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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在火光照耀下顯得格外陰森鬼魅。他語氣平淡的開口,卻叫洞內所有人齊齊打了個冷戰,“把我的東西都放下,或可換一條狗命。”

依然掐著三王爺和蕭澤的人似觸電般跳開,扔下手裡的棉衣、棉褲、靴子、獸皮等物,以最快的速度躲避至洞%e7%a9%b4最深處。

呆看賈環鬼魅笑臉的三王爺和蕭澤這才回神,忙將衣褲穿戴妥當,散亂的頭發重新束好,沉著臉坐回火堆邊。

這下,本就十分冷清的洞口更顯冷清,所有人避開他們三丈有餘,用驚懼不已的眼神盯著那身形單薄的少年。沒想到看似最柔弱的,偏偏是最凶悍的,才十歲出頭的樣子,竟已修煉至殺人不眨眼的境地。

“還餓嗎?”賈環沒事人一般打開包裹,取出兩個蕎麥餅遞過去。

三王爺伸手接了卻沒吃,緊緊握在掌心。

蕭澤一把將餅打掉,逼視賈環狠聲質問,“為什麼要殺人?他們隻是手無寸鐵的老百姓!你太過分了!”

賈環漆黑地瞳仁瞬間爬滿血絲,抽-出腰間匕首直插蕭澤大敞的下盤,在他襠-部寸許地方停住,刀刃深深沒入堅硬的岩石,隻餘一截手柄。

蕭澤下腹一陣抽搐,剛才那一秒,他幾乎被嚇尿了。

“說這話之前,彆忘了方才是誰救了你!”賈環一字一句冷聲開口。

“環兒,冷靜點。”三王爺將溫熱的掌心覆在賈環青筋暴突的手背上,柔聲安撫道,“蕭澤的意思是,殺人沒有必要,打傷一兩個,見了血便足矣,何至於用如此激烈的手段。他們隻是窮苦百姓,應留一條活路。凡事講求一個度,行事以‘度’為本,不可逾越亦不可退縮,這便是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無道者隻自毀一途,你需謹記。”賈環天賦異稟,能力出眾,他不忍心見他步入歧途。索性他還小,回去後慢慢教導也可。

賈環盯視三王爺良久,眼中的血絲一點一點退去,抽出匕首勾%e5%94%87冷笑,“我心中自然有道,是以很清楚我的做法是對的。你們何曾真正體會過饑餓的味道,又怎能知道當人餓到極點的時候,會做出何等凶殘的行徑。不殺人,他們絕不會後退半步。”

“胡說八道,危言聳聽!”蕭澤喘過氣來,梗著脖子低斥,眼睛卻半點不敢往少年的方向瞟,身子也悄然挪遠了好些。雖然極力隱藏情緒,但他是真的怕了。再看輕柔拍撫賈環脊背的三王爺,他不得不承認,能當王爺的,那都不是凡人。

賈環拂開三王爺的手,譏誚開口,“無知者無畏,這話果然沒錯。我是不是危言聳聽,你們且拭目以待吧。”話落卷起熊皮閉眼假寐。

第26章 二六

外麵的天色已完全昏暗,呼嘯而過的狂風吹得人心慌,更叫人難以忍受的則是腹中的饑餓感,好似有無數螞蟻在皮肉下亂竄,一點一點蠶食掉所有理智,隻剩下欲-念。

見那殺神似的少年裹著熊皮半晌沒動,似乎是睡著了,靜謐的山洞裡陸續響起粗重的呼吸聲,然後是吞咽口水的咕咚聲,接著一陣竊竊私語。更有饑餓地,貪婪地,狼一般凶狠的目光頻頻朝三人所處的位置看去。

蕭澤和三王爺將手覆在腰間的武器上,神情戒備。

忽然,一道黑影從人群中竄出,走走停停,躡手躡腳,逐漸逼近。

三王爺與蕭澤齊齊抽-出武器,站起身來。

那人馬上停步,緊張的朝少年看去,見他依然沒有動作後大鬆口氣,竟把三王爺跟蕭澤視若無物,佝僂著脊背快速溜過去,拖了地上的無頭屍體便朝洞外走。

原是來收屍的。三王爺與蕭澤對視一眼,坐回原位。

不一會兒,又一人竄出,抱起地上的頭顱也出去了。片刻功夫,洞裡人走了一二十個,剩下一些都用空乏而詭異的眼神盯著洞口。

這麼晚了還出去,碰上狼群可怎生是好?蕭澤正擔憂,那一二十人又回來了,懷裡俱都遮遮掩掩的攏著什麼東西。

三王爺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隻覺一道驚雷由天靈蓋轟擊而下,頓時渾身僵硬。他們拿著的竟是人肉!手掌腳掌的形狀絕對不容錯認!

蕭澤顯然也看見了,臉上的表情先是目瞪口呆,繼而驚駭莫名,最後直接麻木。這些人不是來收屍的,竟是把人拖出去分吃的!沒想到世上真有此等慘絕人寰之事!

分得肉塊的災民迫不及待奔至火邊,用木棍串了在火上燎一燎,不等熟透便猴急的往嘴裡塞。洞%e7%a9%b4本就不易通風,血腥味與肉香交織在一起久久不散,把那些原本還存留了些許理智的人也激得狂躁起來。

他們眼睛發亮,牙齒微張,喉結上下聳動,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咆哮。

三王爺與蕭澤背對背站立,護在賈環身前,死死盯住這群正在獸化中的人類,隻覺得心臟正被無數利刃切割,驚痛難抑。

忽然,一道黑影慢慢站起來,朝躺在角落裡,被賈環砸得隻剩一口氣的男子走去,拉著他雙腳,一寸一寸朝洞外挪。

見他餓壞了,沒什麼力氣,一對青年男子悄無聲息的走過去,幫忙抬手抬腳。三人很快隱沒在紛飛的大雪中。

一片冰冷的死寂在空氣中蔓延,隨後便是窸窸窣窣的響動,之前冷眼旁觀的人再也把持不住,急匆匆追出去。至於去乾什麼,不言而喻。

他們很快回來,渾身沾滿血跡,甚至有人還受了傷,想是因僧多肉少打起來了。隻有那些身強力壯的分到一杯羹,身體孱弱的無功而返,慘白的麵色昭示著他們活不了幾天。

三四百人,分食這麼點肉遠遠不夠,沒吃的想吃,吃過了的更想吃,他們齜著牙左右窺視,劇烈收縮的瞳孔裡隻剩全然獸-欲,哪還有半點人性?

三王爺與蕭澤明顯是生麵孔,又都帶著傷,一副行走不便的樣子,很快就成為這些人眼中的肥肉。一道道凶殘至極貪婪至極的目光聚攏過來。

外麵滴水成冰,三王爺與蕭澤卻都出了滿頭滿臉的大汗,恨不能立馬從這個光怪陸離,暗無天日的洞%e7%a9%b4裡逃%e8%84%b1。

一直未有動靜的賈環終於徐徐睜開雙眼,朝難民們回視過去,抽-出腰間柴刀,用指尖輕彈。

叮的一聲脆響在洞內回蕩,災民們渾身一顫,趕緊收回視線,你挨我我挨你的蜷縮在一起。

蕭澤%e8%85%bf一軟差點趴在地上,忙用匕首支起身體。哪怕麵對千軍萬馬,他也沒這麼狼狽過,因為他知道敵軍隻會殺人,不會吃人。死在他們手裡不過頭點地。死在這群暴民手裡,怕是連骨頭都被嚼巴嚼巴吞掉。

這種死法,委實太過可怕!

三王爺走到賈環身邊坐下,表情沉鬱。

賈環眯眼在空氣中嗅聞,一字一句開口,“聞見洞裡飄蕩的血腥味了嗎?是不是覺得惡心想吐?”

三王爺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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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勾%e5%94%87,笑容萬分邪肆,“可是這群人卻不會覺得惡心,隻會更感饑餓。進食,這是人生來具備的最強烈、最原始、最不可抗拒的本能!你沒有經曆過真正的饑餓,所以無法體會那種令人幾欲發狂的感覺。一個餓死的人,切開腹部你會發現他所有臟器都融化萎縮成一團,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實在太餓了,在無法找到食物的情況下,他的胃部聽從大腦的指揮自己把自己吃掉了。”

三王爺臉上的肌肉微微抽[dòng]。

蕭澤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賈環嗤笑,隨手往火裡扔了兩塊木柴,繼續接口,“沒錯,人就是這樣殘忍的動物。餓到極點,他們不僅吃人,連自己也吃!”這樣慘絕人寰的事,在末世實屬平常。

將火燒得旺旺的,他轉頭盯著三王爺腹部已然裂開的傷口和蕭澤失了夾板的斷%e8%85%bf,語含譏誚,“你們一個天殘,一個地缺,而我僅十歲出頭身形瘦弱,若不手起刀落了結那麼一兩個,他們絕不會退縮。若照你們說的,隻教訓教訓見點血,你們想想後果會是如何?”

三王爺臉上結了一層冰霜。

蕭澤恨不能把自己的腦袋埋進褲襠裡去。

賈環冷笑,“看來你們終於想明白了。若我僅隻弄傷他們,反會激起他們心中狂性,當即便群起而攻之,把咱們撕扯成碎片。我心中自然有道,那便是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這同樣也是他們的道!而王爺之前與我所論之道不為道,應該稱為‘道義’,那是吃飽穿暖以後才會考慮的東西。”

話落,賈環從包裹裡摸出一壺酒,小口小口慢慢抿著,姿態說不出的悠閒。

三王爺沉思良久,呼出一口濁氣後定定看向他,表情肅穆,“你說得對,生存之道方為至高之道。直到此時此刻,我才了解‘以民為本’的真正含義。皇族的責任不是封疆萬裡,稱霸宇內,大展宏圖,而是讓自己的子民有衣可蔽身,有食可飽腹,有屋可安居。皇權不是天降神授,而是子民們所賦予。他們不是我們皇族眼中的螻蟻,恰恰相反,他們是大慶的基石,是帝國的脊梁。順應他們可使我大慶昌隆,反之則使我大慶滅亡。我們應當對他們心存敬畏。”

話落徐徐掃視洞內,對權力的渴望更加明晰更加熾烈。若他登頂,必叫大慶子民再不受饑寒交迫之苦,再不會由人化獸道德淪喪。

賈環乜他一眼,啟%e5%94%87笑了,“你若為帝,必是個好皇帝。”

三王爺食指抵在他%e5%94%87間,輕聲道,“噓,這話今後萬不可再說了。”能與少年結伴而行,此次落難是福非禍。

見他態度非但不變,反倒更%e4%ba%b2密了幾分,賈環挑挑眉,終是放下心中芥蒂,出去挖了雪回來煮沸,替兩人清洗傷口,又化開一枚綠色丸藥抹上。

給蕭澤重新正骨並置換夾板時,五大三粗的男人羞愧的雙頰通紅,吭哧半晌方悶聲開口,“環三爺,在下見識淺薄,望您千萬莫與在下計較。得您一路相助,在下銘感五內沒齒難忘,日後但凡有事儘可去蕭國公府尋在下幫忙,在下絕無二話。”

賈環挑眉嗤笑,“看不出你皮糙肉厚一副粗人相,竟還出身名門。無事,你腦子本就不靈光,與你計較有甚意思!”

三王爺忍不住笑出聲來。

蕭澤撓撓後腦勺,也跟著笑了。環三爺一如往昔的態度叫他放鬆不少。當然,之前的那些輕視不知不覺已被敬畏所取代。小小年紀就有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