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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謀 弱水千流 4318 字 3個月前

動便來到了銅鏡前。

那張鏡子裡頭映出了一張人臉,嬌豔明麗,眉宇間卻似乎多了幾分歲月的滄桑。南泱的眸子動了動,極其緩慢地抬起右手,徐徐將額角的發往上撩開——隻見一道蜿蜒猙獰的疤痕直直地深入發際,像是一條惡心的蜈蚣盤在那如玉般光潔白皙的機理上。

她微微蹙眉——前皇後這張臉就這麼被自己毀了,真是太可惜了。

正打望著鏡中,帳門卻被人從外頭撩了開,一陣沉穩之中又略顯急促的腳步聲漸行漸近,南泱從銅鏡裡頭看到一個男人。一身的戎裝鎧甲,仍是那張俊雅溫潤的臉,眉宇間比三年前更多了幾分陰騖與殺伐之氣。

萬皓冉也望著鏡中的女人,他清冷的眸子半眯起,臉上的神色若有所思。幾乎一瞬間,他便隱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頭。她的眉眼間與往日不同了,仿佛在一夜之間褪去了所有的懵懂無知,平添幾多淩厲與鋒芒。

“回來了?”她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象牙篦子梳起長發,眼簾微垂,眼中的神色卻是涼的。

他淡淡地嗯了一聲,步子微動,緩緩走到虎皮椅上坐下,徑自倒了一杯清茶抿了一口,半帶試探地徐徐道,“今天陪同你出營的幾個人,我都殺了。那個叫青如的,我也關起來了。”

這番話他說得格外輕描淡寫,仿佛是在談論今天外頭的天氣。

南泱眸子裡頭微微一閃,手上的動作也是一滯,卻也不過是一瞬間。她側過眼望向他,麵上掛著笑容,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方才道,“你不必試我,我其實並沒有打算隱瞞你,我什麼都記起來了——皇上。”

果然。

她記起來了,什麼都記起來了,記起了他是皇帝,也記起了她是南泱,記起了他們曾經的所有愛恨糾葛。心頭隱隱竄起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畏懼,然而萬皓冉的神色卻是那樣的淡然而沉冷。

他勾起%e5%94%87扯出一個笑來,“朕估摸著,要拿下北狄,還需三個月的時間。朕想過了,你不用陪著朕,朕會著令江路德,明日便從陌陽啟程來迎你回宮。”

心中有一個預感,不能等到同北狄的戰爭結束了,她什麼都記起來了,不再是那個隻會事事依賴自己順從自己的阿敏。如果再拖下去,他不敢去預想今後會有什麼樣的變數。他的直覺告訴她,將她送回皇宮,是最好的辦法。

聞言,南泱從杌子上徐徐站起了身子,朝萬皓冉走近幾步,眼睛定定地看著他,“皇上,臣妾想求您一件事。”

“你什麼都不用說,因為朕什麼都不會答應你。”

隱隱猜到了她想求自己什麼事,萬皓冉沒由來地害怕,他竟然如此害怕聽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驀地從虎皮椅上站起了身,逃也似地朝外頭走,邊走邊道,“朕還有事,你先睡了吧,這幾日不要出門,等江路德來了,朕會派人護送你們回陌陽宮。”

說罷,他撩開了門帳,然而左%e8%85%bf將將邁出去,背後卻傳來了她的聲音,有幾分無奈而淒楚的味道,“放了我吧。”

她的語調平穩卻坦然,像是一柄尖刀硬生生刺進了他的%e8%83%b8腔。萬皓冉猛地回過身,死死地望著她,聲音冰冷一字一句道,“淑妃,朕記得提醒過你,不要惹朕生氣。”他的語調強勢而陰沉,內裡卻夾雜了無儘的恐懼與慌亂,儘管他的麵容是那樣冷漠。

南泱卻隻是望著他苦笑,“何苦呢皇上?”

離開皇宮的這三年,雖然過得辛苦,她的心卻是安寧的,那是陌陽宮的殺戮與血腥不能帶給她的。她是一個現代人,骨子裡對自由的向往根本沒有任何東西能比,她憎惡那個陰森冰冷的皇城,那裡雖富麗堂皇,卻充斥著無數的冤魂與鮮血,宮裡的女人永遠都是新顏換舊顏,勾心鬥角無窮無儘,她鬥累了,也鬥怕了。

“就當我死了吧,就當南泱已經死在了三年前,”她的雙眸漸漸浮起一絲水汽,“你就當沒有在燕州見過我吧。”

“可你沒有死!”他回身望著她道,雙眸赤紅了一片,“南泱,你知道麼?當我在燕州城的集市上看到你,我便知道,這是天意。”

是的,這是天意,是老天將她還給他的,命中注定他們會永遠糾纏在一起,誰也無法改變。

“回到陌陽又能如何呢?”她的聲音極輕,靜靜地望著他,眼中有一層薄薄蒙蒙的霧,“繼續回到皇宮做回你的淑妃娘娘麼?你的皇宮當中有那麼多的如花美眷,新人舊人那樣多,我真的累了,好累。你後宮是一個天下最華麗的囚籠,宮裡的每個女人都為你生為你死,那裡的陰謀殺戮永遠不會消散。”

他看見了她眼中的堅決與疲累,心頭突地湧上一股莫大的悲涼,動了動%e5%94%87,卻沒有說出任何字來。他無法反駁,其實她說的一點錯都沒有,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他是皇帝,一國之君,後宮前朝之間的關聯又是那樣微妙,很多時候他身不由己。

皇帝微微合起眸子,口中有微微苦澀的滋味,他腳下的步子微動,緩緩走到了她的身前,伸手握住她瘦弱的雙肩,沉聲道,“南泱,我知道過去對你有千般萬般的虧欠,是我對不起你……”他微微一頓,又道,“聽話,先回去,等仗打完了我回宮,便即刻複你皇後之位,今後……”

她冷冷一笑,硬生生打斷他,“今後在皇後的位置上繼續和宮裡的女人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直到死麼?”眼中有淚滑落,她抬眼定定看著他,“萬皓冉,不要這麼自私,我討厭後宮的那些女人討厭後宮的陰謀詭計也討厭你這個皇帝,我這輩子都不願意再回你的皇宮了。你喜歡我什麼?這張臉麼?可是現在這張臉已經毀了,你行行好,放了我吧。”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她知道這三年來他是怎麼過的麼?他對她的一片真心癡守竟然換來這樣傷人的一番話!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傷害他!該死!

“住口!”他近乎暴躁地低咆,伸手將她抱緊,雙臂將她箍得死死的,力道大得要將人揉碎,“你七年前就嫁給我了,你是我的夫人,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這一輩子也彆想逃開我!”

“你彆忘了當初曾經%e4%ba%b2手殺了我!”她死命地掙紮起來,“你殺過我,也救過我,咱們早就兩清了!”

“什麼狗%e5%b1%81兩清!誰告訴你兩清了?”他勾起%e5%94%87,冷哼了一聲,狠狠扣住她的雙手怒極反笑,“你們南家一家的命都是我給的,幾百條人命你還得清麼!南泱,南府上上下下的人命你可以不管不顧,那你的兒子呢?你連他都不顧了麼?”

兒子……

她眸子微動,掙紮的動作也在驟然間停了下來。兒子……她的小團子?是啊!怎麼會忘了小團子呢?她的小團子是萬皓冉的兒子,生在帝王家,生在腥風血雨的皇宮裡,如果沒有母%e4%ba%b2的庇佑要如何平平安安地長大成人?天哪,為什麼要這樣對待她,她的決心在頃刻間崩塌得一塌糊塗……

她是一個母%e4%ba%b2啊,怎麼能不管自己的孩子呢?

眼中強忍了多時的淚水洶湧而出,她哭起來,無助得像個孩子,直教他的心都疼得揪扯起來,然而他的麵上卻仍舊是冷漠的,望著她的淚顏,冷聲道,“如果你不和我回宮,我就將你的兒子送去敵國做質子。”

腦中有什麼東西轟然倒塌,南泱猛然抬起眼瞪著他,顫聲不可置信道,“……萬皓冉,你瘋了?小團子也是你的兒子!是你的%e4%ba%b2兒子!”他怎麼能卑鄙無恥到這樣的地步,竟然用他們的孩子來威脅她!

“又如何?”他眼中隱隱能看見幾分赤紅,麵上的笑容苦澀而悲酸,他話語出口,有幾分自嘲的意味,“你若不信,可以試試。”$$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畜生!你這個畜生!”她從他眼中看到了近乎瘋狂的色澤,她駭然大驚——他是認真的!如果自己不乖乖聽話,他完全做得出那樣的事情!%e8%83%b8口的憤怒幾乎迸射而出,她口不擇言地痛罵,“天下間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父%e4%ba%b2,你枉為人父!你不配做小團子的父%e4%ba%b2!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恨你!”

他死命將她往懷裡按,任憑她在懷中瘋狂地廝打自己,心中忽然覺得悲涼,他是一國之君,竟然要用這樣的方式留住自己愛的人,多麼可悲。

緩緩將%e5%94%87印上她的鬢角,眼眶裡滑出一滴晶瑩的水珠。

“那你就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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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驚|變

對燕州的人們來說,這個夜晚是一個異常少見的多雲之日。濃重的鉛雲在夜空中緩緩漂浮,皓月的光芒從雲層的縫隙裡隱隱約約地流現而出。沒有星星,也沒有風,整個燕州城寂靜得如同死去,隻能隱隱聽見遠處的官道上傳來陣陣噠噠馬蹄聲。

江路德一行奉皇命從陌陽千裡迢迢而來,帶來的都是大內侍衛中一等一的高手,馬不停蹄晝夜兼程,總算在十日後趕到了燕州軍營。從陌陽到燕州,先水路而後陸路,不少侍衛沒有坐過船,在船艫上暈得一塌糊塗,到了燕州大營卻連絲毫喘熄的機會都沒撈著,皇帝一道聖旨便又下來了——即刻護送淑妃娘娘啟程回宮。

玄色的營帳被人從外頭撩開,青如唬了一跳,抬起眼看,卻見走進來一個一身明光甲的高個兒男人,他一張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漠然地掃了她一眼,沉聲吩咐道,“江公公來了,扶娘娘出去吧。”

青如打小便是個老實本分的小老百姓,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官兒也就是姚道原了,皇帝周身的淩厲氣勢又哪裡是尋常人招架得住的,她聞言點點頭,細聲道,“是,皇上。”

萬皓冉清冷的眼狀似不經意地瞥過那個背對著他坐在杌子上的女人,眸子裡滑過幾絲悲涼,動了動%e5%94%87想說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出來。最終也隻是放下營帳旋身走了出去。

見皇帝走了,青如仿佛是長籲了一口氣一般,側過頭看向南泱,隻見她麵上有一種近乎絕望的死寂,幾乎再也尋不見一絲生氣一般,不禁歎道,“娘娘,宮裡來人接您回去了,奴婢扶你起來吧。”說著也不等南泱答話,便徑自去攙她的手。

南泱一把推開青如,回過頭望著她,“不要叫我娘娘,我不是什麼娘娘,你也不是奴婢。”

將自己安排在阿敏身邊做個丫鬟,是皇帝的意思,她有什麼辦法?青如有些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