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宥並不熟稔,不知道他此時掏出來的紙片上所書寫的人名正是她。
“咦?”她看到“朱恩宥”三個大字,潦草但好看地寫在紙條上。“給我的?請問——他有留下姓名和資料嗎?”
“沒有。不過……他給的是吃的嘛,我勸你不要吃比較好哦……因為,那個人看起來不是什麼好人。”管理員是基於好心而奉勸她,提著紙袋過來的男人長得不討喜,臉色冷硬,口氣也沒多好,拜托彆人辦事時也不懂得態度放軟一點,他對他沒有好印象。
“他長什麼模樣?”朱恩宥急問。
“長什麼模樣嘛……”管理員側著臉,想了想。“很高,瘦瘦的,穿黑西裝,眉毛長這樣。”他在自己的眉宇間比畫出兩道高高揚起的劍眉,又拉長眼尾,眯眯的、凶凶的、酷酷的。“眼神是這樣——”
“梳西裝頭?”
“對對對,梳西裝頭,所以看起來有點老氣。”
綜合管理員的說辭,朱恩宥心裡迅速勾勒出一道身影,再看見大紙杯裡盛裝的東西,她已經完完全全確定是範克謙沒錯。
紅酒洋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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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拙的追求手法,連範克謙自己都覺得汗顏。
但是範克駿信誓旦旦打包票這些招式一定可以打動女孩子的心,他隻能硬著頭皮做——所以,他現在麵對一整張空白信紙,思索著所謂“情書”該從哪一個字下筆才好。
他這輩子第一次送花,第一次%e4%ba%b2自下廚燉煮洋梨,第一次傷腦筋該怎麼寫情書,全都為了朱恩宥。
朱恩宥拒絕了他的請求,不願意給他機會,但他不想死心、不想放棄她,如果拋下尊嚴和驕傲可以換回她,那麼不值錢的尊嚴和驕傲他一點也不吝惜。她現在不接受他,他就重新讓她願意接受他,或許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如果不去試的話,他就一定會失去她。
從小到大,他除了勝負,還不曾如此看重過一個人,不曾……連失去都無法忍受。
我不要!
她拒絕得真快、真決絕,原來言語真的能傷人,他以前從來沒有這種體會,所以才能無謂地說出一些狠話,傷人,也傷她。她那三個字,也讓他感覺到疼痛,以及害怕,若是她一輩子都不再原諒他,他真的感到害怕。
“恩宥……”情書的開頭寫下她的名字,後頭就停頓下來,他有很多話想告訴她,卻拙於文字和語言。
該怎麼說,她又會怎麼回應,會不會連看都不看一眼就投進垃圾桶?這些念頭在他心中不安地翻騰著,直到電話內線閃爍輕響,他放下筆,接起話筒。
“我範克謙。”
“……我是朱恩宥。”
沉默時間長達十秒,範克謙雙眼還專注地看著自己寫在信紙上的名字,所以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而產生幻覺,才會以為朱恩宥打電話給他,他沒能立刻做出反應,另一端的朱恩宥尷尬地清清喉。
“……我打擾你了嗎?”
範克謙回神,急促地回應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那、那就好。紅酒洋梨我吃掉了,請幫我謝謝廚子……”
“那是我做的。”是他花掉一整晚在廚房裡削洋梨煮紅酒做出來的成品。
“咦?”朱恩宥吃驚的發出高昂抽息聲。
“好吃嗎?”
“還……不錯啦。花……也是你送的?”
“嗯。”可悲的是,他連她最喜歡的花是什麼都不曉得,隻能流俗地送紅玫瑰。“你喜歡玫瑰嗎?”
“還……算喜歡,不過你應該要附上小卡片,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是你送的……”
“還要附上小卡片?”範克謙的反問,讓她聽出來他不是在裝傻,而是他真的不知道送花要附上小卡片。“我第一次送花,不知道有這種規定。”
“也不是規定啦……畢竟你花了錢,沒讓人知道是你送的,那錢不就浪費掉了?”她還很認真地教導他。
他在電話那端受教點頭,發覺自己做了蠢事,講電話不出聲光點頭她又看不到,所以他應了一聲“哦”。
朱恩宥思索著應該如何開口,有些結巴:“我打電話來,是因為我、我不懂你的意思,不懂……你為什麼要送花又送東西的?”她一直想不通,沒辦法睡好,躺在床上滿腦子還是這件事,最後真的忍不住打電話過來直接問。
“我在追你。”
“咦;:”朱恩宥又受到一次驚嚇。“可是你明明就不喜歡——”
“恩宥,我以為自己不喜歡你,以為。但是我錯了,我一直告訴我自己,我不愛你,就像在說服自己、催眠自己一樣,我也的的確確讓我自己相信,我不愛你,所以我讓你從範家離開,可是我沒有解%e8%84%b1的喜悅,我從來沒有這麼渴望看見一個人,我想見你,我好想見你……恩宥、恩宥、恩宥、恩宥……”
他就這麼低低地呢喃著她的名字,一遍一遍。
他並沒有說出多深情的告白,也沒有膩死人的甜言蜜語,但她知道他的誠實,他是一個不說假話的男人,他從來沒有欺騙過她,沒有明明不愛卻滿嘴說愛她,是她自己以為他愛她,當她聽見他與爺爺的對話,她一方麵感到痛苦難過,一方麵卻又感謝他的坦白,讓她能完全看清現實,一點奢望也不敢有。
他是個會悶著話,卻不會編織謊言的男人。
不想說的話,他不會說,而一旦說了,就很真實。
所以,她可以相信他現在說的話,是真的嗎?
“這一次,爺爺有逼你嗎?”雖然已經向範老太爺求證過,她還是想從他口裡聽見。
“沒有。”
“不是賭輸才不得不說好聽話來拐我?”
“不是!”
“你真的想見我?”
“真的!”
“非常想嗎?”
“非常想!”
“作夢也會想嗎?”
“……會。”因為有點丟臉,他的音量小了一些。
“我和你表妹,比較想見誰?”
“你!”
“真的?”她的問句開始進入無腦輪回。
“真的!”
朱恩宥好開心地笑咧嘴,他少少幾個字的回答,字字都鏗鏘堅定。
“那你現在要見我嗎?”
“要!”
終章:
當初阻止藍冬青到範家追回範悠悠的現世報,讓範克謙終於了解那時的自己有多礙眼多擋路——人,總要自己也經曆過相似的情況,才會發覺所有擋在前方的東西好討人厭,他沿路遇到的每一個紅燈,都換來他的低咒。
還有他匆匆下樓趕著要來見她時,老頭子和老管家跳出來妨礙他的短短兩分鐘,害他必須晚兩分鐘才能看到她,也讓他有所嘀咕。
“克謙,你這次是真心的嗎?如果不是、如果隻是覺得是恩宥也無所謂,那麼爺爺求你不要去找她。”不要再傷害那個善良的女孩,讓時間去治療她的傷口,總會痊愈的。
範克謙並不想停下腳步,他沒必要向她以外的人多說什麼,但他知道老頭子是因為疼愛她才會擔心,明明他才是老頭子的%e4%ba%b2孫,老頭子卻更關心她,這讓他不生氣,反而像在對女方%e4%ba%b2屬擔保他會好好對待他們的掌上明珠一樣——
“我是認真的,雖然領悟得很晚,但我絕對不是覺得是她也無所謂。”而是非她不可。
看見範克謙的表情,範老太爺好欣慰,他這孫子很少很少流露出那種模樣,堅定又無可動搖。
“你這句話,如果早點說的話,恩宥就不會走了……”遲鈍的笨孫子。
“我會把她帶回來。”不是現在,在她肯接納他的那一天,他會再把她帶回身邊。說完,範克謙就要走,多等一秒也無法忍耐。
“大少爺。”老管家叫住他。“彆忘了,誠實的把你的心情告訴恩宥小姐,藏著話是沒有什麼幫助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哦。
沒聽到範克謙受教地回答,不過他知道範克謙有聽見。
“恩宥一定會原諒他的,她連我這個老人都原諒了,何況是她喜歡的克謙。”
“老爺,我也有同感,畢竟恩宥小姐的名字涵義不就是‘寬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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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恩宥一定傻傻的不會為難他……”
“真好,我好期待恩宥回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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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範克謙踩下油門往前啟動。
小心開車。她的叮嚀還在耳邊,甜得像蜂蜜。
範克謙還是忍不住小小超速幾回,隻為了快些看到她。
我想見你,我想見你,恩宥、恩宥……
她願意原諒他了嗎?
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了嗎?
願意麵對麵和他說話,麵對麵給他笑容了嗎?
恩宥。
車子慢慢駛進小巷,已經可以看到她住的那棟舊公寓,斑駁的紅漆門前,站著朱恩宥,她裹著羽絨外套,將自己包得像個圓球,晚上氣溫偏低,還正巧遇到寒流,她不知道在那裡站多久。
“你為什麼不等我來了再下樓來?”範克謙按下車窗,露出焦急又略帶責備的神情。明明就約在她住家樓下,何必要提早下來吹冷風?!
“我剛到。”她鼻頭凍紅不是一兩分鐘的事情,泄漏了她小小的扯謊。
心急著想見到對方的人,不隻是範克謙而已。
她那時問他:你現在要見我嗎?
他回答的“要”,既有力又激動,一個字,也能讓人聽出他的情緒。
她坐進他的車裡,裡頭好溫暖,車內沒有燈光,所以當他的雙手放置在方向盤上時,指節間發耀著光芒的戒指立刻吸引她的目光。
“你沒有拔下來呀?”
“什麼?”範克謙正側身往後座撈他的外套要給她。
她指指他的手。“戒指。還是今天才偷戴上去的?”
“這個……沒摘下來過。”
“為什麼不摘下來?”
“沒想到摘下它的理由。”
“恢複單身還不摘下結婚戒指,行情會打折扣耶。”像她現在就十指光溜溜,但是還是沒行情,嗚。
“恩宥,你原諒我了嗎?”比起戒指問題,他更想知道的是這個。
“……”
“恩宥?”
“你隻是喜歡三月而已,我不知道你有什麼錯。”她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是我傷害過你。”
是啦,從丈夫嘴裡聽見另一個女人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