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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421 字 6個月前

人所說的“嘉縣”,卻讓人直接連夜將她送回?

晚晚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樣也好,她可以先平平安安回上陵,如今容厭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她身上再投以多大的關注。

若路上有機會?,她甚至可以找一找逃出去的機會?。

之前在容厭身邊,她想都不用想,必然是固若金湯,她怎麼也沒有可能?逃得掉,沒必要?自討苦吃。

可是如今不同,遙隔千裡,他分身乏術,而她身邊也沒有多少人。

按照一般時疫的處理,控製住流民?之後,還需要?找名醫研製藥方。

她並不專精時疫,沒有必要?追去,況且,這可是真?正難得的,她有機會?逃開、再也不用被宮牆困住的時機。

駱良果然是對的。

他當?初每日除了教習她醫術,還會?引導她要?有醫者仁心,兼愛天下。

可晚晚終歸是將她自己放在首位,駱良數不清罰過她多少次,掰正了她借助醫術生出的無數不好的念頭,終究無法根本上改變她。

晚晚麵上冷靜至極,午後,隨著車夫侍衛繼續北上。

入夜之後,晚晚躺在馬車上靜靜思索。

容厭為什麼要?讓人送她回來??

是擔心她的安危嗎?

人永遠不要?高估自己在彆?人心目中的位置。

晚晚不相信他會?有這種想法,她覺得,更有可能?的是,他嫌她累贅。

帶著她,對他沒有任何助益,甚至會?因為要?顧及她而礙手礙腳。

這次去控製時疫——還有可能?是一場極為嚴重的瘟疫,並不是什麼小打小鬨,還剛剛好能?在澤州遇上儀仗和朝臣。

按照容厭的性格,他親自過去,便不可能?僅僅是控製疫情。

他怕是還會?要?對某些世家設圈套,渾水裡麵不知多少人會?在其?中摸魚。

可笑的是,如今她和容厭已經百般親近過,相處起來?似乎如同如膠似漆的情人。

可遇到?危難,他嫌她礙事?,她想著逃離。

讓晚晚有些想笑。

如今,擺在她麵前的,有三條路。

第一條,找機會?,上山采藥,藥倒侍衛等人,拋下紫蘇、白術,日後找機會?將她們從宮中接出來?,如今她先逃出去。

第二條,乖乖回宮。

第三條,折回去找他。或許會?暴露她的醫術,或許共患難會?真?正讓他心裡有她,讓她從此能?更加有底氣一些。

到?上陵還有兩三日的路程,她還有時間考慮。

夜間的睡夢之中,前世的此時悄然再次浮現在她腦海。

前世的她傍晚才醒過來?,同樣得知了容厭拋下她,她怔怔落下兩行?淚。

夕陽如殘血。

晚晚平靜地看著那個自己哀哀哭泣,她試著出聲,同夢境中的自己道:“你回宮了。”

肯定的語氣。

夢中的自己麵容越來?越淡,她卻好像隱隱聽到?了回答,沒有理會?她上一句話?,而是在問:“你打算如何選擇?”

晚晚沒有接話?。

那聲音淡淡道:“隻要?你願意舍棄白術和紫蘇,你可以逃,我會?幫你謀劃,讓他永遠找不到?你。”

這是她的聲音,卻更為深沉冷寂,久浸權勢一般,和容厭有一絲相似,隱有威儀。

這是前世的容厭親手教出來?的葉晚晚。

第22章 甘苦(一)

來到嘉縣的第五日。

這是天災, 也是人禍。

瘟疫最初,嘉縣縣令本以為,這隻是幾個人得的一場小病。

洪災之?後, 所有人居住在臨時搭建的幾處賑濟所中, 簡陋的一處棚子, 住滿了人。等到終於發現不對時, 一處賑濟所幾乎所有人都有了相同的症狀。

縣令大驚,就在這時,有人服藥扼住了症狀, 縣令如獲良方,為了彌補自己疏忽大意, 立刻大肆推廣。

幾日後, 服藥緩解的人忽然惡化, 一晚上,數十?人身亡。

就在這時,便有上陵皇城之?人來到嘉縣,代縣令封鎖城門, 民怨達到最大之?時,災民暴動,染病的流民迅速蔓延到附近幾座城池之?中,從一場有機會?控製住的時疫, 徹底成為威脅大鄴安穩的大災。

五日內, 容厭強橫鎮壓嘉縣連同附近一共三?個縣城、一個州府。

違令者,斬。

這幾年皇權高?高?淩駕於各世家, 強勢無匹, 更?兼陛下親臨,無疑是直接穩定了民心。

今日嘉縣縣令被問斬, 臨時搭建的一處的刑房之?中,故意擴大瘟疫的那?人已經?被嚴刑四日,正?值炎夏,血水已經?腥臭,招來陣陣蚊蟲。

容厭坐在刑房之?外,手肘支在扶手上,指間把玩著一把手掌長的匕首。

刑房僅開了一扇窗,夕陽斜入,橘金的光輝撒在他身上,他頗有閒情逸致地對光看著匕首上鑲嵌的紅色寶石。

金吾衛統領晁兆壓抑著怒氣?,陰沉著臉,劈手又狠狠一鞭下去。

帶著倒鉤的鐵鞭刮下一大片肉沫。

“五城,這可?是五城之?民!那?麼多人……好、好一個禮部郎中!”

禮部郎中慘叫一聲,又大笑起來。

“痛快,真痛快!”

他笑容瘋狂而歇斯底裡,“狗皇帝,知道?我等這一日多久了嗎?六年,整整六年!不過是因為我父發現你在殺人,你居然就把他害死在宮中。樹倒猢猻散,一個個落井下石,最後居然到被誅九族的地步……我改名換姓、為人犬馬、日日折磨地活著,就是要你下地獄!”

容厭閒閒地觀賞著匕首上血紅的寶石,懶散回憶了下。

“六年前。”

他微微笑出來,遺憾道?:“終於報複到孤麵前,真是可?喜可?賀啊。不過,可?惜了,六年前殺的人,你父親是誰,孤早就記不清了。”

禮部侍郎又哭又笑,一直以來的仇恨明晃晃被人羞辱,他目眥欲裂。

“原本以為殺不了你,可?你既然來了,你等著,你若敢走,你看這五城還能不能安定?流民遍野,你看你能不能離開這五城之?地?”

他狂笑起來,“隻要你走不了,那?些表麵逢迎實際還想拉你下馬的,可?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狗皇帝,我要你也嘗嘗眾叛親離、煎熬悔恨一生的滋味!”

晁兆額頭青筋直跳,又是狠狠一鞭下去。

“閉嘴!”

容厭左手握著匕首,右手捧場地輕輕拍了兩下手背,為他鼓起掌,溫和笑起來。

“你的命到今日,能讓孤沒那?麼無聊,也算是最大的用處了。”

他走進牢房之?中,幾乎稱得上柔和地笑著。

抽出匕首,輕輕拍了拍他血肉模糊的臉,歎息道?:“可?惜,縱你怨恨一生,也看不到孤有那?一日。”

眾叛親離,煎熬悔恨?

這多餘的情緒,他不會?有。

匕首紮進他口中,鋒利的刃往斜上劃開,顱骨霎時間四分五裂。

鮮血高?高?濺出一道?,血紅混著黃白之?物迸濺而出。

容厭後退了一步。

他身上整潔乾淨,沒有被濺到一滴血,笑容平和,像是在欣賞什麼美麗的圖畫一般。

走出牢房,傍晚的火燒雲連成一片,好似怎麼也抹不去的鮮血。

容厭將手抬起,對著刺眼?的陽光看了看,肌膚潔淨白皙、纖塵不染,他卻?還是覺得上麵黏黏膩膩,時刻沾滿了該死的人、不該死的人的血。

晁兆沉默著跟在後麵。

他看過許多次陛下殺人,陛下親自動手的次數越來越少,情緒也越來越少。

晁兆下意識覺得,這樣下去,不是什麼好事,卻?也無計可?施。

他默默祈禱,陛下治國無可?挑剔,不管怎樣,他隻希望陛下安穩著,一直坐在這個位置上。

容厭走到暫時紮起的營帳中,撩起門旁銅盆中的清水,平靜地清洗每一根手指。

晁兆退下去巡邏,饒溫進營帳,彙報四方的消息。

朝中無事,行宮無事,銀兩賑濟、太?醫、四方名醫也已經?披星戴月先後到來。

還有最後一事。

饒溫皺緊眉,聲音壓抑地低了些,“雲妃娘娘……”

容厭淡淡道?:“她怎麼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饒溫低頭,不帶情緒地將消息轉達出來。

“送娘娘回宮的侍衛忽然昏倒,雲妃娘娘……失蹤。”

容厭的手頓了一下。

他沒有什麼反應,隻有手上的水跡沿著他指尖往下滴落。

饒溫有些不敢再看。

轉瞬間,容厭唇角一點一點、極慢地彎起。

“選在這個時候,有意思啊。”

饒溫看著陛下平靜地擦乾手上水滴,卻?無端有些驚悚。

川陽山嶺的山莊裡,陛下算是給過雲妃娘娘機會?,可?這個時候……

回宮路上,她身邊人不多也不少,不乏有武功高?強的專程保護著她。

若在山莊,雲妃娘娘要跑,陛下能很快就將她抓回來,就像是捉回探頭出牢籠的金絲雀,卻?也因此,隻是會?小懲大戒。

可?這個時機逃出去,雲妃確實能成功逃脫陛下一陣。可?天下都是陛下的,就算逃一輩子,她又能逃去哪兒?

饒溫難以想象,雲妃娘娘若是被抓回來,會?是什麼下場。

容厭走出營帳,往城門隨意走了走。

路上災民感恩戴德叩拜。

他沒有理會?,看了眼?城後的山嶺,夕陽映在他眼?裡,裡麵平靜冷淡,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城門處植著一株梨樹,這個季節沒有梨花,伸出的梢頭隻有深深淺淺的綠。

記憶如走馬燈,一幅幅在他腦海中次第而過。

委屈和嬌縱,溫順和殷切,親%e5%90%bb和擁抱。

不過如此而已。

容厭抬手,將梨枝折斷。

長靴踩過斷裂的樹枝,葉片被碾碎。

殺了吧。

城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鬨,士兵策馬的聲音微微雜亂。

應當又是有人鬨事。

容厭懶得理會?,轉身往回走。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呼喊。

“娘娘!不攔著您了,您慢點,這馬凶得很!”

容厭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

直到饒溫驚異道?:“陛下!”

容厭看了看饒溫,饒溫看著城門之?外,驚奇之?色完全沒有遮掩。

他這個時候才回眸,青山夕陽火燒雲的撞色映入眼?底。

他可?能永遠都忘不了這個場景。

血色的火燒雲染紅半個天際,遠方青山蒼翠,整齊的官道?上,她笨拙地策馬,紅衣散落在棗紅的馬身,烏黑的長發被風高?高?吹起,臉頰染上了些許泥漬,卻?依舊美得讓人驚心。

容厭靜靜看著她朝他而來。

像什麼呢?

像一團火焰奔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