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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四合 尤四姐 4101 字 3個月前

晚上的生意,我也不咬死了,算交個朋友吧。換了早市,七百兩少一個子兒我都不賣。”

既 這麼就成交了,定宜樂顛顛去挑鳥兒,百靈挑紅%e8%85%bf大嘴叉子,膀花清晰的,紅子挑大頭棒尾白%e8%85%bf,頂毛黑亮的。選成鳥還有個順口溜,叫“遠看鳥全身,近觀%e8%85%bf和 頭,走近用手捅,看它走不走。”什麼意思呢,挑鳥除了賣相還要看性情,膽兒大的持重,膽兒小的不易訓熟。最後兩個鳥分彆攥在手裡試了勁兒,都不虧膘,這就 成了。

掌櫃的看她這麼折騰,感慨道:“早知道您這麼能挑,打死我也不能賣啊!”

定宜回頭笑道:“都談妥了,可不帶反悔的。”兩隻籠子提溜在手裡,十二爺才從袖袋裡拿銀票出來,錢貨兩清便出門去了。

本來還說挑模樣相近的悄悄填上,其實鳥兒細看,每隻都長得不一樣。定宜一路上和十二爺談鳥經,最後說起錢,份外愧疚,“又花您五百兩,把我賣了窟窿都填不上,我這回欠您欠大了,連同上次那細狗,給您做一輩子長工都不夠償還的。”

他隻是笑著不說話,定宜怕他沒看見,趨鞭趕上去,手指點了點他的胳膊,“十二爺?”

他的眼睛和嘴%e5%94%87彎成極好看的弧度,點頭說:“我知道了,那就攢著慢慢還吧。一輩子那麼長,總有還完的時候。”

他總是這樣,從來不讓人感覺壓迫,一直是那種鬆散的處事態度。可他越不計較,自己越是感覺難堪,帶著歉意輕聲說對不住,“我就是個廢人,沒您我活不下去似的……”

他略沉默了下,“我一直很遺憾,聽不見聲音,對我來說人都是不完整的。”

定宜啊了聲,心裡鈍鈍一陣痛,“您想聽我的聲音麼?”她想了想,拉起他兩根手指壓在自己脖子上,“您瞧,我說話,這樣您就聽見了,是不是?”

十二爺的眼神澄澈,就是書上寫的清輝映碧海。生動的一抹浮光飄過去,細細的笑從嘴角一直蔓延至眼底,定宜覺得,世上大概再也沒有人的眼睛能美過他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①高碎:亦稱“高末”,舊時北京所特有的一種茶葉,實際上就是茶葉店篩茶時篩出的茶葉末。

☆、第34章

進大宮門,沒走幾步就看見燈火杳杳下站著一個人,抱%e8%83%b8而立,氣勢如虹。定宜心頭一驚,那不是七爺是誰?時候明明還早啊,他不是出去找樂子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趕忙緊走幾步上前,嗬著腰問:“外頭沒意思?主子這就回來了?”

他 說:“沒心情,什麼玩意兒,花魁長得膀大腰圓,坐在%e8%85%bf上能壓死人,這地方男人怎麼活得這麼苦巴巴兒的……”說著往他身後看,老十二從門上進來了,他有點生 氣,囑咐他的話他壓根兒沒往心裡去,自己前腳一走,後腳又攪合到一塊兒了。他這會子什麼念想呢,就像討回來的媳婦不戀家,跑溜了腳了,老要往外竄,管都管 不住。他不由乍起了嗓子,拉著臉問,“乾什麼去了?主子一走奴才就胡天胡地,這是哪家的規矩呀?”

定宜知道他要發火,縮著肩把手裡籠子往上舉了舉,“奴才求十二爺帶我買鳥去了。”

“買什麼鳥兒啊?”七爺一頭霧水,“你是養鳥上癮,自己也打算弄兩個玩玩?”低頭打量籠子,“不錯啊,這麼好的鳥兒,難得。”又看了看弘策,“怎麼著,你們交情到這份上了?兩隻鳥不便宜吧?”

弘策臉上淡淡的,也沒拐彎抹角,直言道:“這鳥不是給她的,買了是為你。你原先那兩隻鳥叫人毒死了,小樹怕你難過,新鳥帶回來,好讓你分分心。”

七爺目瞪口呆,“什麼?兩隻鳥兒死了?”

定宜眼裡含著淚,囁嚅道:“今早從您那兒回來,在花園裡曬了會兒太陽,後來就不吃不喝的,沒入夜就全死了。”邊說邊跪下磕頭,“是奴才的疏忽,沒好好照料它們,主子有什麼氣就往奴才身上撒吧。奴才到您門下,差事沒辦好,沒臉見主子。您打我罵我,我心裡才好受。”

“你倒好受了,我呢?”弘韜太震驚了,他的鳥就這麼稀裡糊塗死了,簡直不可思議,“早晨還好好的,怎麼說死就死了……起來、起來……剛才說遭人下了藥,是誰乾的?”

“要查不難,行宮內苑不是人人能隨意進出的,戈什哈都住在西七所圍房裡,要進宮就得過門禁。咱們才到,這裡伺候的太監宮女也沒誰有這個膽兒,必定是先前有過節的,毀人飯碗報私仇。”轉頭問沙桐,“你找當值的人打聽清楚沒有?今兒辰時過後哪些人走動過?”

沙桐道:“回爺話,咱們醇王府的人非召不得入宮,奴才查了門禁上記檔,隻有七爺府上侍衛廖大頭和錢川進過內苑。”

定宜啊了聲,“廖頭兒在花園裡還和我搭訕來著,當時隻有他一個人,並沒有看見錢串子。難不成是玩兒調虎離山,這頭引我說話,那頭偷著給鳥兒喂毒?”

事情明擺著了,都是有勇無謀的匹夫,想一出是一出。以為鳥死了會怪罪伺候鳥的人,可惜顧頭不顧尾,一彎腰,腚都露出來了。

“今天給鳥下毒,明天就敢毒死人。”弘策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宮掖之中行凶,消息泄露出去,七哥回京沒法交代。做奴才的對主子不忠,明知道鳥是主子心愛之物,為泄私怨加以毒害,這樣的人就該拿來好好做筏子,以儆效尤。”

七爺的憤怒像臘月裡打雷,帶著某種淒厲驚惶的味道,揚聲叫那金,“姥姥的,把壽恒、廖大頭和錢川都給爺叫來,今兒不處置他們,宇文兩個字倒起寫!”

七爺一陣風似的卷走了,定宜惶惶看十二爺,他安撫式地一笑,對沙桐道:“把那天在燕子河驛站起哄的侍衛都叫來,離心離德的一夥人,要爛從芯裡爛起。他們不招自有人招,要不就是狗咬狗一嘴毛,也不賴。”

他這麼說,定宜一旁聽著,覺得十二爺真不是表麵看上去這麼簡單。他是溫潤的人,可是當得果斷的時候也雷厲風行。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認識他才兩個多月,這麼一點時間,要了解一個人還遠遠不夠。

七 爺那頭呢,像吃了槍藥,在文德殿裡暴跳如雷。他是練家子,%e8%85%bf功不錯,幾個奴才跪在那兒,他也沒問情由,挨個兒窩心腳踢了個遍。底下人挨了揍不敢多言,重新 爬起來跪好,他從牆上摘了蛇皮鞭過來,粗著嗓門嗬斥:“老子今天一肚子火,回來就遇上這種事兒,你們是瞧主子悠閒,成心的給我添堵是不是?人說養狗看家, 你們倒好,窩裡橫,禍害起主子來了。說,誰下藥毒死了我的鳥兒,彆琢磨著互相遮掩,老子平常放任你們,不表示老子瞎了眼。老老實實招供,要麼廢了禍頭子, 要麼三個一塊兒上閻王殿報到,彆叫爺等著,說!”

壽恒結結巴巴辯解:“回主子話,奴才今兒一整天都在轎馬場置辦東西,越往北天越冷,萬一走不到驛站,生火取暖的東西總要預備點兒。奴才雖沒進宮,出了這樣的事是奴才失職,奴才自問愧對主子,請主子狠狠責罰奴才。”㊣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七爺呸了聲,“混賬行子,那些事要你一個班領辦,你底下人全是死的?治軍不嚴的確是你的罪過,可我如今要拿的是下毒的人。”他轉過身,兩眼眈眈盯著另兩個,“趁爺還有耐心趕緊說,惹毛了我,熨平你們!”

他 這聲氣兒聽著瘮人,定宜在旁邊嚇得一哆嗦。抬眼看看,錢串子皮頭皮臉一味賣呆,“主子您聖明,今兒奴才和廖頭兒是進過宮,到您跟前回了話,沒耽擱就出去 了。沐小樹是鳥把式,鳥出了岔子得問他。再說宮裡森嚴,誰那麼大的膽子敢下藥啊?是不是他照管不利,把鳥兒慢待死了?”

七爺治家 不嚴,雷聲大雨點小的脾氣早讓人摸透了。定宜看見錢串子這模樣就生氣,反%e5%94%87相譏道:“我可在園子裡遇上廖頭兒了,還說了話的,園裡太監能作證。我倒要問問 你,那時候沒見你人,你在哪裡?是不是上回的事你記恨到現在,逮著機會就要整治我?你害我沒關係,彆碰我的鳥兒,欺負它們不會告狀,你算什麼英雄好漢!”

旁觀的弘策一直沒開口,直到魏開泰帶了太醫進來,掃袖打千兒請兩位爺的安,他才道:“錢川說的也有理,鳥怎麼死的得驗一驗,沒的冤枉了好人。”

小 太監托個托盤,把兩隻鳥兒都送上來,七爺一看痛心疾首,坐在椅子裡隻管長歎。太醫動手,拔了鳥肚子上的毛,從食管這兒一路剖開,摘出那小小的食兒包,因為 實在小,怎麼驗呢,拿針灸用的銀針。怕時候長了消化完了,腸子那塊兒也紮上,大夥兒愣眼盯著,真跟仵作驗屍似的,緊張得大喘氣兒。結果很重要,驗出有毒, 必定是彆人下了黑手,驗不出呢,十有八/九就是定宜的錯。

但是好好的鳥兒,酷暑沒熱死、下雨沒淋死,到了行宮安頓下來,怎麼突然 就死了?死的蹊蹺,就說明有貓膩。隔了一會兒驗完了,盤兒裡白布上並排放了十幾支針,針尖呈黑色,太醫垂手道:“稟兩位王爺,這鳥兒是給毒死的,毒挺厲 害,不過藥性慢,量又不大,從上半晌到傍晚,裡頭時候長,也消耗了些,但是還能瞧出來。”

定宜有種沉冤昭雪的痛快,睥睨著錢串子,這回他不說話了,兩個眼睛滴溜溜轉,大約覺得就算驗出毒來,也沒證據指證他。可他忘了七爺這樣的人,懶得動腦子,簡單粗暴用起來得心應手。

弘韜哼哼冷笑,“真了不得,我養的一幫好奴才,算計人算計到主子頭上來了。壽恒沒進宮,監管不力罪不至死,至於廖大頭和錢川,橫豎%e8%84%b1不了乾係。是你們乾的,宰了你們算給鳥兒償命了;不是你們乾的……那就算你們倒黴,下去幫著照料鳥兒吧!”

跪地的人大驚失色,“主子,這……這……”

弘策往外看了眼,七爺手底下那幫侍衛全傳來了,便道:“一間屋子住著,我不信沒人看見。這會兒不是講兄弟情義的時候,是指認還是一塊兒拖下水,你們自己琢磨。”

七爺有點發愣,兩個料理完了還不夠,這是要連鍋端?老十二這手太狠了,打算把他打成光杆兒王爺?

弘策自有他的用意,捉賊拿贓,當時沒能揪住人,如今僅靠推斷,就算治了罪,彆人未必心服口服。人都是這樣,禍事上門急於撇清,一聽要連坐,自然有人會站出來。沒看見弄藥,可看見拌鳥食了,這麼說來也是一樣。

廖大頭終於撐不住了,他沒想到弄死兩個鳥要償命,嚇得牙關亂叩,膝行幾步打著擺子說:“主子……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