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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066 字 3個月前

為什麼,就是想捂住身世,抖 露出來對誰都不好。後來的事情發展得超出我的想象,我掌握不住局麵。汝儉是好心,他想翻案,讓我光明正大做他的福晉,可現在您瞧,我還能在那個位置上坐下 去嗎?我也知道溫家的仇人隻有莊%e4%ba%b2王一個,其實這種話不過是糊弄自己。莊%e4%ba%b2王是正枝兒,他和宗室裡那些人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否則他收了監,怎麼會有人給十 二爺送牌位?我要是非和他在一起,他在京城就沒有立足之地,到時候怎麼辦?什麼苦差事累差事都堆在他身上,他好歹是個王爺!”

烏長庚沉默下來,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一個年輕姑娘,遇見事兒沒人可商量,全靠自己揣測。有時候鑽進牛角尖裡了,走投無路了,就照著自己的想法去辦。這世上很多事情難斷對錯,隻是立場不一樣罷了。

“既然你打定了主意,那就早早兒搬出去吧!留下不成事,到時候宗人府來查孩子,十二爺又不在,你這頭難說話。”他沉%e5%90%9f了下又道,“不過你得想明白,出去容易,出去後這輩子就不可能再進醇%e4%ba%b2王府了。往後十二爺娶妻生子都和你沒關係,你能不能受得住?”

她 一聽就哭了,嗚咽著說:“我知道,我就是沒福氣,錯過他這麼好的人,也沒什麼以後可言了。我都想好了,我跟海蘭似的,這輩子不會再找人了。我好好把孩子帶 大,也不想著讓他認祖歸宗,做個平頭百姓沒什麼不好。至於十二爺娶妻生子,該當的,他該配個好姑娘,家世好點兒,能幫襯他點兒。”

走到這步,誰也沒法幫她。烏長庚歎了口氣,拉著夏至一塊兒出去了。

要找房子,說實話真不那麼容易。要價錢合適,還得屋子稱心,一時半會兒上哪兒弄去呀。定宜催得急,沒辦法,隻得發動大夥兒竄胡同打聽。可是瞧了好幾戶,都不滿意,眼看太陽要下山了,說先回去吧,明兒再接著找,誰知一到王府,執事房的陸審臣把他叫住了。

“甭找了,剛才六王爺打發人傳話來,咱們主子前幾天托他把溫家大院贖回來,現今的房主是他門下包衣,一句話的事兒,辦妥了。”陸審臣把一大串鑰匙交給他,“屋子騰出來了,前邊的住家兒是戶部侍郎恒泰,房子養護得好,不愁刮風下雨,進去就能住人。”

烏長庚托著鑰匙喃喃:“王爺這心田……”

陸 審臣搖了搖頭,“乾什麼費周折把老房子討回來呀,一則為寬福晉的心,王爺這人厚道。二則呢,我料著也是放不下。外頭飄著,萬一哪天想找,人又不見了,還得 滿世界折騰。溫家大院是福晉的根兒,根在人就跑不了。十二爺可憐見兒的,活這麼大頭一回,偏還那麼不容易,能不灰心麼!”

烏長庚跟著搖頭,“誰說不是呢,都不容易。”

把鑰匙送到酒醋局胡同,時候不早了,自己沒進去,交給小太監了。小太監托著上後院去,定宜還在燈下學著裁小孩兒衣裳,聽見外頭通稟,忙把料子藏了起來。

沙桐送鑰匙進來,來龍去脈都交代了一遍,她沒說什麼,擺手讓他出去。那鑰匙就擱在麵前的炕桌上,很陌生,早不是原來的,可是看著看著眼淚就不可遏製了。

不 是為把老宅子拿回來,說實話她不在乎那些,過去的東西丟了就丟了,沒必要耿耿於懷。要說遺憾,也是因為汝儉沒能等到這一天。最叫她難過的還是弘策,他總這 樣,明明說好了撒手的,為什麼還替她安排周全?就像他以前說的,習慣了救她、照應她,他越是這樣,她越是覺得對不住他。

炕櫃的抽屜裡有張羊皮地圖,她把卷軸打開,趴在蠟燭底下一分一分丈量。這張圖她看了幾十遍,喀爾喀疆域不算遼闊,在大英之北。穿過內蒙到邊界,路途大約隻有北京到盛京的距離。但如果要深入腹地作戰,那麼烏蘭巴托就相當於另一個寧古塔。

聽說喀爾喀奇冷,他走得那麼匆忙,不知道禦寒的衣物帶好沒有。大軍行進慢,路上得花兩三個月,到那時孩子也有五個月大了,該顯懷了。但願他此戰順利,早早兒拿下喀爾喀,早早兒凱旋。雖不敢盼著見他,至少知道他無虞,她也能安心帶著孩子了。

“阿 瑪不單是辦差王爺,還是大將軍王。”她笑著撫撫肚子,“等他回來的時候,咱們八成已經長了牙,會走路了。到時候他進城,媽帶著你瞧他去。騎個高頭大馬,長 得最精神最好看的就是他。”她掰著手指頭算,“來回得耗費七八個月,再加上作戰,順利的話兩年就能回來了。兩年,不算長。可是……我已經開始想他了。”

☆、第88章

溫家大院在山老胡同,門前兩個石獅子,大氣威嚴。

定宜仰脖兒看,門楣底下已經重新掛上了溫府的匾額。溫家當初沒有抄家,幾度易手是轉賣,所以屋子拿回來也不會驚官動府。

沙桐殷勤往裡頭引,說:“您留神腳下,奴才一早來看過,屋子好好的,家什也都現成,用不著再費心布置。天兒轉暖了,回頭往花架子下種一季薔薇花兒,開花了您坐在底下,喝喝茶、看看景兒,多好呀!”

她笑了笑,搭著他的胳膊進去,一麵道:“桐子,多謝你長久以來的照顧,為我這麼個人,怪委屈你的。我叫人準備了點東西,回頭你拿去,是我的一點心意。”

沙桐惶惶啊了聲,“這是奴才份內的事,您這麼說太和奴才見外了。”

她站在中路左右看,花架、魚缸、樹,還是原來的樣子了。可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再也沒有以前的%e4%ba%b2切感了。

她說:“我現在住回老宅子,用不著誰伺候,我自己能照顧自己。酒醋局胡同的人都散了,你也回去吧!畢竟你是王府的二總管,老在我這兒窩著屈才。”

沙桐卻道:“他們能回,奴才不能。奴才受了十二爺的命,十二爺一天不叫撤,奴才一天守著主子。這街麵上混混流氓多了,您一個人住著不成事兒。奴才拳腳功夫還湊合,能保您平安。”

她撫撫一旁的荼蘼架,低聲說:“我一個人的時候你在跟前,要是哪天我嫁了人,你也留下嗎?我這會兒和十二爺沒牽扯了,你在我這兒不方便。”

沙桐咬了咬牙道:“您嫁人奴才也不走,奴才說過,哪天十二爺下了令,奴才的差事才算完。”

她看了他一眼,“你彆擰,我這兒留你不得。”沙桐再要說話,她沒瞧他,自己往上房去了。

她決定的事一般不會改變,攆人有她的用意,醇王府的人在跟前,時間長了掩不住。北京城大了,宅門府門不像胡同裡的住家兒,不存在什麼串門子扯閒篇兒。就算傳出去,也沒誰能來找她對質來。

她身邊真就沒留人,那麼大片屋子,她每天扛著掃把到處跑,前院掃到後院兒,可以消磨半天時光。下半晌呢,歇個午覺,起來看看書,找點兒小零嘴坐在屋簷下吃,轉眼就過了三四個月。

肚子一天天大起來了,師父來瞧她,說這不成,“雙身子的人,跟前沒個婆子照應,萬一哪天要生,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後來請了兩個嬤兒,黑市上買了兩個大丫頭,門房上也安排了人,漸漸家也像個家了。

她努力學會不去想他,可是人靜下來,他的一個眼神一個微笑都在她眼前晃。喀爾喀太遠了,如果他在京城,她也沒這麼牽掛。現在總憂心他在外好不好,是不是還在恨著她。

趁著還能走動的時候她去了趟紅螺寺,見到了帶發修行的海蘭。

海蘭看著她隆起的肚子大為驚訝,“你有了身孕?跑這麼遠的路來,要小心身子。”$思$兔$在$線$閱$讀$

她說:“我今兒是專門來接嫂子的,十二爺把溫家大院贖回來了,我搬回老宅子了。你瞧我眼下`身子沉,也沒個貼心的人在,嫂子就當可憐我,來照應照應我吧!”

海蘭覺得奇怪,“你和十二爺大婚沒有?怎麼住回老宅子了?”

她澀澀說沒有,“我騙他孩子不在了,他一氣之下領兵攻打喀爾喀去了。所以我現在是孤身一人,嫂子要是願意回來,那就再好也沒有了。”

海蘭無奈道:“汝儉要是在,一定不讚同你這麼做。”

定宜見她鬆動了,趕緊展開包袱替她收拾東西,一麵笑道:“還是嫂子心疼我,孩子我一個人應付不了,你千萬得幫幫我。我三哥不在了,你就瞧著他的麵子吧!你不能老在尼姑庵裡待著,事兒過去了好幾個月,該看開些了。回北京來吧,咱們靠得近,也好常走動。”

海蘭是個心善的人,見她大著肚子,說得又哀懇,最終還是答應跟著回去了。就像她說的,瞧著汝儉也得幫襯她。大家都不容易,聚在一塊兒互相取暖吧。

就這麼的,兩個女人湊成了一個家。海蘭體人意兒,說起來索家雖不算高官,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富戶,嬌養閨女沒有顯得很金貴,也是不怕辛苦,什麼都乾。忙過一陣兒呢,獨自找個地方坐下,巴巴兒看著外頭春光發呆。定宜知道她想汝儉,把一塊玉佩交給了她。

“這是他留下的,跟他走南闖北有些時候了。前陣子忙得稀亂,我也沒空想起來,一直鎖在高櫃裡。眼下給你保管,你瞧見它就像瞧見我三哥一樣。”

那是塊青玉,男人的飾物花形粗獷,像虎啊,豹子什麼的。海蘭托在掌心裡,紅著眼圈勉強一笑,“也是,他這人,見了我連定情的東西都沒給,現在人不在了,想祭奠他也找不到依托。”她把玉緊緊攥著,踅身回她臥房裡去了。

弘策走了半年多,定宜托師父打聽他的近況,據說戰局還算穩定。他也每每有請安折子遞上去,在那頭艱苦是一定的,不過曾經在那裡生活了十來年,適應起來應該不難。她聽了鬆口氣,反正心頭總有一根線細細吊著,吊久了也習慣了。

她臨盆在十月裡,那天天氣很好,她和海蘭在窗下逢小襪子。剛縫了一半,%e8%85%bf肚子上熱烘烘的一陣流下來,不知是個什麼。低頭一看,鞋都濕了,她紅了臉,“噯,怎麼回事,醒著尿褲子了。”

海蘭一看唬著了,“這是羊水破了吧?”

趕緊起來叫嬤兒請穩婆,家裡一通亂,找你找他的,最後安了床。

沒 有男人在,她害怕卻沒有依賴感。她從小摔打,經得起事兒,也扛得起擔子。後來雖晃了神,現在依舊是錚錚一身傲骨。穩婆說沒見過這樣的產婦,一滴眼淚也沒 有,就咬著一塊汗巾,咬得牙根出血,不叫也不喊。孩子腦袋大,出產門的時候媽很受了些苦。她自己吩咐,說萬一有個閃失,保小不保大。哪兒有這樣清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