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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謀 弱水千流 4356 字 3個月前

蒼白美人望了一眼,隻見許茹茜的嗓子已經完全嘶啞,雙目似也有了幾分渙散,複又望向杜嬤嬤,神色間儘是關切,壓低了聲音道,“嬤嬤,我方才聽幾個宮娥說,貴嬪娘娘的胎位不大妥當?”

另幾個老嬤嬤記得滿頭大汗,口中又朝許茹茜高聲喊道,“娘娘再用力啊!用力!”

杜嬤嬤長歎出一口氣來,便將明溪喚道了一旁,低聲道,“貴嬪娘娘的胎位不正,這都兩個多時辰了,皇嗣還未露頭,隻怕是凶多吉少啊。”

明溪清麗的眸子微微眯起,心頭一番思量,便抬眼定定地望向杜嬤嬤,沉聲道,“嬤嬤在陌陽皇宮中當了幾十年的差,早已是宮裡的老人了,連當今的聖上都是您一手接生的,往時,宮中嬪妃生產遇著這樣的情況,都是怎麼做的?”

杜嬤嬤眸子微動,眼瞳裡頭滑過一抹異色,低聲道,“姑姑的意思是……”

明溪見她已有所了然,聲音便不再那麼低沉,柔上了幾分,又道,“這般大的事情,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怎能定奪?自然要請皇上的聖意。”

杜嬤嬤蹙了蹙眉,又朝床榻上那似乎又厥過去的女人望了一眼,好半晌方才重重地頷首,歎道,“姑姑說的是,待我去同唐大人知會一聲。”說罷便旋過身子,撩開了帷帳踏出了寢殿的內閣。

接著便聽見帷帳外頭傳來嬤嬤低沉的嗓音,“唐大人……”

之後的言語便再聽不清,應是二人附耳的話,不多時便又聽見唐禦醫的聲音響起,似是有幾分慨歎般,低低道,“也罷,此事事關重大,待我去請示皇上。”

明溪回過身子,麵上的容色又是一派的憂色,朝著身旁一個經過的宮娥厲聲吩咐道,“貴嬪娘娘又暈過去了,快去取些生薑片來!若是娘娘出了什麼差池,可仔細你們的腦袋!”

小宮娥嚇得連連稱是,接著便小跑著出了寢殿。

待薑片取來,幾個年長的嬤嬤便硬生生地掰開了許茹茜的%e5%94%87齒,將薑片塞了進去,複又使勁地掐著她的人中,她的眸子這才徐徐地睜了開來。

明溪目光冰冷地望向榻上已然漸漸恢複清醒的女子,眸子裡頭卻隱隱浮起一絲歎惋。

……

南泱直挺挺地立在凝錦齋的大殿中,麵容上頭是一片漠然,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抬眼去望時,卻見是如今禦醫院的掌事禦醫,唐夢雪的兄長唐益之。

唐益之麵上掛著一絲焦灼,他上前幾步,經過南泱時朝她略微躬身,便算見了個禮,接著便朝著萬姓皇帝恭敬地躬身,沉聲道,“皇上。”

萬皓冉頭也不回,聲音略微沙啞,“笙貴嬪還沒誕下皇嗣麼?”

唐益之的頭埋得更低,額上的汗水留得更厲害,嗓音有幾分微微地顫唞,回道,“回皇上,貴嬪娘娘的胎位不正,怕是難以母子平安……微臣鬥膽,請皇上示下,若是迫不得已,是保皇嗣,還是保娘娘?”

唐益之的一番話落地,皇帝那頭卻陷入了一陣死一般的沉默,他眼色沉寂晦暗,麵容淡漠得很是駭人,教人瞧不見絲毫的情感。

南泱腦中忽地憶起明溪的話——屆時,隻需娘娘在皇上跟前兒的一句諫言即可。

%e8%83%b8口忽地湧上一股莫名的痛楚,她的雙手一寸一寸將收緊,深吸一口氣,眼風一轉,卻是朝著唐益之說的,語調裡頭夾雜了幾分責備,心頭卻有深深苦澀。

“大人,皇嗣攸關江山社稷黎明百姓,自是重中之重,可貴嬪娘娘也是皇上的心頭肉,您這不是為難皇上麼?”

唐益之卻仍是垂著頭,無奈道,“眼下十萬火急,微臣若非實在迫不得已,斷不可出此下策啊。”

南泱咬了咬牙,終是下定了決心,眼中卻是真真的含了幾分淚意,拿起絹帕拭著鼻頭,小聲抽泣了起來,似是自言自語道,“這可如何是好?前些時日袁寶林才遭江答應所害,失了孩子……”

她的這番“自語”卻是深深刺入了皇帝的心口,她當然曉得許茹茜同江璃蓉交好,依著萬姓皇帝多疑的心性,如何能容她?

果不其然,萬皓冉眸子裡頭霎時一片森寒,薄%e5%94%87微啟,吐出三個字正腔圓的字眼來——

“保皇嗣。”

不知為何,許茹茜分明痛得要暈厥過去,什麼都聽不清看不清,卻硬是將這三個輕飄飄的字眼聽了個真真切切,瞬時間便有剜心之痛將她整個地席卷。

%e8%83%b8口痛得像有什麼即將要迸發開來,心如同墜入臘月的湖水中,那徹骨寒冷激得她整個身子不自覺的顫唞起來,如若秋風中枯枝的殘葉。

那樣痛,痛得幾乎蒙住了呼吸,仿佛刀絞一般,利劍深深地在她的肺腑中抽刺,身下的痛楚仿佛也更加厲害,仿佛有道道洪流在她的四肢間來回激蕩,就連骨節都要寸寸裂開一般,幾乎能聽到“咯吱”碎裂的聲響。

“娘娘用力啊!用力!再使把勁兒啊!”

耳旁仍有人不住地在催促著她,猛地——那折磨了她許久的痛楚終於漸漸地消散了下去,一道嬰孩的啼哭便生生灌入了她的雙耳。

“生了!娘娘生了!是個小皇子!小皇子!”幾位老嬤嬤喜極而泣,高聲喊著。

皇上……皇上……

她隻覺腦子愈發地迷糊,喉頭莫名地便湧起了一股子腥甜。

那年二八芳華,碧海沉音閣外的初遇,隻那一眼,她便傾儘了她的一生,而她的這一生……終究卻隻換來了一句——保皇嗣!

喉間的腥甜愈發地濃鬱起來,眼皮亦是更加地沉重,憶起宮中三載時光的這諸多事,許茹茜忽地想笑,然而%e5%94%87方才張開,便有殷紅的血水順著嘴角流出,竟將她慘白的%e5%94%87色染得格外妖嬈。

皇嗣是權力與地位的象征,是江山與榮耀,而她許茹茜不過是他眾多女人的一個,有什麼可以怨的呢?

可是情字當頭,三年來的點點滴滴傾心相付,教她怎能不怨不恨!皇上……皇上!

%e5%94%87角泛起抹笑,攜著深濃的苦澀同幾絲如釋重負的慨歎,許茹茜終是緩緩地,緩緩地合上了雙眸。

“啊……貴嬪娘娘!娘娘!”

耳畔似乎有人不住地呼喚她,她卻再不想將眸子睜開——後宮的薄情與背叛,陰謀與殺戮,還有什麼值得人留戀呢?

沒有了,再沒有了。

許茹茜腦子沉重至極,模模糊糊地卻記起了許多事,支離破碎的過往如走馬燈一般在她腦中閃過,最終停留在多年前的那個春日,那樣乾淨簡單,純白一片。

滿林子的梨花開得極美,那人一襲月白色長袍,清雅得如同潑墨畫中的仙,偶經她奏笙之地,她驚惶不已,怯生生地回視那副清冷含笑的眉眼——

“回皇上,臣妾姓許,是杜將軍的義女,名茹茜。”

……

凝錦齋的大殿裡頭正是一片喜氣,杜嬤嬤正抱著啼哭不已的小皇子柔聲地哄慰。

宮人齊刷刷地跪伏在地,高聲道,“恭賀皇上喜得皇子!”

萬皓冉素來淡漠的麵容亦是含著幾分笑容,眸子裡頭掩不住的喜色,正是此時,江路德卻撩開帷帳從寢殿出了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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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見他麵色略沉,疾步行至皇帝身前,跪伏在地,聲音壓得極低,道,“皇上,笙貴嬪——去了。”

一宮之間霎時沉寂一片,南泱一震,心頭驀地便升起莫大的痛楚,垂著頭死死地咬住了下%e5%94%87,幾乎要將%e5%94%87咬出血來。

皇帝的麵容亦是一滯,眸子裡頭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悲楚,沉%e5%90%9f半晌,方才沉聲道,“著朕的懿旨,追封笙貴嬪為貴妃,賜諡號恭仁,風光大葬。”

“奴才遵旨。”江路德又是一個叩首,方才緩緩地立起了身子,轉身又踏入了寢殿,裡頭隱隱地便傳出了宮娥們壓抑得厲害的痛哭。

小皇子仍是不住地啼哭著,一張小臉都哭得通紅了一片,杜嬤嬤抱著他不住地晃來晃去,哄著慰著,眸子裡頭亦是含上了幾分淚意。

可憐皇子還這麼小,一出生竟就沒了母妃,著實可憐。

南泱雙目赤紅,定定地望著那繈褓中的小娃娃,心頭儘是愧怍同悲酸,少頃,她深吸一口氣,望向那抹挺拔的身影,眸中有強忍的淚意,道,“皇上,小皇子剛出生,貴嬪便駕鶴仙去……臣妾願撫育皇子長大成人,以慰貴嬪娘娘在天之靈。”

作者有話要說:寫這一章的時候心裡很不好受

感覺笙貴嬪其實挺可憐的。唉。

第64章 長子

南泱的這番話,便像是往一潭死水裡頭扔進了一粒石子,驚起了片片波瀾,宮中的眾人都有幾分錯愕,紛紛拿眼去望她。

一時間諸多目光彙聚在了自己身上,猜測,欽佩,還有輕蔑……南泱的背脊挺得很直,麵容肅然神色淡漠,眼中隻有一片坦蕩無畏。

萬皓冉清冷陰騖的眸子朝她看了過去,薄%e5%94%87緊抿著,麵上的神色陰晴不明,教人摸不透也猜不著,隻定定地望進她的雙目。

南泱毫無所懼地迎視皇帝的眼,又道,“皇上,臣妾如今尚無子嗣,若將皇子交予臣妾撫育,臣妾必會待皇子視如己出,百般疼愛。”

他一陣沉%e5%90%9f,半晌方才徐徐地開口,聲音很是低沉,“淑婕妤能如此大度,著實是難得,你性子溫厚賢良,自然能當皇子的母%e4%ba%b2,何況你已開了這個口,朕自然沒什麼意見。”

性子溫厚賢良?

南泱眼睫微閃,自然曉得皇帝當著眾人的麵兒道出這番誇讚話來,是要給她體麵為她好,心中難免又是一陣堵,少頃方才屈了膝蓋,恭敬道,“臣妾謝皇上恩典。”

皇帝聞言微微頷首,心中一番思索,清冷的眼眸仍是望著她,開口道,“不過,皇子的生母是笙貴妃,你如今婕妤的身份,似有些不妥當。”

此言一出,眾人便又是一愣,心道皇上起先還誇讚淑婕妤來著,這會兒話語中又提及皇子生母身份,如此反複,著實是君心叵測。

南泱的麵容亦是一滯,這人竟提起了笙“貴妃”……

略微思索,她心頭便是一個冷笑,是啊,她南泱不過一個婕妤,許茹茜雖已故卻已是貴妃,相較而言,她的身份自然不夠尊貴,自然是不夠資格做皇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