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橫渡溪水可以踩過的巨石。
晚晚攬起裙擺,踩在巨石上踏水而過,很快跑到小院前。
容厭靠在門邊,在他出聲說話之前,她迅速抓住他的手,揚起笑容,搶先寫道:“白術被我打昏過去了,陛下讓人幫我把她送回去好不好?”
容厭眉梢微微挑起,抬手讓人聽令。
“原來你還知道這裡不是能隨便過來的。”
擔心她的侍女知道地多了,日後有危險,便立刻動手將人打暈,她自己卻主動跑到他麵前的。
晚晚看到有人攙起白術,放下心,朝他笑得討好了些。
“陛下不是也沒攔著晚晚嗎?”
他的暗衛看到她也隻是退到另一邊,而不是出來阻攔。
容厭似笑非笑。
他的確沒攔著她。
畢竟,他不介意她知道地多一些,他更想看看她還能有些什麼有趣的反應,還能怎麼新鮮。
晚晚一眼就能看出他沒什麼好意。
容厭掃了一眼他幾乎被她抱在懷中的手,慢悠悠道:“又是入了夜來見孤,沒攔著,是要告訴你,這好歹是在佛門之內,彆總想著侍寢。”
晚晚睜大眼睛,呆了呆。
侍什麼寢!
她抽了一口冷氣,忍不住撚了幾下袖口,又在心裡默念了好幾遍,冷靜,葉晚晚,要冷靜。
手指觸到自己腕間係著的長命縷,她努力平靜下來,在袖間將長命縷解開,微微笑了笑,一筆一劃寫:“佛門清淨地,晚晚沒想要在這裡侍寢,隻是一心想要送給陛下……”
她將長命縷輕輕係到他手腕上。
今日他手腕戴著一串嵌著白玉的檀香佛珠,晚晚避開佛珠,將長命縷的結打好。
容厭垂眸看著自己的手腕。
晚晚寫道:“陛下今日在祭典上關注著晚晚,宴席上還費心教我,晚晚感激不儘,但苦於身無長處,便隻有一片心意。”
長命縷用五色絲線編織而成,寓意免除瘟疫、祈禱健康長壽、吉祥如意。每年端午這日,家家戶戶便會為自家的小孩兒係上長命縷,滿懷著愛意和寄願。
紫蘇年年都會為晚晚編一條五色的長命縷,祈禱她平安順遂,她在席間也注意到,不少年紀輕的,手腕或者腰間,都係著五色的絲線。
這條長命縷紋路複雜漂亮,一眼就能看出,編織的人極為認真,傾注了許多深切的關切和愛意。
他有過長命縷嗎?
他在記憶中回想了下,有過的。
容厭抬手瞧了一眼手腕的五色彩線,“你做的?”
晚晚怔了一下。
當然不是,這樣密實漂亮的長命縷,她怎麼也編不出來,是紫蘇今日送給她,她剛從她自己手腕上解下來的。
容厭看了她一眼,“想好了回答。”
晚晚抿了抿唇,搖頭道:“不是我,是紫蘇。”
容厭有些好笑,“這就是你的心意?”
晚晚沒有半點心虛,認認真真寫:“晚晚身體不好,年幼時,幾次險些挺不過來。紫蘇每年都會編織一條長命縷,期望我接下來的一年健康平安。這麼些年,就算再艱難,晚晚都平安地走過來了,紫蘇的長命縷,大概是真的有用的。”
“今年,晚晚想要將這陪伴了晚晚那麼多年、真的靈驗的祝願,送給陛下。”
她寫得很認真,寫下來的話,同樣鄭重。
容厭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些。
他看她的目光有些審視。
她攀緊他求生,他將她看作棋子、當作有趣的玩物。
因此,她和他擁抱過、親%e5%90%bb過,三番兩次親近曖昧。
可誰心裡都清楚,不過是些身體上的虛情假意和逢場作戲。
而她這幾日,卻在纏綿時,對他多了些彆的。
晚風溫柔吹拂,將兩人的衣袍與長發交織在一起,她身上藥香清淡,絲絲縷縷侵入他的呼吸。
好聞的藥香似乎真有一些藥力,讓他在沒有燃香時,也能感覺到時刻伴隨著他的躁與怒漸漸平靜。
她知道,雲妃在葉家過的算不上好,她擁有的關切,隻有來自身邊侍女紫蘇的獨獨這一份。
容厭麵無表情地想,她為什麼會送給他?
虛偽至此?
身後的院落忽然傳來門扉轉動的聲音,一道渾厚平和的聲音傳來:“陛下,經文已念完三遍,可以進香了。”
不清不楚的纏綿氛圍霎時間被打破。
晚晚探頭去看了看。
院中站著一名紺青色僧袍的僧人,手持念珠,慈眉善目。
容厭原是站在晚晚麵前,從僧人的角度,她整個人都被容厭遮擋住,直到晚晚探出身子,才讓人注意到,容厭身前原來還有一個人。
僧人似乎微微驚訝。
容厭將手從晚晚懷中抽出,往前推了一下她。
“你去。”
晚晚不明所以,要她去做什麼?
僧人眉頭卻極輕地皺了一下,欲言又止。
容厭神情懶散。
僧人歎了一口氣,順從道:“娘娘隨貧僧請進。”
容厭沒有給她疑問的機會,攬著她的肩膀,直接帶著她走進廳堂之中。
屋內燭火明亮,長明燈高高供奉在上,僧人引著晚晚到正前方的牌位前,她抬眼看了看。
上方正中擺放著一塊牌位,木料是林間常見的劣等料子,刻字也不是出自名家,字跡稚嫩。
僧人遞香道:“娘娘為裴夫人進三柱香即可。”
晚晚立刻雙手接過,持香叩拜。
僧人默默退出門去。
晚晚叩完第三次首,將高香尾端插入香灰之中,目光再次放在牌位的刻字上。
“裴露凝之墓。”
“——琉璃兒、淨明 立。”
牌位旁邊,放置了經書,最上方一本,是她最熟悉的《藥師琉璃光本願經》。
晚晚沒再耽擱,敬完香,便轉過身往門外走去。
月光鋪滿的庭院中,容厭站在蒼翠的樹下,她這時才注意到,他穿著的不是龍袍,而是同僧人一樣的禪衣。
不同的是,他玄色禪衣上是暗紅色蓮花紋,與紺青色僧袍的僧人站在一起,不僅沒有沾上神佛的慈悲,反倒有一絲喋血修羅的氣息。
僧人再次歎氣。
“陛下,您還是不為裴夫人進香嗎?”
容厭隨口道:“孤不信鬼神。”
僧人滿眼憂慮,最終隻是歎了一口氣。
“業障惡孽毀人亦自毀……陛下,收手,回一回頭吧。”
容厭卻隻仰頭看了看天色,估完時間,回話的聲音幾乎稱得上敷衍。
“回,這就回。”
看到晚晚從堂中出來,容厭站在樹下等她走近。
他嗅到她身上的藥香摻上了一絲檀香。
容厭隻看著她笑了一下。
“聽話。”
他下頜朝著僧人抬了抬,道:“跟著他,彆亂跑。”
短短一刻鐘裡,數不清僧人是第幾次歎氣。
晚晚愣了一下,容厭往門外走去,她跟過去幾步,僧人抬手攔了一下,“娘娘。”
她生生停下,皺著眉,隻能看著容厭轉身走遠。
晚晚轉身去看僧人,僧人眉目慈祥,嗓音溫和地交代,“娘娘今晚隻需安心睡一覺,明日一早,便可以好生生地回去了。”
她敏銳察覺到兩個字:
今晚。
午間的席間,容厭告訴她,宮中她是替身的流言是徽妃放出去的,這次祭祀,是裴家率金吾衛值守,一旦出事,便是裴家的錯處……他今晚要去做什麼?
晚晚心跳快速起來,努力冷靜去回想。◣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懸園寺各處小院都有守衛,紫蘇向來謹慎,白術已經被她敲昏,請容厭派人將她送回紫蘇身邊,朱纓有自保的能力。
她的人應當都無事。
晚晚稍微安心了些,她又看了看僧人。
容厭和這位僧人應當是舊識,總不至於將一個出家人拉到陰謀算計當中,既然他讓她跟著這僧人,那她應當也不會有事。
晚晚心中稍稍有了底。
至於容厭他自己……她淡淡看向一邊,她甚至懶得去想。
誰能動得了他?
她笑著對僧人點了點頭,聽話地隨便找了一間空著的房間進去。
看到她推開的那扇門,僧人愣了一下。
房間應當時常有人打掃,被褥雖然陳舊,卻也整齊乾淨,窗邊有書架和書案,書架不高,書案也不長,這應當是年紀小的小孩兒住所。
這裡對容厭來說明顯是不同的,她忽然有個猜想。
她走向書架,看了看上麵的書籍,上麵放著的書大多是些佛經,偶爾有幾本啟蒙的聖賢書,一整列書籍,書頁邊緣因為被人時常翻看而顯得陳舊,經文也沒有例外。
這裡,會和容厭少時有關嗎?
晚晚拿起一本書,隨手翻開一頁,紙頁上卻有一個不大的血指印。
她愣了愣,還沒等她多想,窗戶忽然被破開,晚晚驚得連忙後退幾步,反手去觸碰自己身上藏著的小瓷瓶。
僧人應當還在院中,她得呼救!
她今日確實聽了話,沒有亂跑,還沒等她喊出聲,玄黑麵具遮麵的人抬手一個手刀直接將她打暈。
第14章 殺人
懸園寺中,徽妃來到裴相院前,正要進去,卻見裴相匆匆帶人出來。
徽妃皺眉,“父親為何匆匆出門,是出事了嗎?”
裴相沒有停留,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聲問:“宮中清涼台是不是又有了什麼動靜?”
徽妃麵色微微沉下,“本宮還沒能探知……”
裴相打斷道:“剛接到消息,榮王不在封地,他手底下的人卻到了上陵,暗中潛入了懸園寺。”
徽妃道:“他敢反?”
裴相卻隻冷笑了下,“他是不敢。可他的人既然闖了懸園寺,他敢不敢,那就全憑陛下說了算。陛下和榮王之間,勝負毫無懸念,可此次,陛下偏偏派成蹊守懸園寺。”
徽妃握緊了掌心,試圖分析道,“陛下生母裴太後是我裴氏旁支出身,也是您協助陛下壓倒楚太後……”
裴相麵色冷然。
“裴家是有這點恩惠,陛下不能明麵上無故動我裴氏……”
裴相目光冷厲了些,“可他生性瘋狂偏執,裴太後的死都是他親自動的手,裴家在他眼裡算得上什麼?如今裴家勢大,絕不能在他裝不下去之前露出錯處。”
徽妃掐緊掌心,耳邊山風呼嘯,兄長裴成蹊仍在督察布防,至今未歸。
今日畢竟是祭祖之日……她眸色沉沉地看向沉沉黑夜。
家族為重……雲妃之事,她下次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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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是被外麵壓低聲音的交談聲吵醒的。
她應當是被人打昏後,隨意扔在一處破舊房間的地上。
“咱們的人收到確切消息,說陛下綁了咱們王爺來懸園寺,要在懸園寺祭奠裴太後……皇宮太過森嚴,端午這幾日在宮外,幾乎是擺著引人上鉤。陛下真會將王爺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