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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剛剛步驚雲所做的是最正確的選擇,畢竟要是自己受了傷,那麼師徒四人今日的前途都堪憂得很;他當然也知道區區一個懸崖肯定要不了步驚雲的命——可是他還是生氣,神色裡的焦慮簡直已經掩蓋不住了。

淩傲天忽而就發現,自己對步驚雲的重視已經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甚至於……自己已然不想再隨便算計於他,更不想看到他因為自己而遇險受傷。

原來……長久的陪伴對於一個人來說影響是這樣巨大的……淩傲天慢慢垂下了眼瞼。

淩傲天緩緩地轉身看向想說些什麼又完全說不出來的聶風和斷浪二人,勉強地保持著淡笑地表情說道:“放心吧,你們雲師兄會沒事的。”

淩傲天複又淡淡地看向呆怔在一旁愣愣地看著四夜、五夜和明月的屍身,渀佛一夕之間就蒼老了十數歲的姥姥,悠悠地說道:“無雙城總是在的,不過是換了個主人罷了……”說著也不顧忽而抬起頭來的姥姥,轉身就和聶風和斷浪二人一同離去了。

稍稍考慮了一番,淩傲天終究還是帶著完全耗光了內力的聶風和斷浪二人去與大軍會合了。天下會已然接掌無雙城,現今正在整頓城中的各項事務。淩傲天特彆讓人去那崖上把獨孤一方的屍首收回來,當眾展示後再下葬。安撫百姓等事情都有專門培養的屬下辦理得井井有條,轉眼間夕陽已斜,這改朝換代的一天就在忙碌中匆匆過去了。定定地看著即將落下地平線的夕陽,半晌,淩傲天忽而從各種奏報公文中站起身來,撇下眾人就獨自又飛回了那懸崖之上。

淩傲天陡然發覺,他完全不想去理會已在掌中的無雙城是個什麼情況;而對期盼已久果然名不虛傳的曠世奇招傾城之戀也淡去了興致——深深地凝視著那翻騰的雲霧,淩傲天的眼神是如此璀璨明亮,就渀佛能夠穿透一切雲霧看到那人的身影一般。隻一揮衣袖,霎時間淩傲天便飛身消失在了雲海深處。

正文 心思

驟然失力從崖頂墜落,步驚雲立刻凝神提氣,儘量穩定自己的內息;眨眼間就向下掉落了百餘米,步驚雲倏爾出掌斜向下不斷擊打崖壁的山石,一點一點地使下墜的速度減慢下來。

也不過片刻光景步驚雲就已能清楚地看到崖下的景況了,這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深山樹林。此時步驚雲下墜的速度依舊不慢,他驟而以%e8%85%bf蹬實山壁,“轟”地一聲,步驚雲隻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e8%85%bf上經絡骨骼呐喊的聲音,疼痛得有些麻木;一蹬之後步驚雲淩空翻起,下一瞬就下落進了柔韌的枝椏中,不停地借力後,終於是穩穩地落在了地上,帶起一陣碎葉的風旋。

步驚雲扶著樹乾立定半晌,方才緩和了%e8%83%b8腹中洶湧奔流的氣血;抬手拭去%e5%94%87角溢出的鮮血,微微仰頭,透過層層的枝葉看上去,有碎金般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映出一雙深幽純粹的眼眸。

以步驚雲現在的實力,隻是硬接下帝釋天的一片掌風已然受了不輕的內傷;但總算也是難得的體驗,使他自身的境界似乎又上提了幾分。最重要的是,能幫到師父,受點兒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步驚雲調運內力穩住了傷勢,環顧周圍茫茫的樹林,心裡忽而有種空空的感覺。他想了想,終於還是邁步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步驚雲能感覺到,那個戴麵具的自稱帝釋天的人功力在師父之上,然而他卻有一種很篤定的預感,似乎……那帝釋天並沒有半分想要拚命的意願;所以步驚雲相信,隻要師父沒有受傷,以師父的心機實力,要全身而退並不太難。於是心裡,也就輕鬆了幾分。

緩緩地行在林中,步驚雲當務之急是找到這山林的出處,隻要能到達城鎮裡,自然就能找到回天下會的道路——如今,整個神州都分明已經納入天下會的掌控之中了。

步驚雲要自己找到回去的路,因為他知道……師父大概是不會來找自己的。如今無雙城剛破,師父要處理的事務何其多——步驚雲十分了解師父,這種了解,甚至於超乎了淩傲天自己的想象——正因為了解,所以知道,師父不會為了他一個人,而放下一座城。

之前的七餘年,再加上這將近兩年來的日夜相處,步驚雲其實十分清楚——這彼此之間真心的分量並不是對等的。

如今連獨孤一方也死了,步驚雲心中的枷鎖已然半分不剩;於是他不需要再有丁點兒猶疑顧慮,這一整顆心,都可以隻想著一個人,一件事。

步驚雲的心裡不需要再裝下其他的人和事;可是淩傲天的心裡卻裝了太多的人和事——這一切,步驚雲自然是清楚地知道的——師父的心裡,裝著整個天下;還有女兒,有其他的弟子,有無數的屬下,那麼分薄到步驚雲這裡,究竟還剩下幾分真心呢?

步驚雲並不是不知道,也不是不在意,隻是……不想去計較太多。隻要有一絲的真心在,他就願意付出全部去追尋;隻要那人心中,尚且有他的位置,那麼他就願意跟在那人身後,靜靜等待。

步驚雲最擅長的事,莫過於等待。步驚雲最珍貴的品質,莫過於執著。

師父想要這個天下,那麼步驚雲願意去殺儘一切阻礙了師父天下大業的人;隻要跟著他,幫他,信他,愛他,那便已經足夠。

這個天煞孤星的唯一變數,步驚雲願意用一生去追尋。

師父的心裡裝著太多的人和事,不過那並無甚所謂——天下滄海桑田,終究是變幻莫測的,相較之下,人心則更為難測——於是師父心裡的那些人和事,終究會改變,終究會離去,終究會消散而不留一絲痕跡。唯有步驚雲,願意總是跟在師父身後,在他一轉身就可以看見的地方,做他心裡,唯一不會改變的那部分。步驚雲願意相信,終有一日,師父能在大浪淘儘時光的黃沙後,看見那唯一留下的,永恒不變的,如真金一般純淨的真心。

斑斑駁駁的樹影灑落在步驚雲的身上,隻映出朦朧不清的身影和麵容,唯有那一雙純粹的明亮的眼睛,剝去了無數晦澀難懂的心思,餘下的,隻有堅定。

沿著一個方向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豔陽斜指,紅霞初上時,忽而有遙遠處斷斷續續的山野小調傳來——步驚雲心下一定,隻要有人,就不怕找不到出山的路了。其實如若不是步驚雲如今受了內傷,他完全可以施展輕功在樹梢上奔行尋找方向,那必然容易很多;不過總算還是找到了人煙,事實上步驚雲也畢竟是個凡人,如今也確實需要休整了。

步驚雲朝那個方向走去,除了越來越清晰的清脆婉轉的小調,還有汩汩的溪水流動的聲音傳來,步驚雲猜想這大概會是一個山林中的偏僻小村莊。

層層的林木之後,是一個身著粉色衣裙,梳著兩個長長發辮的十六七歲的少女。她邊哼著歌邊在溪水中洗著幾把山林中的野菜,小巧的瓜子臉上不施脂粉,卻是一派天然清秀的可人模樣;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在溪水中夕陽的碎光照映下,泛著清澈璀璨的光芒;淡粉色瑩潤的%e5%94%87中不斷溢出清脆婉轉的山間小調,給這寂靜的山林也添了幾分活潑的暖色。

直到步驚雲故意放重腳步走到那女孩子身後幾步遠處,那女孩子才恍然發覺尚且有旁人在此,帶著點兒驚訝地轉過身來——乍一看去,倒是直接就被震住了。

那是一個一身黑衣的青年,刀削雪刻般的五官,劍眉斜飛入鬢,雙目朗若寒星;儘管身上的黑衣上有多處被劃破的痕跡,眉目間也難掩幾分風塵仆仆的倦色——然而這偏偏反倒給這青年添了幾分煙火人氣,不複有乍眼看過去時那麼明顯的生人勿近的氣質了——山野之中,又何曾見過有著這般風度氣質的男子?

那女孩子細細地打量了步驚雲一番,大大的眼裡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不過很快,女孩子也反應過來自己的目光似是太直白了,連忙微微低頭偏了目光,臉頰上也泛起了淡淡的紅色。心跳忽然就那麼快了幾分——這樣的男子,隻一眼,就讓心裡生出了不自主的悸動和期待。

步驚雲見這女孩子久久不說話,於是淡淡地開口問道:“這裡是何地何處?”←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那女孩子呆怔了片刻,訥訥地說道:“是我家附近……”

步驚雲的嘴角微不可察地抽[dòng]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附近最近的城鎮,如何去?”

那女孩子“呀”了一聲,微微一笑,大大的眼睛就眯成了兩個小月牙,臉上還有兩個小小的酒窩,十分單純可人的樣子;隻聽她黃鶯一般的聲音清脆地說道:“原來你是迷路了呀,離這裡最近的城鎮都好遠的,要翻過好幾座山呢,現在就快要吃晚飯了,不如先去我家裡吃飯吧?”

步驚雲稍有些猶豫,不過他也確實是有些累了,終於是點了點頭。

步驚雲並非沒有防備,隻是他很輕易地看出這女孩子完全不會功夫,眼神透徹明亮,倒也沒有什麼暗藏的心思;在這個渺無人煙的山林裡,總算看到一個人了,步驚雲的心情還算是不錯的。

於是那女孩子雀躍地在前麵帶路,步驚雲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也許是這女孩子平日裡也很少能找到人和她說話的緣故吧,一路上都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她笑嗬嗬地說著家裡有兩個人,她和爹爹一起住,平日裡也沒見過多少外人,每過一個月才到村鎮裡補充一下家用品;步驚雲默默地聽著,始終隻是一言不發。

穿過濃密樹林的邊緣,以步驚雲的目力很清晰地看到稀疏的林木中間的幾間茅草屋,想來這就是那女孩子的家了。原來這裡不是步驚雲所想的小村莊,而是隻有這父女二人居住——步驚雲心底裡有些疑惑,若是沒有特殊的原因,常人必不會遠離人煙獨居的。但是步驚雲是不會問出口的,他隻是默默地觀察著周圍的環境。

臨近屋子,女孩子反而走得慢了些,她低著頭揉揉衣角,低聲地說道:“那個……我叫做於楚楚……你的名字……呢?”

“……步驚雲。”

於是夕陽掩進了重重的山後,女孩子的耳尖也被那最後的夕陽映得有些微紅——

淩傲天輕飄飄地如一片葉子一般穿過層層雲霧,濃厚的天地元氣繞在周身;呼呼的風掀起了寬大的袖口和袍角,衣袍上金色的龍紋在夕陽的光芒掩映下泛出奪目的光輝;九龍禦冠下的長及腰間的青絲亦隨風蕩起,紛飛如仙。

黑色的金龍紋蟒皮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