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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兮予懷 白小侃 4225 字 3個月前

想當初那溫渺隻見你一麵就纏上了呢,麵上嫌棄,暗地裡還不是把人當成命中注定,你見一麵緣分就深成這樣,彆人見兩麵怎麼就不能叫緣分了。但這幫人在他眼裡終歸是小孩兒,於是說:“既然認識,挑個時間一起吃個飯,什麼事兒坐下來都能好好兒說。”

季鄴南卻不讚同這提議,道:“秦欽回國有段兒了,老先生隻字未提,不知他什麼打算,先看看再說。”

倆人默不作聲吃著東西,老鐘忽然想起件事兒,問:“明兒吳尚德案子開庭,你去嗎?”

他剝了顆花生,清脆響,道了聲:“去!”

隔天開庭,因證據確鑿,吳尚德每找一借口都被駁回,他請的律師也厲害,雙方激辯,僵持不下。中途休庭,吳尚德雙手自然交握垂在前,兩隻腳分開,與肩同寬,他的頭發剃很短,看上去精神還不錯。

季鄴南從觀眾席上撤了出去,一路走向休息室,推門而進時,他看見吳尚德麵朝門而坐,跟前擺著一桌子,腳上穿著一布鞋,低頭看著桌麵不知在想些什麼,聽見動靜,便泰然自若地轉了身,看見季鄴南時還扯開嘴角露出個笑。

“怎麼,剛才的戲沒看夠?”

季鄴南拉開椅子坐在對麵:“聽說吳老二去南美遊學了,我代他來看看你。”

吳尚德笑容和藹:“彆整這虛的,誰想關我進來我清楚得很,年輕人,你這點兒把戲,嫩著呢。”

季鄴南也笑,一隻手曲在桌麵敲了敲:“為什麼關你進來,知道麼?”

他盯著他,細長的眼睛是灰藍色,仿佛在看什麼笑話,不削道:“既然認定是我害死季淵,何必找一女人當幌子,那姑娘知道了該多傷心。”

季鄴南也雲淡風輕道:“你兒子傷害我女人,你陷害我爸,我把你往這兒送是理所當然,沒有誰是幌子,是你兒子助我一臂之力,如果他守點兒規矩,你也不會這麼早就進來。”

吳尚德安靜片刻,忽然爆發出連串笑聲,他似由骨子裡開心,壯碩的肩膀抖動起來,眼睛已眯成

一道縫:“真是一孝子,你說要是你爸在天之靈看見你接二連三抓錯凶手,會怎麼想?”

季鄴南看著他,神色淡淡,不為所動。

隻聽他接著道:“聽說除了我,你還調查顧清明?反正我已經進來了,瞞著也沒什麼用,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願叫你安生,實話告你吧,顧清明跟你爸那事兒壓根沒關係,你查錯方向了,白費功夫。”說著他又開始狂笑,“我們老幾個太熟了,多少年交情,你爸那點兒事誰不清楚,可誰都不願告訴你,我今兒興致好,就由我來告訴你吧?”

季鄴南的一隻手還擱在桌上,曲著的指頭漸握成拳,似隱忍極大一股怒氣,青筋暴露的拳頭微微顫唞。

吳尚德往他手上掃了一眼,道:“看來你也不是那麼蠢,早知道顧清明和你爸那事兒沒關係?”不等他回答,又說,“既然如此,你何必費功夫調查他,明知不是他乾的,還非叫自己相信是他乾的,何必自欺欺人?”

語畢,似想到了什麼,吳尚德第三次爆發出愉悅的笑聲:“聽說你全心全意維護的那丫頭姓溫?”

他的力氣已忍到極限,和桌子輕微磕碰的拳頭終於忍無可忍,狠狠砸了下去,伴隨著劇烈顫動的木桌,他低啞著嗓子吼吳尚德:“閉嘴!”

吳尚德瞬間仿佛樂到人生最高點,直笑得發不了聲,半天才睜了眼看他:“你還真能自欺欺人啊,你想乾什麼?隨便抓個替死鬼給你爸交差?以求個心安理得,再和殺父仇人的女兒結婚?回頭帶人往你爸墳前一跪,說這就是你兒媳婦?那你爸得……”

話未說完,木桌已被起身的他一腳踹飛,有人聞聲闖進來,隻見他從容地整了整衣服,目光寒冷,神色嚴峻,出去時,身後還有吳尚德響徹整間屋子的狂放笑聲。

伴隨那漸行漸遠的笑聲,他邁開長%e8%85%bf,一步步加速,到走出那幢大樓,似已跑起來。天空刮起了大風,法院外的白楊樹迎風搖曳,周圍的靜物似被清水洗過一樣,格外清晰明亮,他站在安靜祥和的階梯上,聽見自己的心跳陣陣如雷。

片刻後,他從褲袋掏出鑰匙圈,已經磨損的塑料殼裡嵌著張一寸大的圓形照片,那是五年前溫渺的笑臉。當年的溫渺愛跳愛鬨,打著此生最愛季鄴南的口號滿校園跑,她像條魚,靈活穿梭在每個角落,將他堵在實驗室門口時笑得像隻偷腥的貓,也不說話,隻跟著他走,等他惱怒回頭,她便笑臉相陪,訕訕道:“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碰巧順路嘛。”

等回到宿舍卸了背包,看到拉鏈上栓的鑰匙扣才明白,她哪是順路,分明是故意。那時他不懂她,很心煩她,連看也不看,隨手掰扯了那東西丟進垃圾桶,但是力道偏了,叮鈴哐當的鑰匙扣掉在了垃圾桶旁邊,緊挨著書櫃,他也懶得再收拾。

誰知後來他突然被送走,根本沒機會和她見麵,走前老鐘緊催慢催,他卻堅持去宿舍找一東西,翻遍了所有抽屜,撥拉了整個書櫃,卻找不出任何一樣和她有關的東西,連張照片也沒有。

正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忽然就想起了當初的鑰匙扣,於是蹲下四處尋摸,最終是跪爬在地上,從書櫃底下摸出來的。

那張笑臉像是從大張照片摳剪出來,邊緣參差不齊,看上去毛毛的。他攤在手心,仔細看她的臉,直到一滴水暈染了整個畫麵,抬頭一看才知是下雨了。

等他匆匆上了車,雨點已經越來越大,他在開了半扇窗的車廂裡抽了一支煙,接著將車駛向八寶山,漆黑的車身快速穿梭在雨裡,像匹被抽鞭的馬,雄傲卻孤獨。

停車之後他去店裡買了束花,抱著鮮花上山,也不打傘,繁密的細雨淋濕他的肩,加深了西裝顏色,他一步步往前走,皮鞋踩在水裡再抬起來,成一道道水窪,沾濕了褲腳。四周很靜,雨水落進繁茂的鬆針樹叢,掩了多餘的動靜,隻剩包花的塑料紙上傳來簌簌雨聲。

他走到一座墓碑前,盯著碑前的黑白照片,那是季淵生前最後一張,在北戴河涼亭,那會兒還沒生病,拐杖也不用,人很精神,每天沿海溜一圈,他過去住,總給他講很多道理,說得最多的一句是,有抱負之人,不應當為情所困。

他在碑前站了很久,雨水順著發尖往下滴。天色越來越暗,最終他將手裡的花束放在碑前,說了一聲:“對不起。”

第四十四章

說完這句對不起,他整個人如釋負重,從未想過放棄一件事兒會讓他如釋負重。找出殺父真凶,還季淵一個公道,是他這幾年的生活重心,就像從前做物理題,不追根朔源弄個明明白白絕不罷休。可是現在,他決定放棄,凶手到底是誰,他不想再查下去。吳尚德說他自欺欺人,他自是比誰都清楚,那一刻才懂得,不是每件事都得黑白分明,稀裡糊塗過日子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當夜,他把自己關在書房,聽了整晚音樂。隔天清晨,陽光隔著紗簾隱隱照進房間,有小鳥在窗沿落腳,不過三兩秒,便被屋內的低音炮驚得扇動翅膀,哧溜溜飛走了,撲騰的翅膀劃到窗戶,悶悶一聲響,季鄴南睜開眼,隻看到輕揚的紗簾。

他動了動脖子,收起擱在書桌上的長%e8%85%bf,隨手關了音樂,拿了鑰匙便出門。一路將汽車開到民族園路,時間掐得剛好,正碰上溫渺出門,她拿著牛奶,一邊往嘴裡塞進最後一塊食物,一邊蹦蹦跳跳下樓,腮幫子鼓鼓的,眼睛亮亮的,看上去很可愛。

等抬眼看見他的車時,立馬變得不可愛了,黑著一張臉,直徑走向倪翼的麵包車:“今兒捎我一段吧?”▂思▂兔▂在▂線▂閱▂讀▂

倪翼探出半個頭看了看停在身後的汽車,立馬招手示意溫渺上去,於是她歡天喜地,頭也不回地爬了上去。這一路,卻走得無比艱難,一開始後麵的車便有超車的架勢,卻從不真正趕超,每每在要超過時卻突然減速,後來連轉向燈也不打,直接擠過去,嚇得倪翼連飆幾句臟話。

反正他鐵了心一路搶道,從左攆到右,再從右追到左,倪翼盯著後視鏡,一邊躲避一邊嚼著口香糖說:“跟我搶人呢,偏不給,老子就不停車你能怎麼著!”

說著,開始反擊,轉了方向盤直往右走,怎料對方卻毫無退讓之意,頗有和他撞一塊兒同歸於儘的意思,直直和他靠近。眼看倆車即將相碰,倪翼率先扭轉方向,罵了句草:“仗著有錢拿汽車當毛驢使,臭顯擺!”

說完開始加速,猛衝了一段,直甩開尾隨的汽車不見蹤影,他樂得開懷大笑:“就這水平,還有膽玩兒漂移。”

溫渺回頭瞄了一眼,隻見先前還看不見影的黑色汽車忽然飛速趕了上來,她叫倪翼小心,等他反應過來卻來不及躲閃,左邊被同行的車擋了路,本能往右邊閃,車速本身快,輕巧一轉,便衝出路基,底盤砰一聲卡在石頭上。

溫渺蹦得老高,頭磕著頂棚,牛奶灑了半盒,驚魂未定地看著倪翼拍方向盤罵人。等倆人下車時,季鄴南已站在車頭等待,隔了墨鏡看著溫渺,說:“醫院九點有一單子需要簽字,你還有二十分鐘。”

溫渺詫異,他怎麼知道簽字的事兒,再看倪翼,正蹲下`身檢查輪胎。這種時候絕不能拋棄盟友,於是她拒絕上季鄴南的車,作勢要和倪翼一起等。倪翼歪了頭,在陽光下眯著眼睛罵她:“傻啊你,等我這好了黃花菜都涼了,趕緊的,該乾嘛乾嘛去。”

她隻好不情不願上了季鄴南的車,他戴了茶色墨鏡,看不清什麼眼神,但是從那微微上揚的嘴角也能看出,這人正幸災樂禍。溫渺看向窗外不理他,他扯了紙巾往她%e8%83%b8口探去。

溫渺抗拒:“彆動我!”

由於抗拒得過於激烈,手動%e8%85%bf動,渾身都動了一遍,所以導致她捏在手的半盒牛奶又抖出來三分之二,頃刻間灑了一褲子。

季鄴南笑出聲,嘴角擴張的輪廓魅惑人心,他仍然堅持遞給她紙巾:“那你自己擦。”

溫渺氣急敗壞,活生生將一張紙巾搓成碎屑,卻絲毫搓不掉牛仔褲上的印記,濡濕的部位剛好在大%e8%85%bf一側,看上去格外尷尬。她穿了高腰小外套,沒有多餘一寸能遮擋,情急之下便用手扇,橫扇豎扇來回扇。

季鄴南開了車窗,修長的手指把著方向盤,手腕上的表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時不時偏頭瞟她一眼,露出十分愉悅的笑:“唉,彆扇了,你那沒用,不如用嘴巴吹一吹。”

她終於偏頭看著他,澄澈的眼睛帶著淺顯怒意,他卻笑意更濃:“夠不著啊,我給你吹吧?”

麵對這樣的季鄴南,溫渺覺得很陌生,他從來走得是高冷路線,狗%e8%85%bf賣乖的向來是她,如今倆人卻反了過來。

想起之前的經曆,她拂了拂頭發,說:“我不知道你怎麼想,但我不是你的寵物,不順心了愛理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