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避火圖放到她枕邊,“你便是打算學著這圖冊上的,來侍寢?”
晚晚平平靜靜點頭,幾乎堪稱熟練地去拉他的手,萬分坦然地他掌心寫:“不可以嗎?”
容厭沒有回答。
是她想方設法留下他。
說她敷衍,她卻連沐浴時都在翻看這圖冊,說她認真,她學過侍寢,學過圖冊,可方才還是沒有一點章法。
容厭想到他看到的那一頁,沒有床榻,僅有一張書案,上麵是打翻的硯台和筆洗,女子被折出極為妖嬈的姿態,高仰著的麵容歡愉又痛苦。
他打量了一眼晚晚纖細的身形,她臉色難掩蒼白,整個人虛弱而極度困倦,卻還是強撐著精神。
這種狀態了,她還敢。
容厭看著她的眼神似笑非笑,“你膽量到底有多大。”
讓人分不清她到底是要活命還是找死。
“那孤就等著你把這些避火圖都學完。”
晚晚原本還鎮靜著,聽到後麵一句,神情空白了一瞬。
避火圖她隻仔細看了前幾頁,其中說的最多的,男子在這些事上往往會更加熱切,女子隻需順從些,便陰陽相合兩相得宜。
他卻讓她學完……那今晚又不要她侍寢了?
晚晚隻猶豫了不到一眨眼的時間。
學就學,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竭力抵抗著安神香的藥性,晚晚努力睜大眼睛,皺眉還想再寫兩句,容厭忽然將手從她的懷中抽出。
她仰頭去看他。
對上他的視線,容厭眼眸一如白日裡那般清醒,晚晚已經有些恍惚地在想,這安神香對他好像沒有半點用處。
容厭手指點在她頭頂%e7%a9%b4位上,她眼簾沉重,重到她甚至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
晚晚眨動了一下眼睛,長睫掙紮不動,很快昏睡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眼前天光已然大亮。
這一覺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全身都懶洋洋地,閉著眼睛往身側摸了摸,一片冰涼。
晚晚猛然睜開眼,看向身旁的床榻,冰冷而整齊。
容厭是一大早便走了,還是昨晚根本沒留下?
她坐起身,看向屋角的香爐,有些懊惱,出門去看,天上的太陽早已高高升到了正中。
門外紫蘇正帶著白術和朱纓準備端午需要的艾草,宮中各處隱隱有了熏艾的味道。
晚晚正欲詢問昨夜容厭是否留下,看到院中的白術,視線停頓了下。
昨日,白術遭受無妄之災,今日,彆的事可以暫時放半個時辰,對白術,她應當有個交代。
晚晚拉著白術進屋,到窗邊的羅漢床上坐下,平心靜氣直接道歉:“昨日你出事,是我的過失。我是故意激怒敬妃的,你沒有做錯什麼,隻是因為你是我身邊的人,於是她便拿你開刀。”
白術有些懵:“娘娘是故意激怒敬嬪的?”
晚晚點頭,“所以,將你卷進這件事,是我的過錯,我應當告知你,向你道歉。”
白術愣了一下,忽然笑了出來:“還以為娘娘單獨尋我是什麼事兒來著,原來是這樣啊,我家娘娘好厲害!”
她掰著指頭道:“是不是這樣有些大動靜,娘娘就可以請陛下來主持公道。所以娘娘昨日成功將陛下留在了咱們關雎宮?”
容厭沒有在夜裡離開。
晚晚朝著白術點了點頭。
雖然細節不一樣,但是最終的目的,白術沒有說錯。
白術卻隻是笑著,走到晚晚身邊,輕輕抱了抱她。
“我沒有受一丁點的傷,反而是娘娘受了那麼大的委屈,您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這種事,換做旁人,根本不會告知侍女,或者隻會強調主人為了救下侍女做了多大犧牲,而晚晚,從來不會欺騙她、算計她。
她反而覺得,她家女郎,才是最值得人信任和忠心的。
晚晚平靜地將她覺得自己應該說的話說完,看到白術沒有一點責怪,甚至更加明亮的眼睛,微微愣了愣。
白術還要擁抱過來,晚晚不喜歡應對這種溫情,無奈推了推她,“去叫來紫蘇,我今日的藥是不是還沒煎呢?”
白術之後,紫蘇很快進來。
晚晚站在書案前,已經研好了墨,對照著一旁的佛經抄錄著,她從宣紙最下方取出一張方才寫好的藥方,遞過去,道:“今後我的藥,按著這個方子來。”
紫蘇看了一眼,這是晚晚為自己修改過的藥方。
刪改了幾味藥材,卻將每味藥效用到了極致,是一道調理身體的絕妙良方。
入宮前,晚晚身子一日日好起來,直到進宮前一日,她重新給自己開了一副藥,一碗藥下去,進宮之後便纏綿病榻,侍寢不得。
後來,太醫開的藥,她也會自己私底下修改,讓藥效不佳,病情便始終沒有好全。
紫蘇默默記下藥方,又交還給她。
晚晚將這張宣紙放到銅燈之上,火焰瞬間爬上。
焰心在下,未被點燃的部分在上,一直到火舌險些%e8%88%94到指尖,白紙上的黑字完全被吞沒。
晚晚將剩餘的一點灰燼丟入盂盆之中。
娘娘可算是決定要儘快調理好身體了,紫蘇眉眼間染上喜色,她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明亮起來。“那娘娘是決定養好身子、離開上陵了嗎?”
這是進宮前,晚晚就計劃好了的。
她本打算,入宮一年多,便尋機會離開,舍棄葉晚晚這個名字,隻作為江南的小醫聖,從此隱沒於江南。
晚晚垂眸搖了搖頭。
若按照計劃,過兩日的端午祭祀,便是她之前安排好的時機。
可如今,她走不了。
她對容厭還有用。她不清楚朝堂之爭,可是她已經成了一塊靶子,他不會放她走的。
這些日子,她在容厭身邊做的事情並不算安分,甚至也不很恭敬,可容厭很是隨意,從沒有同她計較過這些細枝末節,但她不會以為,若是發現她一直計劃著悄悄離開,容厭還能像如今一樣對她稱得上縱容。
若不能百分百逃脫,她不會輕易同他對上。
而她能做的,就是得到他心裡一點點的位置,至少讓他能庇護著她。
紫蘇沉默了下,低低苦笑了一聲。
“在這宮中,若不是娘娘醫術精湛……”
宮中固若金湯,太醫署和尚藥局尤其嚴格,晚晚修改藥方,從來都隻能刪減,沒有辦法拿到更多的藥材。
若非晚晚對醫理藥理的掌握爐火純青,她也沒辦法能在這種境地之下,操縱自己的身體狀況。
晚晚不再留戀出逃的計劃,微微出著神。
她想起見到容厭的這幾次,或多或少,他身上都沾著昨夜那安神香的味道。
那等藥性,常人吸入兩三刻鐘便困倦難忍,他時常用著這香,卻沒有過半分困倦之意。
晚晚想了想,她一直都是隻拉住他的手,倒是還未曾碰到過他的脈。
她可以找機會,試一試。
今日晨間都沒能見到他,索性,午後她便去見他,試一試,這回他還會不會不見她。
-
清涼台,酒池。
左側牆壁上幾處機關延伸出精鐵鏈條,將形容狼狽的榮王束縛在牆邊。
榮王發絲淩亂,惶恐至極,顫聲道:“陛下明鑒,自三年前您掌權以來,臣安分守己、從沒有過反心,當初,您幼年剛登基時,也都是楚太後那賊婦命臣欺辱……”
容厭站在榮王身前,雙手負在身後,看著榮王身後的牆壁。
清涼台的建築設計巧奪天工,屋簷簷口上翹,窗牖通透,日光撒進殿中,讓人能夠清晰看到牆壁上的彩繪。●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是先帝容澄執政期間所盛行的圖紋,歌頌太祖開朝、外戚楚氏保家衛國的盛世之景。
看著沒有一絲觸動的容厭,榮王幾乎顫唞地哭嚎道:“陛下,當初先帝去世,您剛剛即位,被楚後關在祠堂中,是我救了您,您、您好歹……”
容厭視線從彩繪上移開,看了榮王一眼。
對上他的眼睛,榮王忽然哽住,心底一下後悔起來。
他怎麼就去提了當年的事,容厭掌權後,當年的事早就沒有人再敢說起……可除了當初算是誤打誤撞救下容厭一次之外,他還有什麼倚仗能讓容厭收手?
容厭看也沒看他一眼,懶散笑了下:“是,孤應該感謝你,生肉逗幼虎,不慎丟入祠堂中了一塊,沒讓孤在那時餓死。”
他向一旁伸手,饒溫遞上一個連接著鎖鏈的圓環,榮王看到那圓環的一瞬,立刻瞪大了眼睛。
“求你彆對我用這個!不是我,當年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你要報複也不該找我,楚後……楚後她還在宮中,你去找她!”
容厭低眸將圓環掰開,一端為環扣,另一端卻是鋒銳的鐵鉤。
榮王兩股戰戰,拚命想逃脫,嘶聲吼道:“容厭,我沒有罪!你是皇帝,若真敢對我動這樣的酷刑,我讓你這些年的名聲毀於一旦!”
容厭嗤笑出了聲,他直接抬手,握著鐵鉤抵住榮王一側鎖骨,尖銳之處刺入鎖骨上方皮肉,一寸一寸,慢慢推下去,鮮血霎時染紅了一片。
榮王哭嚎起來,奮力掙紮,兩邊的禁衛將他按得越發動彈不得,鐵鉤從他鎖骨下穿出,環扣鎖上。
容厭低眸看了看手指被沾染上的鮮血,向來平靜的眉眼忽然流露出些微厭煩。
榮王疼得渾身發抖,憤恨破口大罵:“我當初就該直接殺死你!賤種,小畜牲,為了進宮做太子,你連親娘都殺,那時被折磨死都是活該!
“你不得好死……你等著,你的報應絕對不會比我好過!”
提到的往事越來越多,罵聲越來越不堪入耳。
饒溫臉色越來越難看,四周宮人顫顫跪了一地。
容厭初時還有些興趣,聽了一會兒,翻來覆去,也就是那幾句話。
他漸漸無趣,哂笑了下,“罵也還隻會這幾個字。若沒有楚太後,你都算不上廢物。”
鎖骨處血流不止,榮王疼得如同癱倒在地的敗犬,不敢掙紮,麵上憤恨至極。
容厭隻覺得無趣。
這兩年,他殺人無趣,折磨人也無趣。
掀翻楚家後,當初為傀儡時對他動過手的那些人,大多都已經死在了這酒池之中,酒池曾一度稱為血池。
權柄聲勢越來越高,可他也越來越難感受到半分筷感。
剩下能殺的人不多了,可一個個都是些什麼廢物,不堪一擊,無聊透頂。
示意另一副的鐵鉤由饒溫動手,容厭懶得再聽榮王的哭嚎,折身往外走。
曹如意小心地敲門探出半個身子,咽了咽口水,道:“雲妃娘娘求見。”
容厭腳步停住,眼睛看過去,淡淡道:“她來做什麼?”
不想活了?
酒池應當是她的噩夢才是。
曹如意將頭低地幾乎貼著%e8%83%b8膛。
“娘娘想問,今夜是您去關雎宮,還是她去宸極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