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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的自覺,與李紈、邢夫人許久未見,卻是有說不完的話。

“迎春呢?她可是出嫁了?”趙姨娘看向邢夫人。

“年前便嫁出去了,”邢夫人麵露羞愧,“因咱門第不高,又無豐厚的嫁妝,隻能將她許給太倉當地一戶鄉紳嫡子為妻。”

李紈笑道,“鄉紳又如何?家境殷實,人口簡單,倒比嫁入豪門深宅好過的多了!”

“珠兒媳婦說得很是!”趙姨娘連連點頭。

邢夫人也高興起來,豪飲一杯後道,“可不就是這個理兒!迎春那性子你們也知道,跟個麵團似得任由人捏圓搓扁,萬萬入不得豪門深宅。她那夫君是個老實人,夫妻倆舉案齊眉,和和美美,日子過得倒也舒坦。本來她婆婆有些看不起她,想納個貴妾進門,話剛撂下去,好家夥,環哥兒竟封侯拜相了,哈哈哈,把她公公婆婆嚇得氣都喘不勻,一疊聲兒的說他家先祖積德,讓嫡子娶了如此賢妻入門,納妾的話再不敢提,還把兒子的通房丫頭全攆了。咱們回來的時候,他們正把迎春當菩薩一般供著呢!”

說到這裡,邢夫人替自己和趙姨娘斟酒,喟歎道,“多虧了環哥兒,不然也不會有咱的好日子。妹妹,我敬你。”

李紈也舉起酒杯,含淚道,“我也敬夫人一杯。您和環哥兒的大恩大德,我與蘭哥兒這輩子定當結草銜環,傾力相報!”

趙姨娘臉都羞紅了,一邊舉杯與兩人對飲,一邊擺手連說沒什麼。

喝完幾輪,三人越發興致高昂,東加長西家短的說個不停。邢夫人湊到趙姨娘耳邊,神秘兮兮的問道,“說是王熙鳳被休後沒歸家,反成了賈珍外室,且那賈蓉也常常去她那處宿夜,可是真有其事?”

趙姨娘當即啐了一口,“呸,%e6%b7%ab婦,虧她做得出來!為了幾個錢,任那父子兩同床尋歡也是常有的事。幸虧璉兒把她休了,否則如今連頭都抬不起來!”

邢夫人扶額道,“璉兒怎總是遇見這等%e6%b7%ab婦,難道是命?”

趙姨娘心知自己說錯話了,趕緊與李紈兩個勸她喝酒,正笑鬨,王善保家的掀開門簾衝進來,喘著粗氣大喊,“太太,不好了,老太太打上門來,說是要分家。”

“好麼,真是蚊子見了血,蒼蠅聞了臭,這便找來了!走,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怎麼個分法,正好環哥兒、妹妹、珠兒媳婦都在,人齊了!”邢夫人提起裙擺,氣勢洶洶往前廳走。當初與二房撕破臉的時候,大房隻口頭上說分家,一應官文全都沒辦。二房家產已經敗光,這回卻是打劫來了!

趙姨娘跟李紈也都變了臉色,放下酒杯緊跟過去。

118一一八

賈母、賈政、王夫人、探春、寶玉幾個在正廳落座,看看與昔年毫無變化的廳中擺設,又看看門外崢嶸錦繡的花園和金碧輝煌的亭台樓閣,心裡很有些感觸,不知不覺眼圈便紅了。

賈赦與邢夫人走在當先,甫一跨入門檻便被賈母舉起拐杖狠捶了一頓,口裡唾罵不止,“好你個不孝子,自個兒跑去江南享福,倒把老母扔在京中不管,你也不怕遭天譴!我打死你個不孝子!喪了天良了……”

賈赦見她臉色蠟黃,身形消瘦,絲毫未見昔年紅光滿麵的健康之態,很不敢反抗,隻抱住腦袋硬捱。邢夫人上前攔了兩下,反成了老太太最主要的泄憤目標,拐杖如雨點般落下。

趙姨娘緊跟而來,不陰不陽的笑道,“喲,老太太好大的威風,不是說病得下不來床了麼?果然是訛我的!”

“你,你怎在這兒?”賈母幾個俱是一驚。探春趕緊用袖子捂住臉,不敢與她相見。

都道惡人還有惡人磨,彆看賈母在賈赦這裡威風凜凜,到趙姨娘跟前就啞了。她也不是未曾鬨過,當年賈環剛走便打上門,硬說趙姨娘那幾個鋪子是偷了賈府中饋才開起來的,要她把銀子吐出來。趙姨娘二話不說,穿上鬥篷便要拉她見官,把這事掰扯清楚,又給她看了那些鋪麵的契書,卻是落得五王爺、證聖帝等人的私印。找她晦氣,與找五王爺跟皇上的晦氣無異,告她偷竊,與告五王爺跟皇上偷竊無異。

賈母嚇得膽兒都裂了,趕緊帶著王夫人幾個灰溜溜的走人,硬捱了些日子又找上門,哭求趙姨娘接他們入府居住,倘若不應便吊死在她府門口。

趙姨娘冷笑,當即使人在門梁上栓了一根麻繩,拽她上前投繯。賈母哪裡肯乾,再次灰溜溜的走了。

鬨了好幾回,回回吃了大虧,賈母終於消停了,隻不時讓探春上門討點小錢勉強度日。

這次找賈赦,卻是打著同樣訛詐的念頭,卻沒料還未開場,又碰見趙姨娘這煞星!

“這是賈府,我姓賈,怎就不能來了?”賈環施施然走入正廳,道,“我與二房恩斷義絕,卻未與大房恩斷義絕,隻要榮國府做主的還是大伯,就依然是我本家。”

賈赦聽了這話,被老娘打彎的腰立時抖擻了,底氣十足的問,“母%e4%ba%b2,你直說吧,鬨這一場意欲何為?”

賈母幾個怕賈環怕得要死,卻也過夠了苦日子,強撐氣勢道,“我要分家。把賬本、地契、庫房鑰匙全都拿出來一一清點籌算,再請幾位族老做中人主持你們分家,你六,老二四。”

賈赦被氣笑了,道,“老二不但敗光了他自己的家產,也把榮國府的基業耗的七七八八,還得罪了全族。他憑什麼還能分走本該屬於我的家產?母%e4%ba%b2又憑什麼認為族老願意給他做這個中人?母%e4%ba%b2信不信,我倘若敲響祠鐘召集族人,說要把老二除族,大家沒有不同意的?母%e4%ba%b2,你莫逼我!”

賈母也慘笑起來,道,“老大,你也莫逼我。你若是不同意,信不信我立時碰死在門外的石獅子上,讓你一輩子扛一個不孝不悌的罪名,讓賈璉一輩子翻不過身來!”

趙姨娘用帕子捂嘴,假笑道,“老太太,趕緊的去碰!若是走不動道,我使兩個婆子扶你!”話落衝宋嬤嬤揮手。

賈母這次不掙紮了,果真隨著兩個婆子走到門外,使勁兒往石獅子上碰。為了賈政和寶玉的將來,她這條老命算是豁出去了。

寶玉還懵懂無知,用怯弱的目光打量座上眾人,又偷覷賈蘭,被他狠啐一口後眼圈慢慢紅了。賈政與王夫人卻是曉得賈母此番心存死誌,不但沒攔阻,反期待事情鬨得越大越好,看向賈赦與趙姨娘的目光中飽含毒液。

賈環見了他二人情狀,心中微微一動,又聽門外一陣驚叫,卻是兩個婆子抬著頭破血流、氣息奄奄的賈母進來。所幸趙姨娘遣她兩個跟著,關鍵時刻拉了一把,否則真讓賈母碰死在門口,賈赦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更有賈璉前程儘毀。

為了賈政和寶玉過得好,賈母可以拉所有人墊背。該怎樣偏心、自私、涼薄,才能做到此等地步?

賈赦心裡涼颼颼的,恨不能賈母真個碰死,一了白了;又怕她果然碰死,害了全家,糾結苦痛之下臉龐都扭曲了。

賈母睜開雙眼氣若遊絲的催促,“分家,快分家,你六,政兒四!”

“不行!五五!”王夫人忽然跳出來說話,還攔住欲出去尋大夫的賈璉。

賈寶玉完全嚇呆了,木愣愣的坐在椅子上。探春忙撲到賈母身邊,用帕子捂住她不停流血的額頭。賈政以手掩麵作沉痛狀,儼然是想躲在賈母和王夫人背後坐享其成。

賈璉繞了幾圈依然被王夫人攔住,隻得衝門外的小廝揮袖,命他去請大夫,咬牙啟齒道,“五五?你做夢呢!不如把爵位也讓給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一直沉默不語的賈環忽然發話了,“行,便把爵位給他們吧,這榮國府也不要了,我另外給你們尋住處。”他轉臉朝賈赦看去,一字一句慎重問道,“你敢是不敢?信不信我?舍不舍得?”

敢不敢?信不信?舍不舍?一連三問把賈赦難住了。可對上少年深邃似海的眼眸,他心間莫名湧上一股豪氣,拍桌道,“我敢,我信,我舍!用一份家業換一輩子安寧,值了!璉兒,把幾位族老找來立切結書。把家業和爵位給了老二,今後大房與二房,我與母%e4%ba%b2,此生此世再無瓜葛,是生是死兩不相乾!”

他看向賈母,狠聲問道,“母%e4%ba%b2可滿意了?”

賈母傷得不重,聽了他的話驚坐而起,問道,“果真?果真連爵位也給政兒?”如此,寶玉今後也能襲爵,這輩子總算不愁了!

思及此處,她麵露喜色。

趙姨娘、邢夫人和賈璉都嚇傻了,不敢置信的朝賈環看去,見他微一擺手,立馬咽下滿肚子的話,靜觀其變。

賈赦頹然點頭,“果真把爵位也給他。父%e4%ba%b2在時,母%e4%ba%b2不是總勸他廢除我世子之位改立老二麼?如此,也算了了你畢生心願,兒子也不用擔一個不孝不悌的罪名。”

“可改立爵位之事……”賈母憂心忡忡開口。

賈環眯眼笑了,“不過皇上一句話的功夫,又有何難。給了家業與爵位,還望今後各位再莫上門叨擾,見麵隻當不曾相識,可能做到?”

“這個自然!”見賈政隱有挽留之意,王夫人連忙開口。

“如此甚好,這便立下切結書吧!”賈環命啞妹去書房拿文房四寶。

幾人各自寫下切結書,幾位族老在右下角蓋了私印,然後拿去衙門辦理官文。因此事有神威侯出麵,官吏不敢怠慢,隻略看了一眼便戳了公章入了官檔,算是塵埃落定了。幸而賈赦一家剛歸京,箱籠等物未曾打開,隻雇了馬車移至他處也便罷了,不如何麻煩。

賈環衝賈母等人詭異一笑,催馬離開。

“你們今後便在這裡住著吧,院子剛空出來,頗有人氣,風水也是上佳。哎,我也不知那兔崽子犯了什麼糊塗,竟攛掇你們棄了家業!真真是抱歉!”趙姨娘滿心愧疚的將幾人領入月前自己居住的五進的大宅子。

“我信環哥兒。他如此做,自然有他的道理。”賈赦沒心沒肺的一笑。

“是,環哥兒什麼樣人我還不了解麼,吃什麼也不會吃虧。”賈璉適時打趣。起初還有些難過,但當真走出榮國府的大門,轉頭回望的時候,他心裡卻說不出的輕鬆。這已然傾頹的家,有名無實的爵位,誰愛要誰便拿去吧!

“你們不但吃不了虧,還擺%e8%84%b1了一個大麻煩,日後記得好生謝我。”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