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攏進袖口,麵上卻半點不顯,沉聲威嚇道,“你再推我一下試試?”

“試試便試試,你還能打死我不成?”小廝的聲音略微發抖,手上卻一點不含糊,又用力推了幾把。

見鵲兒正拿著一個花盆走過來,賈環詭笑,在他的推搡下慢慢倒地。

鵲兒忙丟下花盆,撩起裙擺狂奔,跑到近前一看,隻見小主子%e5%94%87色烏黑,臉色煞白,氣若遊絲,仿佛隨時都會咽氣。

那小廝弄不明白怎麼倒下的不是自己竟成了對方,又見他情狀淒慘不似假裝,一時驚駭莫名,捂著%e8%83%b8口直哆嗦。

鵲兒探了探賈環微弱的鼻息,站起來扯著脖子大喊,“不好了,殺人了!快來人啊!”

王夫人‘恰好’過來探望賈環,聽見響動心裡一喜,暗道成了,忙隱去嘴角浮現的一絲笑意,做出心憂如焚的樣子朝裡趕。

出來迎接的趙姨娘麵色大變,顧不得禮數,撇下主母朝後院狂奔。剛還聽鵲兒說兒子好好的,難得表現的很正常,正侍弄花草呢,這才敢讓太太去探,怎麼眨眼功夫又弄出人命了?當真是天煞孤星轉世不成?

她這會兒完全想不到倒下的會是自己兒子。蓋因賈環近月來瘋狂增長的武力值叫她相信隻有兒子打死人的份兒,萬沒有兒子挨打的份兒。

待入了後院發現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兒子,她先愣了愣,這才淒厲的喊起來,“環兒不好了!快,快去請大夫!這是哪個天殺的乾得?!”

王夫人心裡十分錯愕,怔愣了好一會兒才衝金釧擺手,“去請大夫!”話落,暗暗瞪了周瑞家的一眼。

周瑞家的心裡苦啊。自己找來的分明是個瓷人兒,打小便患有嚴重的心疾,動不動便厥過去,好容易長到十七八歲就等著入土為安。接了這麼個差事,用一個必死之人換二百兩雪花銀,他全家樂得跟什麼似得,拍%e8%83%b8口打包票說一定把事兒辦得妥妥的,怎麼眼下情況完全顛倒了?

王夫人心裡也直打鼓,暗忖莫不是賈環看出什麼來,反將自己一軍吧?原是個沒腦子的,這會兒不但腦子靈光了,性情狠辣了,又練得一身蠻力,當真容不得他了!隻等大夫來了驗看真假,再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把這禍胎根除,否則日日與寶玉離得那樣近,真叫她寢食難安。

眾人七手八腳把賈環抬進屋,趙姨娘咆哮著要那小廝償命,好說歹說被宋嬤嬤勸住,叫人拿了關進柴房,等老爺回來嚴查到底。

被一群身強力壯的婆子圍堵,小廝雙眼一翻厥過去。周瑞家的暗暗啐了一口,心裡罵道:該死過去的時候不死,這下倒死得痛快了,沒用的夯貨!

王夫人跟著趙姨娘進屋,轉身時隱晦的比了個滅口的手勢。

周瑞家的心領神會。

事情鬨得那樣轟轟烈烈,很快便傳到賈母耳裡。老太太歪在炕上直揉太陽%e7%a9%b4,語氣頗為不耐,“怎又是環哥兒出了事?上次被小廝打,這回又被小廝打,我賈府血脈竟三番四次被人糟踐,反了天了!”

陪侍一旁的邢夫人抿嘴而笑,“上行下效,主子看誰不順,奴才們可不就爭相擠兌麼。”

這番話說得太直了,卻也是那個理兒。賈母早知道王夫人麵上慈和,實則對這個庶子深惡痛絕,平日裡不叫他進學,拘在佛堂抄寫佛經,完了令小廝帶他胡混瘋玩,說些嫡子如何如何尊貴,庶子如何如何卑賤的話刺激,隻管叫他長成個猥瑣陰沉,人見人厭的樣兒,將來斷不會有大出息。

這本沒什麼,嫡庶有彆的規矩不能亂,但王夫人最近有些急了,手段越發狠毒,謀算了前程還不知足,竟謀算起性命來了。賈環再卑賤,那也是政兒的血脈,怎能說殺就殺?把賈府當什麼了?

想到這裡,賈母心中鬱鬱,瞪了幸災樂禍的邢夫人一眼,對鴛鴦擺手道,“去庫房提些藥材給環哥兒送去,碰見太太叫她把府裡的對牌還給我,後宅這樣亂,蓋因她庸碌無能,既管不了就彆管,以後都交給鳳丫頭吧。”

鴛鴦領命而去。

邢夫人用繡帕掩嘴,偷偷笑了。

☆、九

人沒算計到,連府中大權都丟了,王夫人心中氣得發瘋,偏麵上不能顯出一絲半點兒的不滿來,隻得解下對牌交給鴛鴦。

“大夫怎還未到?來人,拿我的帖子去催催!”她轉頭呼喝,看上去十分著急,內裡卻恨不得賈環立馬去死。若大夫來了沒查出問題,這個性情乖戾,心機又十分深沉的庶子她是萬萬容不得了!

趙姨娘緊緊拉著兒子的手,眼見他渾身發燙,呼吸漸弱,直嚇得丟了三魂沒了七魄,還是匆匆趕來的大夫提醒,才被丫頭婆子攙到一旁靜候。

王夫人心不在焉的喝了幾盅茶,見大夫停下診脈,忙問道,“如何?”

“脈相微弱怪異,似內傷又似中毒,老朽一時辨不分明,方才聽丫頭說了情況,想來應該是內傷,先行開些調息的藥慢慢吃著。”大夫保守的答道。

竟是真的內傷了?王夫人瞳孔微縮,心中萬分詫異。不過,即便真傷了又如何?她照樣得把這禍胎除了。好在掌家的是自己侄女,不是邢夫人,她若要行事也還便利。

“嚴不嚴重?什麼時候能好?”趙姨娘急聲詢問。

“能不能好且難說,隻慢慢養著。不過公子年小,三五年過去想是能養好的。”看向趙姨娘時,大夫眼裡閃過一絲憐憫。腦袋才砸了個大窟窿,又受了這麼重的內傷,且次次都是奴才所為,這賈府也太齷齪了,完全不給庶子一點活路啊!

“天殺的奴才!誰給你的膽子如此糟踐主子?待我回了老爺把你一家都活剮了給我環兒償命!我環兒命苦啊!左一個小廝要害他,右一個小廝也要害他,竟沒人將他當個堂堂正正的人來看!庶子難道就不是老爺的兒子了嗎?庶子就活該受人磋磨嗎?滿京裡打聽打聽,萬沒有這樣狠毒的人家……”趙姨娘腦袋一暈,撞開門簾就跪在外間嚎啕,那淒厲的控訴越過好幾道院牆都能聽見。

“快彆哭了,我和老爺自然會為環哥兒做主!”王夫人忙使人去扶,又用五十兩銀子堵住大夫的嘴,唯恐這些事傳到外麵,替自己招來個苛待庶子的名聲。

趙姨娘雖沒甚腦子,但論起撒潑打諢,滿府裡無人可敵。她又哭又嚎又罵,任誰來勸也不起身,頭發亂了,妝容花了,珠釵掉了,衣裳臟了,情狀竟比躺在床上的兒子還淒慘。惹得匆匆回轉的賈政心煩意燥,對著王夫人一通咆哮。

因不是第一次,他心裡也有些懷疑王夫人平日的賢惠慈善是作假,看她的眼神裡帶著冰冷的審視。苛待庶子看似事小,被禦史逮到也夠他喝一壺的了。

王夫人心中慌亂,矮下`身段給趙姨娘道歉,又送了好些藥材和紋銀,然後自罰去佛堂念半月經文。

最後還是見兒子的燒退了,呼吸也平穩了,趙姨娘這才消停下來。

晚間亥時,賈環在趙姨娘嚶嚶不斷的低泣聲中蘇醒,握了握拳,運了運氣,感覺到在體內四處爆炸的劇痛已經完全消失,熾烈地,能叫所有細胞死亡又重生的熱流也已經消退,這具身體看似瘦弱,卻比以往多了許多韌勁,五感亦更加敏銳,就像剝掉了原本包裹在體表的硬殼,徹底釋放了本我。

那種由弱小變得強大,從而主宰自己命運的感覺又回來了。賈環啟%e5%94%87,暢快一笑。

“環兒,你醒了?”趙姨娘擰了擰被淚水打濕的手帕,剛一抬頭就對上兒子亮如星辰的眼睛,立時驚喜的叫起來。?思?兔?在?線?閱?讀?

“小兔崽子,你還笑得出來!你不是很能嗎,啊?幾十斤重的沙袋你整天綁著亂跑,一腳踢斷根木頭樁子不在話下,怎得被人推兩記就內傷了?你個孬種!等你好了,那些拳腳趁早彆練了!練了也是白練!”趙姨娘玩不來溫情那一套,對兒子表達關愛的方式非打即罵。

賈環被人揪住耳朵卻樂在其中。即便末日沒爆發的時候,他的貴婦母%e4%ba%b2也未曾對他說過一句表達%e4%ba%b2近的話,更何談責打。他喜歡這份嬉笑怒罵中透出的溫情。

“姨娘,那小廝是不是嚇死了?”他咧咧嘴,一下子坐起身,半靠在床頭。

“你怎知道?剛把他扔柴房裡,說要拿繩子索了他全家給你償命,他眼兒一翻就翹辮子了。”趙姨娘忙把枕頭塞進他後腰。

“他原先就患有嚴重地心疾,卻還變著法的惹怒我。在咱們院子裡,誰不知道我賈環護食護得厲害,他卻當著我的麵頭偷吃我點心,這分明是挖坑等我往裡跳呢。我如果對他動手,就算他當場不死,回去也一準兒來府裡報喪。所以我順勢反將他一軍。”賈環微揚的嘴角透著一股邪氣。

趙姨娘目瞪口呆,忙上上下下摸索兒子身體,急問道,“所以說你是假裝受傷?你沒事?”

“我好著呢!你看看這臉色。”賈環往臉上拍了拍,蒼白的臉頰立時紅撲撲粉嘟嘟的。

“可大夫說你傷得很重!”趙姨娘還是有些不信。

“這個瞧見沒?往腋窩下一夾,那脈搏就越來越微弱了,夾得久了甚至能導致脈搏停止跳動,但人卻好好的。”計策甫一擬定,賈環就想好了說辭,從枕頭下摸出兩顆核桃。

“真的?我試試!”趙姨娘立即將其中一顆夾在腋窩,自己測脈搏。

賈環五指微微用力,輕鬆捏碎剩餘的一顆,取出裡麵的果仁慢慢吃著。他上輩子餓怕了,喜歡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儲存一些不易黴變的食物。

“嗨,真神奇哎!脈搏竟然真的從有到無了!這個好!到時我也坑彆人幾把!”趙姨娘取出核桃,驚奇的叫起來,瞥見神態安閒的兒子,臉色立即一變,擰著他耳朵罵道,“死崽子!你裝就裝,作甚不通個氣?差點嚇得老娘魂飛魄散!”

“輕點,疼!”賈環忙去掰她手指,語氣有點恨鐵不成鋼,“你一根腸子通到底,心裡發虛的話一準兒被太太看穿!跟你說了豈不壞我的事?”

趙姨娘一想也是,訕訕放手後湊到兒子耳邊低語,“你說這回是不是太太要害你?”如果打死人的罪名落實了,再加上兒子瘋魔的流言,這賈府必定待不住了,可不就稱了她的意!

“除了她還能有誰?”賈環嗤笑。彆看原著中王夫人待賈環慈善,把抄經這麼有臉麵的活兒都派給他做,而不是自己的媳婦李紈,弄得賈環在寶玉麵前也耀武揚威了兩回。可實際上呢?替主母抄經除了得些臉麵還得了什麼?好好的不進學,將來能有什麼大出息?

王夫人之所以讓賈環安然活著,是因為知道賈環已經被養廢了,壓不過寶玉,留著他還能顯示自己賢惠大度的好名聲。如果賈環是個才德兼備且有大出息的,單憑趙姨娘無時無刻不惦記賈府家業這一點,他娘兩個就彆想活命。

王夫人可是個連自己%e4%ba%b2侄女也算計到連渣都不剩的主兒。

趙姨娘兀自尋思片刻,撫著賈環腦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