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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441 字 6個月前

也罷。

這樣頸側隨時橫著一把刀,都是極為耐心地碾磨人的理智和神魂。

封妃……

會不會也是他謀劃的哪一步?

晚晚雖覺這樣的妃位來得可笑,掌心卻還是因為承受這般壓力而汗濕。

她抬頭凝視著眼前的禦書房,和宸極殿一樣,這裡燈盞也極為明亮。漆黑的夜間,周圍黑魆魆一片,僅剩這一方亮如白晝,更顯得禦書房巨大的黑影如同潛伏的猛獸。

站在門外,越發覺得威壓迫人。

晚晚已經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她眼前一花,有些發暈。

白術在她身側輕輕扶著。

晚晚呼吸微微重了些,頭重腳輕繼續站著。

她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他召她來禦書房聽封,是不是確實有給她一個教訓的意思在。

雙腿幾乎失去了知覺,身體搖搖欲墜。曹如意這個時候才推開禦書房大門,快步跑到晚晚身邊。

門口宦官在台階上站定,捧出一卷騰龍紋的聖旨。

曹如意連忙在另一邊攙扶著她,臉皺成了一團,“娘娘可還受得住?今日陛下政事太多,此時才將將閱完。”

紫蘇擦著晚晚額上冷汗。

晚晚提起些力氣,去看前方。漆黑的眸色,更顯出胭脂也擋不住的唇色淺淡。

她身體僵硬,點了點頭,借著紫蘇的攙扶,在聖旨前叩拜下去。

膝蓋剛一觸上冰涼的漢白玉,她險些控製不住身體,直接跌下去。

紫蘇連忙伸手扶了一把。

晚晚強撐著身體跪好。

宦官在上方高唱:“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葉氏晚晚,柔嘉淑順,性行溫良,風姿雅悅,克嫻含章。念其久侍宮闈,性資敏慧,率禮不越。著即冊封為雲妃,遷居關雎宮。欽此!”

禦書房中的大臣都已經齊齊出來,跪拜在階下,神色各異地聽完了這一封晉位聖旨。

這是開後宮以來,第一次有後妃晉位。

從六品貴人,直上二品妃位。

可葉家不是什麼大族,和徽妃、敬妃的世家完全不可相提並論,所以葉晚晚——她憑什麼?

封妃本也隻需在後宮宣詔即可,可偏偏,葉晚晚封妃,是在禦書房外,當著朝臣,榮寵已經濃厚到這般地步了嗎?

晚晚額心貼著手背,眼前還是有些眩暈,手腳發軟。

聽著這彰顯榮寵的聖旨,她卻有些想笑。

“柔嘉淑順,性行溫良,久侍宮闈,率禮不越。”

經過這兩日,這會是誇讚她?

宦官走下台階,到她麵前,白麵含笑,恭賀道:“娘娘領旨吧。”

晚晚攢起些力氣,接下聖旨,轉手交給紫蘇,紫蘇跪著接過,卻依舊沒有起身。

她張口想讓紫蘇先起來,可她又累又冷,一句話也不想說,低下頭緩了緩。

周圍人依舊跪著,沒有起身。

好一會兒,她眼前才清晰過來,抬起頭,麵前卻是一角玄黑色衣擺。

上方暗紋是獨屬於帝王的十二章紋。

晚晚怔了一下。

容厭就站在她麵前。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禦書房中出來。

沒有在上麵高高在上地俯視她,而是出了禦殿,下了十二道的丹陛,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麵前。

晚風中,容厭衣袍微微舞動,勾勒出他身形輪廓,是一種山嶽般高大而修長的俊美。

他低眸看她。

所有人皆默默朝著她的方向參拜。

晚晚仰頭對上他看她的眼眸。

她忽然想,他真的喜歡阿姐嗎?

她唇瓣分開一線,沒說什麼便又抿起,就連參拜也沒有說一句話。

朝臣心中再多猜想,此時也為晚晚的失禮捏了一把汗。

可陛下絲毫沒有怪罪,甚至伸出手來,親自攙住她的手臂,將她萬般愛憐地扶起。

帶著暖意的龍袍罩到她身上,玄黑色將緋色宮裝整個罩住,擋住了夜間的晚風。

晚晚身子僵了一下,順著容厭的力道起身後還是有些脫力,儘管努力站直,還是難免要靠著他的支撐才能站穩。

容厭十分自然地單手攬護住她,讓她倚靠在他身前。

她仰頭看他,在他懷裡,她隻能看到他一角下頜。

流暢漂亮,五官如天賜精心刻畫。

容厭低頭,對上她的眼眸。

她身軀柔軟至極。

淡淡的香氣仿佛從她肌膚沁出,哀哀可憐,香軟嬌弱地如同一團化了形的水,虛弱地整個人挨著他。

他眸中的淡淡笑意和往日一成不變,對她嗓音溫和道,“久等了,孤的雲妃。”

禦書房聖旨聽封,陛下親自相迎。

這般浩大恩寵。

所有朝臣都將成為見證。

晚晚沉默著。

這一刻,她那麼輕易就得到了昨夜她費勁心機也要得到的,可她本能地沒有任何喜悅,反而全身如墜冰窟。

這也太張揚了。

不管是聖旨內容的怪異,還是封號“雲”是葉雲瑟的雲,晚晚渾身上下都僵硬起來。

容厭卻依舊溫和地看著她,仁慈善良地為她裹好他的龍袍,大手覆在她肩頭,涼湛湛的一份重量不輕不重地壓著。

耳邊傳來朝臣恭恭敬敬的賀喜聲音。

他笑聲清冽疏朗,答複了一聲,就好像晚晚真的是他的心上人一般,答完朝臣的恭賀,隨後便極為珍重地攬著她離開禦書房。

紫蘇白術心驚膽戰地被遠遠隔在兩人身後。

晚晚身體虛弱,心中難安,此時隻能小步慢走,容厭顧及了她此時的狀態,步伐極為緩慢,用她剛剛能忍受的步速慢慢行走。

宮道之間,燈盞密集,即便身側沒有宮人掌燈,也絲毫不會覺得昏暗。

容厭悠然愜意地走在宮道上,臂彎壓著晚晚的重量,香軟嬌弱的一團倚在他懷中。

晚風溫柔拂麵,靜謐之間,似乎真有那麼一絲和睦。

晚晚靠在他懷中,良久,手腳漸漸才有回溫。

又慢慢挪動了一會兒,沿著走了無數遍的宮道,路過清涼台前。

容厭看了一眼清涼台。

清涼台那夜,其實就是發生在昨日,可這一日,卻比往日都多了些趣味。

容厭忽然想起白日裡她趾高氣揚,說他溫良仁善,要帶人來清涼台看看。

這種話,居然也說得出口。

容厭輕笑了一聲,低眸看了懷中的晚晚一眼。

她沒有力氣抬頭,身體仍舊發軟。

容厭嗓音帶了些揶揄笑意。

“還走不動路呢?”

他聲音不輕不重,尾音微微揚起,融進微涼的晚風中,是幾乎稱得上耐心溫存的語氣。

晚晚沒有立刻應聲。

……是他故意將她晾在禦書房外,等到雙腿酸麻,幾乎眩暈起來。

她額際碎發被冷汗濡濕,啟唇想要出聲說什麼,又頓了一下,抿了抿唇。

她時刻不忘,他說過,在他麵前,她不能說話。

可她就算乖乖做他的瑟瑟,她真的可以平安嗎?

晚晚如今覺得,不能。

低垂的眸光微微晦暗,她用力抿了一下唇瓣,停下腳步。

她抬手,主動而大膽地去握住容厭的手,她和他的距離在這一瞬間才算是徹底被拉近。

他的手很涼,比她的要大很多,晚晚將纖細的指尖輕輕點在他掌心。

圓潤淡粉的指甲堅硬,微涼細嫩的指尖柔軟,一下下撓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寫字,酥酥的麻意蔓延開。

容厭淡淡看著她。

她抬起的眼眸漆黑而如含波帶水,像是純黑的寶石,卻比最珍貴的寶石還要剔透漂亮。

明明是一樣的黑眸,但卻讓人能察覺得到,和葉雲瑟不同,她的眼神清透純粹,難染雜塵。

可此時卻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青澀,隱隱有種彆樣的風情動人意味。

這雙眼睛間或看他一眼,低眉舉目,波光瀲灩微漾。⊙思⊙兔⊙在⊙線⊙閱⊙讀⊙

寫在他手上的兩字回答簡短曖|昧——

“腿軟。”

第5章 不疼

容厭神色莫測。

他看著晚晚幾乎是將他的手抱在懷裡,溫熱的氣息纏繞上他的肌膚。

葉晚晚模樣生得極好,尤其一雙眼睛,眼型是桃花瓣一般柔潤的弧度,舒展而修長,瞳仁是純粹的漆黑,黑白分明,清透稚然地仿佛林間鹿,能滌淨世間一切塵雜。

此時,這雙眼睛依舊純然,可她低眉、抬眼,姿態卻不經意就顯得動人,見他在看她,她朝他彎了彎眉眼。

這雙眼便彎成天際月牙的形狀。

瞥了一眼兩人交纏的手指,他眸中漸漸侵染上一層淺薄笑意。

她如今是一點不怕他會殺了她。

不能說話,居然敢想出在他掌心寫字這個大膽囂張的法子。

生硬又拙劣。

還腿軟。

容厭看了一會兒她的瞳眸,笑了一聲。

他將手收回。

“腿軟又不是腿斷了,自己走。”

晚晚愣了一下,可她也沒說過讓他扶著。

她跟過幾步,又去扯住容厭的袖口。

再次拉住他的手,晚晚雙手將他的手掌捧到麵前。

容厭的手很漂亮,指節修長,筋脈微顯,薄薄一層皮肉像是白玉的顏色,指尖骨節卻又透出淡淡的血色淡粉,看著雅致而秀美。

冷硬深沉的帝王,卻有這樣一雙優雅而漂亮的手。

因為阿姐,她對他尊敬不起來,可對著這樣一個集天下大權於手的獨斷帝王,她不可能完全不怵。

她卻還是大著膽子,繼續在他掌心寫字。

不能說話,不能表露出來她和瑟瑟的不同。

天底下,沒有人比她更了解瑟瑟,陛下喜愛瑟瑟,她能做最像瑟瑟的那個人。

可是,她不能安心。

她得去做那些,隻有她才會去做的事。

在陛下眼中,她還得是葉晚晚。

晚晚輕輕倚靠在他身側,劃在他掌心的觸?感酥酥癢癢,像是小貓在他掌心亂撓。

容厭看了她一眼,抬手就要再將手抽出來。

一陣微風吹拂,輕風吹開晚晚腕間的薄紗衣袖,夾雜著酒氣腥甜奇異味道的微風,將她腕間輕薄的衣袖徹底掀開,露出色澤瑩白的整個小臂,在暗夜中仿佛在發著光一般。

玲瓏纖細的手腕上,還有他昨晚輕輕捏一下就留下的紅腫,手臂上,是他方才在禦書房階下扶她起來時,又新添上的痕跡。

讓人心驚肉跳,移不開眼。

鮮活又豔麗的色澤赫然入目,容厭不著痕跡挑了一下眉。

他沒再將手收回,轉而仔細端詳著她。

她到底知不知道……柔弱可欺地過了,其實不會惹人憐惜,反倒誘人摧折。

晚晚察覺地到他在看她,用男子看女子的那種眼神,從她被風掀起的袖口,到她纖細脖頸、麵容。

她輕盈抬起下頜,抬眸對上他的視線,略略含了一絲蜜糖般甜潤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