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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349 字 6個月前

吐下瀉,有人渾身抽搐。

晚晚高興地一個個推測他們吃了哪顆藥丸,等到推理清楚了哪顆藥會有那些藥效,她欣喜地拉住還清醒的一個小孩的手,“我好喜歡你們! ”

小孩不?斷後退,直接被嚇哭,瑟瑟發抖,他往外看的眼中?忽然迸發出亮光,晚晚一回頭,便看到慌忙來找她的駱良。

駱良把她拎回醫館,罰她在院中?跪著,等他匆忙救了人回來,拿戒尺將她的手打到高高腫起往外滲血。

後來駱良沒有讓她去挨家挨戶道歉,反倒帶著她去了他在江南的另一處醫館,給她另取了個名字,高調地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收了個天?才的關門弟子,再?也?沒有人欺負她。

可她卻迷戀上?了那種看著自己的藥作用?在彆人身上?的痛快,癡迷於看藥效作用?於人的有趣反應。

駱良罰地一次比一次重,到最後親自給她調了毒藥,隻要她敢再?犯,再?用?他教她的害人,便灌藥下去,看她疼到神誌不?清跪地求饒,讓她的身體記住她拿人試藥的下場。

直到她一動這個念頭,就會想到駱良讓她喝的藥,一次次的懲罰和幾乎要她去死的疼痛……還有駱良死前也?要聽她發誓,她絕不?會用?人試藥害人。

葉晚晚的殘忍和惡毒早早就被駱良關進了籠子裡,而她一日?日?長大,在駱良之後,最終成?了承他衣缽的關門弟子,名滿江南的小醫聖,駱曦。

駱良好不?容易刻在她骨子裡的,容厭偏偏要撕開。

晚晚看著賬門。

她開的藥方中?包含有毒的本草,需要在正式煎煮之前,先煎炒一個時辰去毒。

再?過一個半時辰,她便覆水難收。

她曾經百無禁忌、肆無忌憚,駱良總是皺緊眉頭,狠下手罰她,他自己看著也?難受,她險些死在他的藥下的那幾次,卻是相互的折磨和真實?的疼愛。

他親手將葉晚晚養成?受人尊崇的駱曦,直到她如今也?覺得,做駱曦不?錯。

偏偏容厭他……他真是一個可惡到不?能再?可惡的人。

一個半時辰,聽起來那麼漫長的時間,好像還有機會讓她改變些什麼,可真的身處在這個時候,卻如同指尖的流沙,流逝地這樣快,她抓不?住,改不?了。

饒溫用?木質的托盤端進來一碗藥汁,帳中?立刻被苦澀的藥味浸滿。

容厭神態自然地接過藥碗。

饒溫忍不?住道:“陛下,這個方子藥性猛烈,不?是出自太醫院之手,您……”

晚晚從饒溫一進來便緊緊盯著這碗藥,手指不?自覺扣緊。

容厭看著晚晚,笑了一下,道:“你隻管聽令去做。”

他將藥碗抬至唇邊,晚晚立刻站起身,撲到他身側,想要去奪下那藥碗。

“陛下,求你,不?要。”

她顫顫搖頭,臨到最後,還是想要懇求他。

容厭示意饒溫控製住她,晚晚拚命掙紮,饒溫下意識以為晚晚是同他一樣,擔憂陛下喝這藥會有危險,抓住她手臂的力道不?算大。

容厭垂眸將藥汁,飲儘。

晚晚剛一掙脫,便見?空了的藥碗被放回托盤,她瞪大了眼睛,手指微微顫唞。

好像有什麼……崩塌了。

這碗藥,對她來說,並不?是小事。

饒溫一鬆手,她險些站不?穩就要跌倒,容厭起身抱住她,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至於這般嗎?”

晚晚眼眸被逼得水潤地過分,好像下一刻,眼淚就會迫不?及待湧出來。

“我說過的,我不?能拿人試藥,我說過的!”

容厭笑著道:“你過去拿人試過藥,後來,是誰給你定?下的規矩?”

晚晚幾乎要哭出來。

容厭捏住她下頜,讓她看著他的眼睛。

他向來情緒都?很壓抑,控製地極好,隻有當他興奮起來時,他瞳孔會微微擴大,在他淺色的眼珠裡格外明?顯。

這是一雙漂亮、殘忍、驕傲、高高在上?、習慣於俯視天?下間任何常理的眼睛,從沒有人能這樣看著他的雙眼,這雙眼裡的漠然和瘋狂幾乎能傳遞到她眼裡,晚晚顫唞著想要掙紮,卻掙脫不?開。

“晚晚,沒有規矩。”

容厭聲音不?大,音質清冽,“隻有勉強靠著所謂規則才能在弱肉強食裡活下去的,才那麼在意要守著限製。過去是你太弱小,如今隻要你有那個本事,天?下間、任何事,你想做什麼都?可以。”

晚晚全身又開始幻痛。

她每次這樣疼痛,便是在她又往不?該踏出的底線靠近時,駱良刻在她身體裡的防線。

瘋子。

容厭從來就不?是個正常人。

他就是誘惑人墮落的邪魔,從不?會考慮後果。

饒溫不?知道何時便已經退出了營帳,又隻剩下她和容厭兩人。

晚晚抿緊唇瓣,眼中?淚珠越來越大,卻始終憋在眼眶中?,不?讓它們落下來。

她太疼了,她在克製,在反抗,可她此時全身都?沒來由地極為疼痛,疼到她呼吸都?在發顫。

容厭將她抱到一旁的軟榻上?,道:“我體內的瘟毒不?一定?能被這藥解了,旁邊給你準備了新的營帳,你可以讓饒溫陪你搬過去。”

他說完,便起身回到床榻上?。

晚晚將臉頰埋在手臂間,眼淚不?斷滾落,將她衣袖沾濕了一大片。

她無聲地哭到難以自抑。

良久。

她再?抬起頭時,微微恍惚,身體裡的疼痛漸漸平息。

她看到,容厭漫不?經心擦去唇角流出的血跡,猩紅色在他臉上?被抹開,綺麗靡豔到了極致。

這味藥藥性猛烈,在人身體裡也?極為霸道,藥性發散的滋味,不?會好受,他卻仿佛全然沒有感覺一般。

晚晚眼眶通紅,卻不?由自主?默默在心裡念著禱文。

她默念《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經》

如是我聞……彼佛世尊藥師琉璃光如來。本行菩薩道時發十二大願。令諸有情所求皆得。

第一大願。願我來世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自身光明?熾然照耀無量,無儘無邊世界……

第二大願。願我來世,得菩提時,身如琉璃內外明?澈……

晚晚聽說過釋尊割肉喂鷹的故事,若世間有輪回因果,藥師佛為人消解災難苦厄,自身光明?照耀娑婆道無邊,那所有苦難是不?是都?要由佛陀度化承受。

那佛陀是甘願以身試藥的吧,如此造化萬物,造化承接瘟疫的災民,造化終日?庸庸困於“駱曦”的她。

琉璃兒?。

晚晚輕輕走到床邊,牽起衣袖一角,輕柔去擦拭他的唇角。

容厭靜靜看著她,看著她似乎不?再?害怕,不?再?抗拒。

藥力徹底上?來,他慢慢閉上?眼睛。

所以他也?沒有看到,晚晚眼中?的情緒正在剝離,就如同頹敗的神廟裡,斑駁褪色的琳琅顏彩。

她眼底仿佛有一團鬼火,從密不?透風的壓抑之中?脫離,升起,詭異而綻出異樣美麗的光彩。

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柔和平靜,手指珍惜地從他眼角劃到唇瓣。

他似乎是昏過去了,沒有半點反應。

-

凡是染上?瘟疫的,都?應當被隔開。

故而容厭事先告訴過饒溫,要讓雲妃娘娘去旁邊收整出來的營帳之中?,都?已經布置好了,柔軟的床榻、名貴的擺件、精致的妝台,另有搜羅來的許多醫書。

等到饒溫要請雲妃去到隔壁的營帳時,便見?容厭的床榻邊上?,晚晚安靜地伏在他手邊小憩。^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而陛下唇角流出了不?少鮮血,他喝了藥,可衣袖下露出的手背肌膚上?還是生?出了和染病之人初期同樣的大片紅腫。

饒溫進來的動靜吵醒了晚晚,她眯起眼睛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陛下用?藥多久了?”

饒溫答:“三個時辰。”

晚晚應了一聲,起身將手指搭上?容厭的手腕。

饒溫皺眉道:“娘娘,若是累了,便去隔壁的營帳中?休息片刻?陛下,他……”

他有些說不?下去。

“您再?擔憂,陪在陛下`身邊,也?隻會連累您自己染病。”

晚晚一邊細細地診脈,一邊分神朝著饒溫輕輕笑了一下,“你難道不?知道嗎?那個方子,是我開的,我也?不?能確定?,這藥對人身體會損耗到哪種地步、對這瘟疫又能控製幾成?。他是在給我試藥。”

隨著她說出口的話,饒溫眼神漸漸驚愕,直至最後幾乎是又驚又怒又懼。

晚晚舉目看著帳外濃濃的夜色。

駱良也?死在一個晚上?。

師娘在她十歲那年便已經去世,駱良死的那日?,唯獨放心不?下她,同師兄反反複複說,要對她好,要護著她,要讓她日?後能徹底留在江南,讓她一輩子無憂無慮。等到單獨與她說話時,便隻說,要她記得他曾經教給她的一切,可以不?為普渡世人,可以隻精研醫術,但一定?不?要做不?該做的事,不?要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她太莽撞了,過去她做那些壞事,全是他跟在後麵?給她收尾,讓她乾乾淨淨著,可他死後,誰能再?為她周全?上?陵不?適合她,江南小醫聖駱曦,是她永遠的退路。

後來師兄失蹤,她被迫留在上?陵,早就走在了違逆他的路上?。

她如今是徹底違背了師父的遺願。

晚晚轉過身,看了眼床榻上?的容厭。

他此時終於不?是那般冰冷,身體的高熱讓他臉色也?紅潤鮮豔起來,唇角的血跡都?格外豔麗,漂亮地仿佛有種致命的魅惑。

晚晚仔仔細細去觸他的脈象。

撥開那一層囚籠之後,她的思緒仿佛也?被扯開了一方鏬隙,源源不?斷的想法和用?藥思路詭異而大膽地湧入。

饒溫看著她的眼神有怒有悲。

晚晚看得笑了出來。

“陛下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麼?”

她帶來的醫書,早就被她翻看了許多遍,聽說容厭給她準備的新的營帳中?,也?為她準備了許多醫書,晚晚起身朝旁邊的營帳走去,從滿滿一架醫書中?,隻找出了幾本她沒有看過的孤本。

隨後便抱著這幾本書,又回到容厭身邊。

已經是深夜,容厭的營帳前後,卻明?亮而肅穆。

直到晨光熹微。

等到容厭醒來,便看到晚晚在床邊翻看著醫書。

她敏銳地注意到他醒過來,低眸對上?他的眼睛。

他向來少眠,眼下卻也?不?見?烏青,眼中?亦沒有血絲,隻是這回,他眼眶微紅,呼吸都?帶著熱氣。

容厭緩了緩,才出聲道:“怎麼還在這兒??”

帳中?明?亮,他抬手看到手背上?緩慢進展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