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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113 字 3個月前

著現在還有機會,勸你立功贖罪。本王知道當初糧道鹽道 有人統管,你不過是個虛幌子,罪不及死。可你要是一意孤行,所有的罪責全由你承擔,隻怕不單是圈禁充軍這麼簡單。”

吉蘭泰還是那句話,“鹽糧兩道錯綜複雜,采集、運輸、交易、調度、征稅,哪樣不要通力協作?王爺在喀爾喀,從的是武,鹽道和大小官員及鹽商周旋,從的是文道。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說句不恭的話,王爺下過幾趟江南,知道兩浙河道怎麼鋪排,鹽田有多少畝麼?”

他公然挑釁,弘策也不惱火,隻說:“文武相通,本王能鎮得住喀爾喀政變,就治得了你這小小鎮國公。你不認罪不要緊,兩套本子我遞進宮,皇上自有明斷。我奉勸你,想想家裡一門老小,想想十三年前的溫祿。前車之鑒,還不夠你引以為戒的麼!”

說起家人總叫人動容,吉蘭泰眼神顫了顫,大冷的天兒,憋得一腦門子汗。但是也隻一頓,狠狠抽了口氣道:“王爺這是誘供麼?就算我伏法,我滿門還是宗室宗%e4%ba%b2,高祖爺有遺訓,朝廷也不能慢待他們。”

弘策哼了聲,“當初溫祿判斬監侯,他的房地田產及家中女眷並沒有禍及,可是為什麼被滅了門?朝廷不管,自有人來管,你藏著掖著,最後少不得連累一窩兒。少給本王兜圈子,今天就要你一句準話。大年下的,彆害得諸位大人和你一塊兒受凍,惹得我火起,你知道厲害。”

他的厲害無非就是掌握著他家裡人,吉蘭泰進退維穀,握著兩拳,脖子上筋蹦得老高。掙紮了半晌,似乎也是無力反抗了,耷拉下腦袋說:“罷,我貪贓枉法,我認罪,王爺瞧著定奪就是了,用不著一遍又一遍過審。罪狀擬好了我畫押,除此之外,我無話可說。”

他這是打算一人扛?弘策瞧了左右會審一眼,打蛇隨棍上,“你認得倒痛快,那溫祿一案又作何解釋?當初你們同在轉運司,他和被殺的巡鹽禦史有私交,你為了%e8%84%b1罪,可曾栽贓陷害於他?”

現 在的情況用不著一味計較幕後真凶是誰,隻要溫祿洗清了嫌疑,汝儉身上的案子就沒了。橫豎認了,全認又何妨?可惜弘策這麼希望,吉蘭泰卻偏不,他嘲訕一笑 道:“偌大一宗案子,銀子過手上千萬兩,單靠我一個人,能全盤調度得起來麼?溫祿本來就不乾淨,多少年前判定的案子了,當初判得對,王爺何苦多方開%e8%84%b1?”

“本 王秉公辦理,你再妄言,彆怨我給你上大刑。”他真有些按捺不住了,來來回回糾結得太久,再好的耐心都要磨出鋼火來。眼下他冷不丁說認罪,並不在他考量之 中。在座的官員抖擻起了精神,可他沒有詢問彆人的意思,隻是冷眉冷眼道,“你們既是共犯,那他當初為什麼沒有指證你,反叫自己一門殺頭的殺頭,充軍的充 軍?究竟是同僚情誼還是百口莫辯,你自己心裡清楚。實因多處存疑,今兒暫不定案,容後再議。回去好好想想,你熬得起,本王奉陪到底。把人犯帶下去,退 堂。”

衙差夾著水火棍上來架人,吉蘭泰被拖出去,卻邊走邊叫,“我已認罪,何不定案?”一路吵吵嚷嚷往牢裡去了。

獄 中靜謐,但他依舊吵鬨不休,經過汝儉號子時腳下頓住了,錯牙一笑道:“溫老三,想讓我替你爹翻案,休想!我是宗室,我身上流著宇文家的血,就算定案,照樣 吃香的喝辣的。你不在綏芬河做你的人伢子,回來申什麼冤,賠上自己一條小命值當不值當?你老子在底下哭呢,傻小子!”

他笑得肆意張狂,抖著他的宗室威風進了班房。

汝 儉不甘心,牙關咬得咯咯作響。可恨樣樣差一步,原本想等他鬆了口再去鳴冤的,結果自己落進了套裡。想必莊%e4%ba%b2王早就知會過他了,所以他有恃無恐。一旦認了 罪,案情到這裡就戛然而止了,弘讚甚至不受一點波動,仍舊四平八穩做他的%e4%ba%b2王。憑什麼呢,父母的血,兩個哥哥的血,就這麼白流了麼?

其 實回北京那天他就想得很清楚,長久以來忍辱偷生,就是因為有個信念支撐他。弘讚官場上混跡三十年,要抓住他的首尾實在太難,要不是為了定宜,弘策不會去惹 這個麻煩。現在呢,麻煩上身,一時裹足不前,案子沒有進展,就怕平靜過這一陣,朝廷會放棄。或者忌諱鬨得太大不好收場,沒準兒逮住個吉蘭泰,兩下裡一含 糊,又是不了了之。拋開父母哥哥的冤仇不說,如今還有個定宜,她跟著老十二,不扳倒弘讚,這輩子都不能有太平日子。他心疼妹妹,自己苦,自己是男人,千錘 百煉都受得。她呢,卑微地活到十九歲,剛過上幾天好日子,又要麵對無儘的驚濤駭浪。

所以等不得了,眼看一日拖一日,案子要就快要冷下去了。他的小命不值錢,能換來和碩莊%e4%ba%b2王陪葬,這筆買賣賺大了。

他靠在冰冷的牆上撇嘴一笑,等弘讚動手,他沒有來,果真聰明人,知道他在獄中有個閃失,矛頭便直指他吧?吉蘭泰麵上強硬,不過是個紙老虎罷了,打破他的偽裝,攻破他的心理防線,他未必不擔心成為第二個溫祿。

他撩開袍子,中衣的衣角上繡了一對指甲蓋大小的蝴蝶,觸角輕盈,紋路璀璨。他低頭撫了撫,隻是對不起海蘭,如果從來沒有遇見,就不會一再讓她難過。

☆、第82章

正殿裡點著炭盆,到了午夜依舊抵禦不住寒冷。關兆京托著紅漆盤進去,嗬腰把盅擱在案頭上。回身看西洋座鐘,趨步到主子跟前,低聲道:“時候不早啦,您進些東西就歇著吧!事兒再棘手,還是得小心身子骨,都壓在您肩頭呢,萬一您倒下,福晉就更沒主張了。”

他沒說話,回身看寶座上的五色金龍,那龍昂首呲目怒視著他,大約也在嘲笑他的無能吧!

當初弘讚統領鹽糧兩道,底下辦差的人人皆說莊%e4%ba%b2王寬厚。他曾差人打探過,弘讚貪了巨資手指頭縫兒鬆得很,四處犒賞不分%e4%ba%b2疏。知情者嘗了甜頭守口如瓶,不知情者爭相傳誦美名,所以弘讚在官場上是善王賢王,比老七那個空頂名頭,行%e9%b8%a1鳴狗盜之事的賢%e4%ba%b2王口碑好得多。

他 結黨,拉攏人心,要鏟除他得牽連半個朝廷,何其難!皇上倒是橫下一條心的,他要整頓吏治,要杜絕黨爭,就得把領頭的揪出來。一個國家,一個朝廷,拿主意的 人多了,權利也就分散了,所以得收網。他呢,永遠都是用來克敵的大刀。心裡有怨恨麼?是啊,怨恨很深,可是總得有人來做。皇上一句“朕對十二弟期望頗 深”,他就是再有怨言也張不開嘴了。

弘讚就像個大得沒邊的鼓,緊蒙密釘,釘得四周圍不見一絲兒縫隙。那個吉蘭泰呢,恰巧是顆鬆了的銅釘,隻要能撬開他的嘴,就能把整麵鼓皮揭下來。

唾手可得,卻又無從下手,就這麼一直放任他,和他周旋下去麼?他咬了咬牙,“把陸審臣和哈剛叫進來。”

關兆京應個嗻,忙領命去了。

兩個人來得很快,進門打個千兒道:“聽主子示下,奴才即刻承辦。”

他叫起喀,“案子不好辦,如今隻剩最後一招了。明天我會同睿%e4%ba%b2王和大理寺卿入刑部大牢,哈剛挑兩個生麵孔進去嚇唬吉蘭泰。當初溫祿是給吊死的,就照著老路子來。說話留半截,讓他自個兒往裡頭鑽。隻要從他嘴裡蹦出弘讚兩個字,咱們的事就成了一大半。”

反間計麼?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可是哈剛有點猶豫,“萬一這小子認死呢?吉蘭泰是行伍出身,曾經跟隨征西將軍打過沙俄,要是咬緊了牙關不開口,奴才們總不能真把他吊死吧。”

弘策抬了抬手,“不妨事,緊要關頭我會派獄卒救人,橫豎不管他招不招,你們都得把他吊起來。鬼門關前走一遭,他心裡自然恨弘讚入骨。更何況吉蘭泰這人怕死,當初降將一聲怒吼嚇得他尿了褲子,這樣的人,隻要掐斷他的後路,他就是個扶不起來的阿鬥,不足為懼。”

陸審臣笑著說是,“真要如主子預料的一樣,那案子審明也就是這三五天的事。吊個半死,滋味兒必定不好受,到時候再打發個機靈的規勸他,他回過頭來想想,莊%e4%ba%b2王不仁他便不義,不愁他不把人供出來。”

也是靈光一現吧,就像久霾的天幕上破了個口子,一道陽光照進來,前路突然有了希望似的。原本他也想過請君入甕,可惜弘讚老奸巨猾,根本不上他的套兒,現在反其道而行,設想之下大有可為。

他細細做了部署,領弘巽和大理寺卿在哪裡旁聽、幾時送吉蘭泰進繩圈、幾時讓獄卒把人放下來,分毫不能偏差。雖說手段偏激了些,但隻要能讓案子告破,就算皇上最後問他的罪,他也不在乎了。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

這 段時間定宜不好受,以前她是男人打扮,四九城裡可以到處跑。現在和他在一起,去過了朗潤園,就得學著適應女人的生活。哪個王府的福晉會拋頭露麵在外麵奔 走?他們雖沒大婚,她的一言一行已經關乎他的體麵,她是為他按捺,就像鳥兒折斷了翅膀,她隻能整天盯著菱花窗等消息發呆。

實在難 為她,她沒有抱怨、沒有催促,因為知道他的壓力不比她小。兩個人默默對坐時,她會把手按在他手背上,纖細的手指,蘊含力量。所以為了她也得儘快結案,弘讚 把他的鬥誌勾起來了,他這人就是這樣,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誰要是咄咄相逼,哪怕是玉石俱焚,他也要把對方拉下馬。

計劃得很周詳,他心滿意足長出一口氣。她在後殿,應該把消息告訴她,讓她心裡有個念想。

陸審臣和岱欽都去了,他端了盞蠟燭過穿堂。丫頭打簾伺候他進去,她還沒睡,正歪在引枕上盯著花繃愣神。

“時候不早了,該歇了。”他挨過去坐在炕沿上,打量她的臉,最近小了一圈,愈發顯得一雙眼睛大而可憐。

她笑了笑,“你議事議得這麼晚?”

他嗯了聲,剛要開口,她直起身說:“總管在外頭呢,像是出了什麼事兒,要給你回話。”

“那我出去瞧瞧。”他輕聲說,“外頭冷,你彆動。”

他提了袍角到外間,剛邁出門檻就迎上關兆京哭喪的臉。他愣了下,隱約覺得大事不妙,卻也估猜不出究竟哪裡出了問題。

“爺……”關兆京朝寢殿看看,壓著嗓子說,“出大事兒了,刑部的人在執事房候著,說舅爺在牢裡……死了。”

簡直像晴天霹靂,弘策腳下晃了晃,疑心自己看走了眼,低喝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關兆京嘴角直抽抽,“半夜巡房的發現舅爺號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