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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薄幸 漁燃 4404 字 6個月前

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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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天色已經大亮。

折霜殿寢殿外,白術氣聲和年紀長一些的紫蘇道:“姑娘、不,娘娘身上好多青腫的,咱們彆叫醒娘娘,讓她好好睡一睡行嗎?”

紫蘇嚴厲道:“這是皇宮!怎麼能任性?”

白術知道應該聽從紫蘇,卻還是帶了哭腔,“可是,可是……娘娘很疼的啊……”

紫蘇無奈歎氣。

“昨夜侍寢,清涼台再次封禁,多少人眼睛都盯著咱們娘娘。”

紫蘇站在門邊,看著放晴的天際,天色碧藍如洗,她眉間卻籠著濃濃愁緒。

昨夜白術偷偷溜出去找晚晚,紫蘇雖然氣,卻也隻能留在殿中守著,晚晚侍完寢的消息傳來時,紫蘇本來十分高興,可等晚晚回來,看到她身上的青紫痕跡,她便難以確認,這侍寢到底是喜還是憂。

“方才還有人遞了話,幾位娘娘都吩咐了手底下的人,在咱們門口候著,這個時候,娘娘哪能讓她們捉到錯處。”

白術抿唇不再說話,眼眶紅紅。

牆壁上的搖鈴忽然響了一下,白術眼睛一亮,立刻小跑進了裡間。

晚晚已經坐起身,靠在床頭。

牙白色寢衣鬆垮,她眉眼間還留著幾分剛醒的疲憊。

白術立刻湊近上前,杏眼睜地圓圓。

“娘娘醒了!身子怎麼樣?”

紫蘇跟在白術身後走進來,輕聲詢問:“娘娘,起身吧?”

晚晚又閉上眼睛,整個人往後仰,難受地躺倒在引枕上。

她皺緊了眉。

隻稍一動作,肩背就被扯得疼痛。

昨日太過緊繃,她沒有察覺,今日醒來,才覺出身上幾乎被碾碎的疼。

昨夜摔了那麼多次,加上又是那個夢的延續。

夢裡的宸極殿,她太過感同身受。

她在他身下疼得渾渾噩噩,泣不成聲,一直看到元帕上同樣的血跡,她才勉強從夢中解脫。

她這一夜也連覺都沒睡好。

晚晚不適地扯起被角,遮到臉上。

紫蘇看出晚晚的敷衍和不願,又想到她頸上的淤痕,心疼地走近了些,卻還是堅持道:“娘娘,快要卯時了。昨夜您侍了寢,再不能拿抱病為由閉門不出,今兒正趕上十五,要去徽妃娘娘那裡請安,可不能再不起了。”

晚晚將臉頰埋在鬆軟的薄被間,微微嘶啞的嗓音悶悶傳出。

“不起。”

紫蘇皺眉,“可是……”

晚晚將被角往下拉了一些,露出一隻眼睛,眼下疲憊地微微暗淡發青,可黑潤的瞳眸並無多少睡意,清醒,沉靜。

不是在賴床耍性子。

紫蘇歎一口氣,還欲再勸。

晚晚看著賬頂,一點點理著思緒,平平靜靜說道:“一大早趕過去跪拜,我是要去被人誇讚聽話守禮嗎?還是和那些我都沒見過幾次的娘娘們姊妹情長?”

紫蘇抿緊唇,“可若失了禮,娘娘剛侍過寢,這不是更讓人嫉恨?”

陛下開後宮一年,宮中迎了十二位貴女,裡麵不過也隻有兩位妃位娘娘侍過寢得過寵,前麵兩位娘娘每人都被專寵了好些時日,晚晚是第三人。

可宮中妃位卻還有兩人。

晚晚本就是位份最低的幾人之一,這回,又是越過了兩位主宮娘娘去侍了寢。

晚晚卻隻懶散閉上眼睛。

“可就算我守禮,她們也不會放過我呀。”

她不喜歡思慮籌謀,可她並不天真。

陛下放了她出酒池,本身就是將她推到了權貴的潮湧之間。

當初進宮的貴女,誰不是來自上陵大族?

所以,她才必須要得到侍寢的恩寵。

昨夜那般大的動靜,各位娘娘想必也會得到風聲,清涼台中到底藏著什麼,今日必然是場鴻門宴。

既如此,她沒有必要早早去了,供人譏諷試探。

紫蘇也明白如今折霜殿的處境。

她心疼地看著晚晚身上傷痕,皺眉想了一會兒,瞧了瞧四下無人,這才低聲道:“您沒有告知陛下,您在江南自幼學醫,改了名姓、師從駱神醫之事嗎?”

晚晚輕輕搖了搖頭。

任何一條路,走到極致,都能夠得到最頂層的矚目和資源。

駱神醫是當世醫者的極致,晚晚是駱神醫在江南醫館收下的關門弟子,江南的小醫聖。

這是她的底牌。

可晚晚在確定,陛下是因為她的臉放過她之後,就不打算以此求生了。

或許她可以憑著藥與毒得到他的正視,成為他麾下一人,可她不想一輩子委曲求全、受人限製,留在上陵。

她原本打算在宮中養好身體,再悄然脫身。

可因著酒池,因著容貌,入了陛下的眼,她如今有趣一些,陛下留著她的命,說不定哪天,她還有機會逃離。

但若她的醫術毒術也被得知,陛下不可能不對她防備,就算明麵將她列為座上賓,可誰又會放棄控製毒聖兼醫聖的徒弟?

當初她學醫是隱姓埋名,無人將葉晚晚和小醫聖聯係在一起,她不會將此事告知陛下,她的醫術毒術就可以是她私底下永遠的倚仗。

紫蘇仍然憂慮,卻也隻好聽晚晚的吩咐,拉著白術退下。

鸞帳合上,清晨淡金色的光線被擋在外麵。

晚晚重新將薄被攏好,靜靜地睜著眼睛,黑瞳澄淨,望著賬頂發呆。

醫術她昨夜就做好了決定,可阿姐……從昨夜到現在,她還不曾有時間仔仔細細去思索回憶,她在上陵和阿姐的過往。

她的小娘和葉雲瑟生母是堂姊妹,模樣也頗為相似,到了她和葉雲瑟這裡,模樣更是相仿。

主母死後,小娘日日如履薄冰,事事阿姐為先。

她從出生就聽著阿姐長大,從小就被和阿姐比較。

但阿姐確實是一個很好的姑娘。

她自幼不足,身體虛弱,春夏時節,她從溫暖的江南回上陵後,吹不得風,日日守自己的小院中,隻有阿姐來看她,同她講上陵的繁華,講世家貴女郎君之間的趣事,也會講她平日又交好了誰。

瑟瑟那般明%e5%aa%9a,經常助人救人,一到乞巧節,便有數不清的郎君遞來各色的彩線,一整個妝奩都放不下。

她時常覺得,沒有人會不喜歡瑟瑟這樣的姑娘。

晚晚記性好,瑟瑟有什麼都會同她講,她也記得瑟瑟提過的每個人。

可她仔細回想了,卻仍是想不到,瑟瑟同她講過的那麼多人裡麵,哪一個會是陛下?

瑟瑟阿姐,和陛下之間的過往,到底是她聽過的哪一段?

晚晚又想起從小到大的那處小院,院落不大,小娘生前雖然也偏疼瑟瑟,卻也在她院中,親自培育了滿院的花草,草木欣榮。

瑟瑟便是喜歡坐在紫色的藤蘿花架下,粉色湘色的裙擺飛揚,眼睛眯成月牙,同妹妹講外麵的趣事逗她,也喜歡講壞事嚇她。

清風卷著花香,那是她在上陵處處被比較貶低的聲音中,難得能放鬆的片刻。

她從沒想過永遠留在上陵。

直到眼睛開始酸脹,晚晚才合上眼簾,不再回憶,漸漸睡過去。

在她心裡,應付後宮妃嬪不難。

隻是,酒池一晚已經過去了。

彆再讓她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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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無夢。

直到卯時都過了,晚晚才將將醒來。

紫蘇和白術在外焦急候著,門外新添了一個臉生的侍女,青衣窄袖,低眉斂目,冰冷恭敬。

白術一臉不自在。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晚晚隻掃了一眼那人的模樣,便招白術和紫蘇入內為她梳妝。

這青衣侍女,大概是容厭安插在她身邊的人。

她平和地召來紫蘇,讓她去拿幾樣容厭翻牌子時送來的賞賜,作為見禮給了他派來的侍女。

侍女行了一禮,卻看也不看那些禦賜賞賜,嗓音低啞,“朱纓謝娘娘賞賜。”

晚晚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一會兒,應了一聲,便收回目光,視線不再落在朱纓身上,隻當她是身邊普普通通的一個宮人。

等她梳洗罷,便趕往如今後宮中隱隱為首的徽妃宮中。

外頭晴日藍天,裡麵卻陰雲遍布。

晚晚站在門外台階下看了看。

主位是徽妃,另一側稍次是敬妃,另幾位嬪位娘娘、貴人、才人按照位份分坐兩側。

此時正無聊地飲茶的飲茶,搖扇的搖扇。

晚晚恭順垂眸,慢慢走進主廳中。

步履輕盈緩慢,裙擺在足下翩躚。

她走得不快,每一步都極為小心,稍微一個動作,都會牽痛她昨夜身體四處的摔傷。

等到她走到中央,諸位娘娘都已經注意到了晚晚,不動聲色地放下各自手中正解乏的玩意兒。

晚晚妝容淡而精致,明眸皓齒,一抬眉一舉目便似秋水橫波,不自覺勾住人視線,讓人幾乎屏息著,看她一步步上前來。

眾位娘娘不約而同想到,若非葉貴人一直閉門不出……誰會放心這樣一張臉安穩在宮中?

主位上的徽妃捧著一杯熱茶,不動聲色打量晚晚。

晚晚盈盈屈膝,身子忽然一個不穩,一側的朱纓手快地攙扶住她。

她驚慌地整個人柔柔倚在朱纓手臂間,高高的領口歪了些,露出一小片痕跡。

徽妃看著晚晚嬌弱渾身酸軟的模樣,目光掠過她衣下的痕跡,想到宮人傳來的消息,彤冊上的記錄,神色莫測。

昨夜葉貴人闖了清涼台,元帕卻依舊有了落紅,陛下果真非常滿意這位葉貴人?

徽妃掃了一眼敬妃,看到敬妃藏在桌下捏緊的帕子,轉臉便溫和地對晚晚笑了笑。

“晚晚妹妹昨夜辛苦了,不必再多禮,聽雪,賜坐。”

敬妃微微笑著,眼裡卻是幾乎藏不住的不屑,跟著道了一句,“是啊,歇著吧。”

晚晚謝了恩,隨著大宮女到左側最下首坐下。

她瞳仁黑而大,眼眸清澈瑩潤,仿佛一派純稚般,看著第一個向她拋出好意的徽妃,親切地揚唇笑了笑,轉而又看向一旁態度高傲的敬妃,嗓音微微啞著,投去輕飄飄的一眼,道:“雖然辛苦,但是能為阿姊們分憂,這是晚晚應該做的。”

恃寵幾乎寫到了臉上。

紫蘇睜大眼睛,整個人僵住。

晚晚向來少言清冷,她怎會這樣說話?

敬妃手中茶盞重重磕到桌麵上,誰想要她分憂?

徽妃眼裡帶了笑,掃了一眼敬妃,抿了一口熱茶。

敬妃立刻眼眸示意了下首的一個紫衣後妃一眼。

紫衣貴人隨即掩口調笑道:“晚晚妹妹才在陛下麵前得了臉,今日就遲了一個多時辰,是等不及來落徽妃娘娘的麵子來了?”

晚晚小巧的下頜微微抬起了些,“晚晚可不曾有意對徽妃姐姐不敬,姐姐莫要挑撥。還不是因為,先前晚晚一直體弱,昨日太過……今晨渾身酸累乏力,實在是昏睡難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