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清來人麵孔,他立馬恢複鎮定,撿起刀重又繼續。
洞裡的人都害怕這個少年,他卻不怕。在他看來,這少年恰恰是他們兄妹最無需防備之人,他殺人,卻不會吃人,且殺的都是試圖招惹他的人。他看似殘暴,實則卻保有做人的底線。
“喏,布條給你,綁在這裡。”賈環從衣擺處撕下一根布條,指了指小男孩腋窩處。
小男孩不疑有他,忙手口並用綁緊布條,然後咬牙一刀切下去。皮肉被生生割裂的感覺不是常人所能忍受,偏他自己動的手,且還一聲不吭,隻鼻頭冒了幾粒細汗,眼睛亮的嚇人。
這樣的狠角色,末世裡不勝枚舉,這裡卻不多見,賈環笑得更燦爛了,深深嗅聞幾下這甘甜醇香的血腥味,衝小男孩豎起大拇指,“你真刁,竟然真切了!我都有點佩服你了!”話落拍掉肩頭雪花,哼著小曲晃悠悠離開。
小男孩見血果然止得很快,衣料是黑色的,沾了什麼也看不見,立馬拉下衣袖撿起肉塊,急匆匆跟上。
賈環放慢步伐,問道,“你妹妹呢?這麼多天沒吃的,那些人又餓的狠了,還是彆讓她走出你的視線才好。”
小男孩不答話,用‘你果然是個好人’的目光瞅了環三爺一眼。
賈環嘴角微抽,帶著小男孩去尋三王爺跟蕭澤。
看見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先後走來,三王爺笑開了,戲謔道,“你的小尾巴又跟來了。”轉眼瞥見男孩不自然垂落的左手和右手掌心拽的一塊肉,立馬變了臉色,“他這是……”
“人家是割肉喂母,他這是割肉喂妹。”賈環語氣有些陰鬱。
三王爺眼神複雜的看了小男孩一眼,擺手道,“走吧,他妹妹還在裡麵,離開太久恐發生不測。”
吃了人肉,填飽了肚子,那些災民的理智也回籠了,著實安靜了幾天。然而暴雪接連下了數日,食物比以前更難找,嘗過鮮肉的味道後,他們又如何抑製的住?現今不少人又開始蠢蠢欲動,看向旁人時眼裡總壓抑著一股子陰狠和垂涎。
小男孩聞言加快了步伐。
蕭澤在洞口與他們彙合,還未入內便聽見一陣淒厲的尖叫並孩童的啼哭聲。
他們疾奔進去,隻見洞%e7%a9%b4深處一夥人團團圍住一名婦女,似乎想從她懷中搶奪僅隻八個月大的嬰孩。婦女死死蜷縮成一團,哪怕五六個大男人一塊兒上,也沒法將她的手臂掰開。
賈環眼珠迅速爬滿血絲,操-起牆角一根木棍疾步上前。砰砰砰得悶響在洞內回蕩,方才還張牙舞爪,凶神惡煞的幾個大男人瞬間癱軟在地,抱頭慘嚎,還有一個被踹入洞壁夾縫,摳都摳不出來。
“在我眼皮子底下吃死人可以,吃活人,特彆是孩子,我他-媽就先把你扔出去喂狼,叫你也嘗嘗被生吞活剝的滋味!聽見了嗎?”他平舉起沾滿血跡的木棍,朝那些目露獸-欲的人一個個指去。
被點到的人紛紛垂頭,僅存的一絲人性在心底最深處掙紮。
賈環扔掉木棍,朝自己地盤踱去。
小女孩很機靈,哥哥一走就挪到環三爺的火堆邊。那些人雖然餓極了,見她哥哥整天跟著小煞星出入,似乎關係很不錯的樣子,愣是沒敢動她。此刻,她正與哥哥抱在一起,用崇敬至極的目光盯著賈環。
“環兒……你很好。”三王爺迎上前,將少年摟入懷中,似乎想傾訴些什麼,嘴巴開合半晌最終隻吐出這簡單的幾個字。
賈環推開他在火堆邊坐下,睨著小女孩道,“你們兄妹倆倒是機靈,還曉得狐假虎威。”
小女孩局促不安的拉扯衣擺。哥哥卻十分鎮定,從袖子裡拿出肉塊串好,放在火上炙烤,等熟透了便割下一半送給少年,另一半喂到妹妹嘴邊。
賈環伸手接了卻不吃,盯著它神情陰鬱。
“哥哥,這肉哪兒來的?”小女孩有些猶豫。
“啊,啊……”小男孩指指賈環,喉嚨裡發出破碎的氣音。
“原來是大哥哥給的,哥哥你也吃。”小女孩不疑有他,歡天喜地的接了,撕開一半遞給哥哥。
“這肉烤得半生不熟,吃什麼吃!”賈環將手裡的肉扔進火裡,又抬手拍掉兄妹兩人的,嗤笑道,“原來是個啞巴,我還當你果真硬氣。”
小女孩噤若寒蟬,小男孩氣得臉都扭曲了,用‘我還以為你是個好人’的譴責目光瞪著賈環。
“吃這個吧。這個好吃。”三王爺笑了,從包裹裡拿出一塊臘肉分給兄妹兩。蕭澤不明就裡,忙也翻出一塊放在火邊烘烤。
妹妹許是受了驚嚇,吃飽後一疊聲兒的道謝,謝著謝著竟就腦袋一歪睡著了。小男孩怕她趨熱滾進火裡去,忙將她抱在%e8%85%bf上,解開外裳嚴嚴實實捂住。
一直表情陰鬱的賈環這時候開口了,“哪怕餓的再狠,也不要想著去吃人,因為吃人肉會上癮。”
吃得正歡的蕭澤被噎住了,連忙捶打%e8%83%b8口。
三王爺定定朝他看去。
小男孩抖了抖,不自覺捂住左臂。
賈環用棍子刨火,繼續道,“不要以為我是在危言聳聽。當一個人想到去吃人的時候,那肯定是餓得快死了的時候。這時候吃到的東西,在他記憶裡會留下不可磨滅的映像,那是比龍肝鳳髓更美味百萬倍的映像。倘若他不知道那是人肉,他會一輩子懷念並想儘辦法去追尋。倘若他知道,那更糟,他一邊攝於那種美味的記憶不可自拔,一邊又被罪惡感深深折磨。有的人會徹底崩潰繼而毀滅自己,有的人則會徹底墮落淪為食人魔。”
賈環用棍子朝洞內的災民指去,“你看看那些人,看看他們麻木不仁的眼神。哪怕他們這次活下來,他們的心也永遠走不出這個黑暗的山洞。這裡的記憶會折磨他們一輩子。他們看似活著,其實靈魂已經在這裡死去。所以,寧可餓死,寧可自我了結,也不要想著去吃人。”話落從包裹裡翻出一個小藥瓶,隨手拋過去,“這是頂級金瘡藥,撒在傷口上三四天便好。”
食人魔,那是末世的特產,比喪屍更不堪的存在,亦是他最不美妙的記憶之一。
小男孩手忙腳亂接住藥瓶,眼角流下的淚水把黑乎乎的臉蛋衝出兩條小溝。爹娘都死了,有人關心、有人保護、甚至有人責備的感覺真好,好到他想大哭一場。
三王爺暗自握拳,心中鬱鬱。他之前指責賈環無道,如今才發現,少年心中的道義那般深刻冰冷,也不知經曆過怎樣黑暗的過往才有這份恐怖的領悟。賈家究竟都對他做了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說過入v後碼粗長君的,我絕不食言。因為之前還有幾章存稿,等存稿放完粗長君就來了。
忘了設定時間了,抹汗。還有,打分-2,給姐姐留個電話號碼,姐姐跟你好好叨叨~三更,是想姐姐死嗎?(﹏)~
第28章 二八
暴雪還是未停,人一出去,眼睫毛便結了一層白霜,走得遠了恐會凍成冰棍。賈環一行隻得繼續待在山洞裡。
自那天環三爺立下規矩後,洞內難民再不敢將主意打到同類身上,更有一個因受不了良心譴責,當晚便發了瘋,跌跌撞撞衝進暴雪裡,消失的無影無蹤。◣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瘋了一個自然就有二個,陸陸續續又有很多人出走,數日之後再看,能耐著饑寒繼續躲在洞內的,都是那些未曾啃食同胞的。他們更理智,更堅強,也更珍惜生命,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旁人的。
如此又熬過七八日,賈環的包裹嚴重縮水,積存的食物已吃見底了。其他難民出來時也都從倒塌的屋子裡儘可能翻出更多食物帶在身邊,以往都偷著偷著吃,那些瘋子出走以後留下的都是些純善之人,互相接濟接濟日子竟比前幾天好過許多。
這天清晨,賈環取出最後幾塊蕎麥餅,用雪水熬成稀粥,邊攪拌邊道,“用完早膳我們便出發往雲州去,食物已經吃光了,再待下去就是個死字。索性雪已小了很多,並不礙什麼事。”
“環兒說了算。”三王爺替少年理順垂落在額前,容易乾擾視線的幾縷發絲。
蕭澤%e8%85%bf上的夾板已經取下,正在一旁跺腳,聞言連忙點頭,“三爺說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嘿,斷%e8%85%bf還真長好了嘿!這才半個月吧!果然是神丹妙藥!”
三人小口小口喝著粥。這是最後的食物,總不忍心把它吃完。
不知什麼時候,外麵的暴雪竟然停了。賈環弄來幾團雪把碗擦乾淨,背起包裹,綁上滑雪板,毫不留戀的揮手道,“出發了。”
三人將雪橇留下,撐著滑雪板消失在茫茫雪地儘頭。災民們見狀立即跟上,有幾個心急的還被滑雪板絆了一跤,滾了幾圈方爬起來,緊追少年而去。
上路後沒多久,蕭澤就開始狀況頻出。不是撞了樹就是碰著石頭,還被幾根藤蔓纏住手腳,老半天爬不起來。
賈環滑過去,用撐杆戳戳他肚皮,沒好氣道,“得,彆給我裝了。你一北方長大的糙漢子,連滑雪板都玩不轉,說出去誰信?起來吧,我等他們就是!”
三王爺抿嘴而笑。
蕭澤一咕嚕爬起來,三兩下扯斷藤蔓,感激道,“三爺,我就知道您麵冷心熱,是個大好人!反正帶兩個是帶,帶一群也是帶……”
見賈環嘴角的笑越發邪氣,他漸漸自動消音。
“行了環兒,大不了他們的保護費記在我賬上。”三王爺笑著摸摸少年凍僵的臉蛋。保護費這個詞兒還是從對方嘴裡聽來的,當真貼切的緊。
“行,記你賬上了。”賈環乜他一眼,從包裹中翻出地圖仔細查找,蹙眉道,“帶上他們速度大大減慢,今晚恐是到不了平全鎮了。附近也沒有可落腳的山洞,得在冰天雪地裡過一晚,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有環兒在,自然無需擔憂。”三王爺漫不經心的擺手。
賈環嗤笑,“你倒是相信我。”
“咱們同甘共苦,生死相依,不信你還能信誰?”三王爺麵上帶笑,心裡卻有些抑鬱。少年的心防太重了,似乎怎麼敲也敲不開。
說話間,後頭的災民陸續趕到,看見三人在雪地裡等候,紛紛露出驚喜的笑容來。他們深諳守望相助之道,年輕力壯的做了好些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