日?,他終於?折下了他的?傲骨,徹底跪伏在她?麵前。

他說,他愛她?。

他真的?愛她?。

晚晚舉目看向門外。

東方既白,梅樹燦爛,朝陽的?金色光輝從遙遠的?遠方升起。

風吹過她?額發,帶來本草清潤微苦的?香氣。

晚晚望著院中池塘出神。

他小名琉璃兒,如今終於?成了一片琉璃,一碰就會碎掉。

他成了她?的?俘虜,他的?性命舉天下隻?有她?能救他,她?能隱隱窺見未來她?自?由自?在的?一角。

晚晚忽然覺得,空氣似乎清新起來。

那麼久以來,遮蓋在她?頭頂的?那片烏雲

……好像終於?散去了。

晚晚眉目舒展開?。

她?不?喜歡總是回頭看,隻?看當下。

他說他愛她?。

她?的?容貌,她?的?身軀,她?的?性情,她?的?本事?

他到底愛她?什麼呢?

可是也都不?重要了,兩個月之後,再也不?要見了。

-

天牢之中。

楚行月安靜地等待著,月光灑在他雪白的?衣上,像是落了一身淨白的?霜雪,也如同此刻的?他,冰冷而潔白。

午夜,一道腳步聲響起。

他平靜地抬眸。

來人步子不?緊不?慢,走到麵前,才?看到,這個人不?是容厭。

張群玉手中握著一個籃子,其中擺放著筆墨紙硯,看到楚行月的?模樣,他頓了頓。

最?後隻?是抬了抬手,後麵很快跑來一人,將牢門打開?。

張群玉走進,又?讓人將牢門鎖回去,而後在牢房中的?小桌上將筆墨紙硯鋪開?,問道:“楚公子,這樣可以嗎?”

楚行月看了他一會兒,笑?了一下。

還真是陰差陽錯。

如今局勢清楚,他也沒有多?說什麼,隻?點了點頭,道:“如此已經足夠了。張大人抬舉,草民當不?起“公子”二?字。”

張群玉當作聽不?見,站在一旁,看楚行月拖著腳銬走到桌前,提起筆來。

他行止矜貴,即便如今是階下囚,也絲毫沒有展露出半分狼狽,是自?然而然展露出來的?底蘊和氣質,百年世家才?能培養得出來這樣一個貴公子。

都是聰明人,局勢也清楚,無需誰多?說什麼,便都知道該做什麼。

楚行月蘸墨落筆。

張群玉在一旁看著,沒問楚行月怎麼會知道金帳王庭的?地形和布防。他過去三年在隴西?外放,雖說如此,足跡卻?不?止是在隴西?。

所以他也看得到,他所了解的?一些,和楚行月畫出來的?彆無二?致。

楚行月畫出來的?這張圖,絕對不?完全是假的?,但究竟幾分真、幾分假,誰也說不?清。

牢房隻?開?了一扇小窗,夜裡又?降了一場暴雨,淅淅瀝瀝的?聲響瑣碎卻?又?清晰至極。

楚行月畫了許久,一筆筆,他都記得那樣清楚。

怎麼會記不?清呢?

都是他生死之間換來的?啊。

注意到張群玉在旁邊認真看著,楚行月淡聲道:“若想要嬴了這場戰役,這張圖你可以讓容厭儘快送去邊境。”

張群玉注意到楚行月口中的?“容厭”,沒有尊稱陛下,而是直接喊出這個名字。

他眉梢微微動了一下,無奈道:“地形圖、布防圖,區區三年,得是在金帳王庭多?緊要的?位置上,才?能拿到那麼重要的?東西?。既然在金帳王庭有了那麼高的?位置,如今回到上陵,這張圖的?可信度,楚公子也應當明白,不?可能沒有懷疑的?。”

楚行月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肌膚。

三年前,這還是累世貴族不?沾陽春水、隻?用提筆握劍的?手,如今卻?粗糙而傷痕累累。

他淡淡道:“我是大鄴人,姓楚也是大鄴的?楚,既然終有一日?要回來,就不?會做叛國的?事。”

張群玉隻?笑?了下,沒有再說什麼。

楚行月提筆繼續畫下去,道:“今夜的?這兩張圖,若有假處,我就在這裡,項上人頭張大人隨時可以來取。畢竟……”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大鄴若動亂起來,她?……也會被影響到。”

張群玉知道,他隻?能是在說,幾年前那對生死相?依的?師兄妹,如今的?皇後娘娘。

當年,師妹病得昏沉,雪山中,不?僅不?能有什麼助力,甚至隻?能拖累師兄,占用不?多?的?食物和水。可是就連險些墜崖時,師兄也絕不?鬆開?師妹的?手,生死都要與共。

脫離險境後,師兄麵上的?如釋重負,下意識望向師妹的?欣喜目光。

誰都看得出來,師兄師妹情意深厚。

張群玉輕輕歎了一口氣,他眸光微微複雜。

“楚公子,你想試探什麼呢?”

楚行月手腕頓了頓,才?接下去下麵的?動作。

張群玉私下裡鮮少那些繁瑣的?廢話,楚行月過了一會兒,才?直接問出口。

“她?,這些年,還好嗎?”

張群玉看著楚行月極為平穩的?筆觸,搖頭笑?了一下。

楚行月太穩定?了,穩定?到處處都顯得異常。

“我又?能怎麼說呢?娘娘好不?好,楚公子,不?會想不?到的?。”

第一年,在葉家。

第二?年,是皇宮一處偏殿默默無聞的?貴人。

第三年,是陛下的?身邊人,如今是大鄴的?皇後,後宮中隻?她?一人。可他看得出來,帝後之間不?是什麼和睦的?關係。

楚行月暫先將筆放下。

外麵雨聲漸停,月明星稀,晨光隱現。

他站起身,透過那扇小小的?窗,往外看過去。

葉晚晚,駱曦。

這個名字,如今還是和過去一樣,他稍稍一想,便有千萬般情意和牽掛。

天,就快亮了。

楚行月很快便重新提起筆來,淡淡道:“到最?後,不?管她?想要什麼,我會讓她?如願以償,不?論得失,不?惜代價。”

張群玉垂眸看著他的?落筆,不?置可否。

楚行月平靜道:“群玉。”

他輕聲道:“這些年,不?管發生了什麼,都不?是她?的?錯。聽說,你收養的?小女郎拜到了她?的?門下,日?後……在容厭麵前,你幫幫她?。”

張群玉垂著眼眸,道:“娘娘是綠綺的?師父,是大鄴的?國母,就算楚公子不?開?口,若有必要,我自?然也會儘力,隻?是……”

張群玉鮮少會有冷淡的?模樣,此刻,他麵上卻?微微有些冷意。//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肅州,葉雲瑟的?屍身。楚公子消息這般靈通,知道這回事嗎?”

第70章 妾如石佛本無心(四)

葉雲瑟直到如今才被發?現, 她死在與當年剿匪毫不相乾的肅州。

而從上陵到達金帳王庭,肅州是必經之地。

楚行月隻是笑了笑,垂下眼眸, 不再說?話。

天亮後?, 張群玉等到楚行月將最後幾筆畫完, 最?後?拿著兩張完整的金帳王庭疆域圖, 沒有休息,直接找到曹如意,問了容厭此?時所在, 便往宸極殿中而去。

夜雨已經停歇,朝陽之中, 屋簷還在往下滴水。

進得宸極殿的宮門, 淺金色的晨光之中, 朱紅色的宮牆之間,明黃的琉璃瓦熠熠生彩。

一眼便?能看到,庭間深深淺淺的草木掩映之中,深色的廊柱旁, 倚靠著一道?身著深翠色襖裙的女郎,顏如舜華,周身氣韻冷清涼薄,而容色卻穠豔, 她一眨眼, 漆黑的眼眸便?有燦燦的隱隱流光,是與以往有些不同的生動。

晚晚仰頭?望著天穹。

風煙俱淨, 純粹的藍, 似乎將她這?幾年的壓抑驟然之間蕩滌一空,空氣中的溼潤氣息也清晰而自由。

聽到宸極宮宮門處的動靜, 晚晚朝外看了一眼。

張群玉握著兩幅長?卷,眼下略顯烏青,攜著滿身倦意而來。

他看到她,怔了一怔,視線停頓了一個呼吸,很快眼眸便?垂了下去?,而後?揉了揉額角,強行將倦意壓下。

容厭將事情交給他,如今已經一天一夜沒有合眼,他也是太疲憊了,才會一瞬間對自己的自控有了疏忽。

張群玉神色如常,朝著晚晚行禮。

“娘娘萬安。”

晚晚輕輕應了一聲,視線從他沾了一根乾草的衣角往上,到他手中的兩幅圖,到他麵上的倦容。

張群玉一大早拿著兩幅圖來找容厭。

晚晚稍稍想了想,便?串聯了起來。

這?兩幅圖,是師兄入上陵所要獻上的,關?於?金帳王庭的情報。

晚晚撚了撚袖口的紋繡,金線微微不平的紋路硌進她的指腹之中,淡淡的痛意將她過去?一想起金帳王庭,就會生出的煩躁怨念也壓了過去?。

過去?,她不想探究師兄當年拿著師父的信,去?金帳王庭都做了什麼。

可是,她如今在這?個位置上,不能什麼都不知道?,相反,她還得知道?地再清楚一些,才好讓她不至於?被人玩弄股掌之間。

晚晚臉頰下意識微微側了一些,往身後?容厭所在的宮室看去?。

這?一眼,她離奇地心緒平和。

容厭,他會讓她知道?的。

晚晚出神了一瞬,才道?:“陛下還要再過一會兒才醒,張大人稍待。”

張群玉應了一聲“是”。

清晨的露水依舊寒冷,張群玉立在庭下,地上還有一層溼潤的雨水,他周身也漸漸濕漉起來。

晚晚又看到他衣角上磨出的發?舊白痕,心神平靜地又轉而去?看湛藍的天空。

張群玉注意到她的目光,沿著她的視線看過來,瞧見自己衣角上的舊痕。

娘娘的眸光清澈而通透,他卻忽然覺得自己總是這?般隨意著見人,似乎於?禮也不合。

這?個念頭?隻在腦海中過了一瞬,周遭隻有他和皇後?娘娘兩個人,張群玉思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