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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061 字 3個月前

憋不住了才借送茶點進來,打量人不知道呢。不願意戳穿她,衝弘策一指,“你問他。”

弘策臉上顯得尷尬,畢竟是嫂子,有些話不怎麼方便說。

皇後等半天,哥兒倆都沒吱聲,這麼下去不是事兒,她轉身斟茶,邊捧碟邊道:“其實剛才外頭風大,把聲兒刮過來了,我也聽見一點兒……是不是說十二爺指婚的事兒呀?”

弘策接過皇後遞來的茶盞謝了恩,嗬腰應了個是。

皇 後又倒一盞給皇帝,自言自語道:“那二十個秀秀我也瞧了,不知道是剛進宮拘束呀,還是家家請的是同一個西席,不看臉盤兒,言談舉止分不出誰是誰來。咱們大 英如今教閨女都是這麼個教法兒?也不多深奧嘛,無非動不輕狂、笑不露齒。大家子小姐們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沒多大意思。十二爺說的那個姑娘……叫什麼名字 來著?”

弘策說:“定宜,叫定宜。”

“看看,多好的名字,一聽就是落了難,要不該叫/春蘭秋菊了。落難 的姑娘可人疼的,知道生活艱難,活得比誰都努力,成了家比誰都惜福。”皇後臉上帶著和善的笑,不急不慢問皇帝,“你不放心十二爺的眼睛?他辦了那麼些案 子,哪件叫你不踏實?二十四歲的人了,不是孩子,好壞還分辨不清麼?咱們沒見著人,光背後揣度人家,你不往好了想,把人估量得那麼壞乾什麼?他們倆處得 久,人要裝一時不難,要裝幾個月幾年可得費點兒功夫。看一個人品行好不好用不著大是大非,就瞧她細微處,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就能瞧出來。”她坐在檻窗 下,牆角栽了幾支青竹,竹葉歧伸到窗內,她探手摘了一片,在手裡來回盤弄,一麵感慨,“姑娘家家的,太不容易了,乾這個差使,換了我非嚇死不可。她還要給 人收拾,彆說女孩兒了,男人家都為難。明明委屈得什麼似的,還要叫人曲解,要問她的罪,這不是雪上加霜?皇上可是聖主明君,乾不出這樣的事兒來,是不是 呀?”

皇帝被她堵住了嘴,知道她心眼兒好,可是關乎帝王家的體麵,他將就可以,上頭還有長輩呢,責怪起來好玩兒麼?

他頻頻點頭,“讓人戳脊梁骨,說‘醇%e4%ba%b2王的福晉那時候裝男人,拋頭露麵竄胡同。可著四九城問,都當笑談呐’,這麼著好?天下那麼多女人,非她不可?”

事兒不在自己身上,規勸規勸說算啦,換個人得了,其實哪兒那麼容易!你認定一個人,三言兩語說扔就扔了?皇後覺得皇帝不談感情好多年,忘了當初自己是怎麼和太皇太後鬨得水火不容的了。

她 拖著長腔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啊……”瞥弘策一眼,他雖然不辯駁,眼裡的愁緒和堅定看得出來。宇文家男人就這點好,花心可以花得彆具一格,癡心卻癡得千 篇一律。打從高祖皇帝開始,隻要遇見對的人,一頭紮進死胡同就不肯出來了。能圓滿的算有造化,不能圓滿的情願死,帶著一種孤高淒涼的味道。知道有這病根 兒,無論如何都要避諱著點兒,皇後心善,老覺得給人方便自己方便,何樂不為呢。婚姻這種事沒有個標準,隻要人對,家底根基都是次要,所以就勸皇帝,“也彆 把人一棍子打死啦,見見再說吧!萬歲爺沒空,我閒著呀,見妯娌什麼的我最喜歡了,交給我得了。”

皇帝乜她一眼,思來想去沒法兒,論口才不輸皇後,但是公母倆為彆人的事鬨生分不好,便煞了性兒,拍拍膝頭子說:“她爹出過仕沒有?祖上當過什麼官兒?就依皇後的意思辦吧,把人帶進來瞧瞧,要是好,留在宮裡鍍層金,回頭再指婚也順溜點兒。”

弘 策有他的算計,定宜的真實身份暫且說不得,說了皇帝難免疑心他辦溫祿案有偏袒,萬一繳了他的權,什麼時候能把幕後黑手揪出來?但這不妨礙他感激帝後,起身 長揖下去,“謝皇兄寬宥,皇後娘娘這心田,臣弟銘感五內……隻是她人眼下不在,沒法子進宮謁見皇後。我是想先求個位分,給她個家,等將來她回來了,就不用 再漂泊了。”

說了半天原來人壓根兒不在,原就不怎麼滿意的皇帝重新皺起了眉,指著老十二衝皇後吆喝,“你瞧這是什麼混賬人兒!現 如今我大英的誥命這麼不值錢,討回去擱在那兒單等著這一位,這種事兒真八百年沒聽說過!我和他說不通,勸你也彆費力氣了,趕緊這批裡頭挑一個擬草詔完了, 等他有譜,天兒都亮了!”

皇後卻是另外一種想法,不無憂傷道:“我猜是這麼回事兒,人家不想叫你作難,知道自己出身不高配不上你,又不願意瞧著你娶彆人,想想還是走,不耽誤你的前程,是不是這樣?唉,女人真可憐,為了心上人,再大的委屈都願意受。這麼好的姑娘,打著燈籠也難找。”

皇帝聽不下去了,不管皇後怎麼煽情,這事兒是萬萬不能。不樂意聽他們唱雙簧,哼了一聲,拂袖而去。

☆、第63章

皇後和弘策麵麵相覷,她倒不怎麼關心皇帝的情緒,因為知道他發火不過一時,回頭說兩句好話就過去了。倒是弘策口中那姑娘叫她好奇,便指著圈椅讓他坐,“坐下好說話。”

十二爺是個內秀的人,能到這份上看來是被逼無奈。如今這世道,還能有這麼實心的人真難得,那位姑娘多好的造化呀,遇見這麼靠譜的爺們兒。

“你 和皇上說的都是實情兒?”皇後笑了笑,“還有些東西藏著了,我猜得對不對?其實我能瞧出來,你對人家是真上心,就是她人不在,萬歲爺不痛快,也是心疼你, 覺得自己兄弟叫人作踐了,他上火。要說情呐,誰沒年輕過呀,碰上了是沒辦法,大夥兒都知道。躲著不是事兒,你得讓她回來,不管多大的困難一塊兒麵對,怎麼 就沒轍想,我不信。皇上這人心眼兒好著呢,彆瞧他務政板個臉,他是重情義,盼著你們哥們兒熨貼。說一千道一萬,就得她來見人,露了麵大夥兒瞅瞅合適不合 適,這才敢給你保媒呀。要不像萬歲爺說的,品性不好,心性兒不好,誰也不敢撮合你們不是?”

弘策眉間攏起了愁雲,看皇後一眼,欲 言又止。他知道皇後如今是唯一能幫他的人,可他不敢冒險,人心隔肚皮,誰也不知道對方心裡的真實想法。下意識握住拳,略斟酌了才道:“她在寧古塔走失了, 我動用了兵力,幾乎把黑龍江翻個底朝天,也沒能找見她人。她是有心躲著我,我心裡知道。裡頭有內情,恕我眼下不方便告訴娘娘,可是她的人品我敢打包票,絕 沒有半點斜的歪的,這點七哥也知道。”

皇後和老七不對付,提起他就不舒坦,“有那汙糟貓什麼事兒?他還知道上了?”

弘 策道:“定宜從劊子手門下出來,上賢王府當了鳥把式,專給七哥調理畫眉。七哥上北邊帶著鳥兒,她就一路跟著伺候,這才有我們大半年的相處。就像您說的那 樣,從細微處可以看出一個人的好壞來,在我眼裡她是最好的,心正,人也端方,要不是生活所迫,她比誰心氣兒都高。可惜了這麼齊全的人落進泥沼裡,我那時候 動了心思,不敢有半點嫌棄她,還總擔心自己耳朵不方便,怕配不上人家。所以我是真的很在乎她,想和她好好過一輩子。”

皇後看著十 二爺,一個男人家,說著說著眼圈都紅了,可憐見兒的。世上有什麼比生離彆更叫人難受的?沒有了。她那會兒想和皇帝分開,就說皇帝撒潑耍賴的勁兒,還帝王 呢,她看著心裡都難受。現在輪著十二爺了,小時候苦巴兒的,長大了遇上個知冷熱的人吧,又樣樣不順遂,命途忒坎坷了

她跟著歎氣, “聽你這麼說,我多少品出點滋味兒來。你也彆著急,想法子找吧,商旗那麼多的包衣奴才,編人網呀,到處找。找著了帶回來,多大的事兒呀,弄得天各一方,她 心也夠狠的。唉,難為你,怪道這趟回來人憔悴了,原來是為這樁。不瞞你說,我前頭瞧上個姑娘,模樣品行都是上乘,原想給你說合來著,現在既然有了主兒,也 就不提了。你放心,衝你這份心,我替你在皇上跟前周全。你踏踏實實的,不要有後顧之憂,這個婚就是指到老七頭上都指不到你頭上。福晉的位置給定宜留著,她 回來一瞧自己受重視呀,往後就不走啦。”●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弘策心裡安定下來,拱手對她滿揖下去,“娘娘仗義,我從喀爾喀回來後不常入宮,和娘娘來往也不多,今兒得您相助,弘策記在心上了。”

皇後大度一笑,“心性不同的人悟性也不同,你說我好,七爺可不是。我也不知道哪兒得罪他了,從他嘴裡聽不見一句公道話。你和七爺一塊兒上寧古塔去的,他這一路上出幺蛾子了吧?有沒有遇上什麼人呐,和人山盟海誓什麼的?”

弘策有點尷尬,支吾了下才道:“七哥對定宜也有點意思……”

“那 正好。”皇後得意洋洋勾起%e5%94%87角,拖著長音說,“怎麼辦呢,科爾沁王公呼和巴日家的大格格十八啦,到了該說%e4%ba%b2事的年紀了。挺美的姑娘,眉眼兒開闊,就是脾氣 不大好。蒙古人,豪放嘛,宗室裡那些人怕鎮不住,所以姑娘到現在還待字閨中呢。我琢磨著,指給七爺挺好的,門當戶對,簡直太合適了!”越說越高興,這就忙 著要去辦了。站起來衝弘策笑道,“十二爺回去吧,隻要園子裡不發話,宮裡有我呢,出不了亂子的。”

弘策道是,卻行退出了養心殿。

到宮外心也放下來了,暫時能蒙混一陣子,就像皇後說的,隻要太上皇和他母%e4%ba%b2那裡不插手,事情就不算太糟。

他仰頭看天,剛到辰正,太陽照在身上融融的。早起的霧還沒散儘,遠處城廓隱匿在朦朧間,牆根底下微涼。遛鳥的人手托鳥籠,插著腰,踱著四方步,風一吹,袍角刮過橋堍的蓮花基座,刮沒了麵上的輕霜。

關 兆京侯在西華門外,見他主子出來忙上前迎接,十步開外停一青呢帳小轎,嗬腰說:“主子半夜裡才回府的,一早上又點卯,實在辛苦。趕緊上轎吧,奴才給主子備 了茶點,您在轎裡用點兒。寧古塔副都統道琴已經叫都察院收監了,後頭的事兒您彆過問了,橫豎有那幫軍機章京呢。您就好好歇著,睡上三天三夜,養足了精神咱 們再圖後話。”

關兆京是醇王府管事,後宅的事兒,包括主子的起居心情都要照顧到。沙桐回來一五一十把事和他交代了,他聽後震得找 不著北。誰能想到啊,那個沐小樹居然是個女的!那時候她師哥偷了七爺的狗,她蔫頭耷腦上後海北沿來,站在門外燈影下等通傳,那麼點兒小個子,抖抖索索看著 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