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基店走出來,小男孩的手上還有一盒樂高玩具。
林聽晚以前也讓她陪自己吃肯德基。可白鈺說:“彆煩我,讓家裡保姆帶你去。”
林聽晚以前也喜歡玩樂高玩具。可她拚好送給白鈺以後,林聽晚在垃圾桶裡見到了一堆碎片。
和她的心,一樣碎。
小姑娘看到“母子親密”的場景,就這樣一邊大聲哭,一邊乘車回去。
為什麼,她愛彆人的孩子,都比自己親生孩子多。
林聽晚就這樣呆呆地望著窗外,每次眼睛酸得不行的時候才眨一下眼。
兩個小時的車程,林聽晚一直回憶,硬是沒有回憶出什麼白鈺對她好的證據。
她的父親,就更彆提了。早就聯係不上了。
沈羨和林聽晚走到了病房的門口。一個看上去二十三四歲的男孩正在門口。
“姐。”
“我不是你姐。”聲音冰冷冷的。她的眼神很明確地在表達,她不待見他。
沈羨自然和林聽晚一個陣營,對著翟西沒好氣,“彆套近乎,說具體情況。”
許是沈羨身上的壓迫感太強,翟西下意識聽他的話,“媽這幾年身體一直不好,現在肺癌晚期,醫生說時日不多了。”
林聽晚的身形一下有些不穩。
“還能活多久。”
“恐怕……這幾天就……你還是進去看看吧。”
沈羨和林聽晚由翟西帶進去。
白鈺整個人病怏怏的,麵色蒼白。
“你是……聽晚?”
沈羨輕輕拍了拍林聽晚的肩膀。林聽晚走上前去。
“不認得了?”
“坐。”
林聽晚坐在床側。
“你怎麼來了?”
“不希望我來嗎?”
白鈺笑了笑,“沒有。”
還記得那年林聽晚去偷偷見她,她還是風韻猶存的美人。
如今竟然,如此蒼老無力。
時間最溫柔也最殘忍——殺人無形。
“聽晚長得越來越漂亮了。”
“托您的福。”林聽晚和白鈺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像。
翟西聽見林聽晚的語氣,“林聽晚,你能不能對媽好好說話!”
沈羨一個眼神剮過去,翟西的氣勢一下子弱了,“媽都這樣了……”
一口一個媽,看來她待他不錯。
“小西,你們都先出去。我和聽晚有話說。”翟西還想留在這,沈羨眉眼一掃,最終沒說話,跟著出去了。
“聽晚,以前媽待你不好,是媽的錯,咳咳……”
“我原諒你了。”這是句假話,本來想說,我不怪你。但這句更假。
“媽這些年也想你。”
不管白鈺說的是不是真的,林聽晚都聽得毫無感覺。因為她從來沒感受到白鈺的想念。
“你和你前夫,愛過嗎。”她一直想知道。不然為什麼對她那麼不好。她明明為了得到白鈺的讚賞,在學校次次考第一,什麼獎都有。可是沒用,她不在乎。
白鈺渾濁的眼睛閃著淚光。
“沒有。”
“我和你爸,當年隻是個意外。我和翟然才是相愛的。可是因為那個意外,懷了你,被家裡逼著隻能結婚。後來離婚後得知翟然一直一個人,領養了一個孩子翟西,我們最終又在一起了。”
“所以,我也是個意外。”所以你生了我以後,才不疼我。林聽晚的心一陣一陣地疼
我本不該存在於這世間。
林聽晚的BaN心臟緊緊的,隱隱作痛。
“聽晚,這些年我一直後悔,隻是沒臉去找你。人越老,才越知道當年的自己有多糊塗。你是我的親骨肉,我以前卻這麼待你。”
所以呢,您的後悔有什麼用,我依舊是性情清冷,我依舊是極度缺乏安全感。
林聽晚垂下眉眼,隻是在心裡回答。她沒說出口,是因為沒必要,什麼都沒辦法改變了。
“我挺好的。您不用愧疚。”林聽晚繼續說著違心話。可她又能怎麼辦,麵對時日無多的母親,所有的苦難她也隻好自己吞咽,總不至於她臨死前,自己還在反複責備。沒有意義的。
林聽晚寸步不離地陪了白鈺兩天,替她擦身子,喂她喝水。
她已經很虛弱了,臨走前還能看到自己的女兒,已然無所遺憾。隻可惜,當年年輕氣盛,一直將林聽晚當成阻礙自己幸福的障礙。
兩天後,白鈺去世。去世前,她拉著林聽晚的手說——對不起。
一直到去世,林聽晚都沒再流一滴眼淚。
她看著翟然和翟西哭得傷心。心裡不是滋味。他們得到了白鈺的好,可她沒有。她隻得到了她年少時的反複自我懷疑,得到了冷淡的性情,得到了總是沒有安全感的軀體,得到了她,臨死前的一句對不起。
她哭不出來了。她儘了自己最後的孝道,往日所有的傷口都留給自己%e8%88%94舐。
參加完白鈺的葬禮,沈羨就帶著林聽晚回家。
她的情緒很低落,但是她不哭,就好像,什麼都憋在心裡自己消化,把自己封閉起來。
路上,張隊給他打了電話,本來打算直接接,沈羨還是拿了藍牙耳機出來。
“臭小子,你怎麼回事!讓你去陪領導視察你答應的好好的,現在呢!你要是不想去可以直接說,何必搞這套,玩失蹤呢,你給老子滾回來!”張隊氣得跳腳,這小子終於開機接電話了。
是的,沈羨這幾天陪在林聽晚身邊,直接把手機關機。當然,關機前還是給周啟發了消息,如果有事,就讓他暫代隊長一職。
雖然帶了藍牙耳機,可張局的聲音實在是太響,林聽晚斷斷續續聽到了點。她無光的眼眸看向他,其中意義難辨。
“知道了,馬上回來。”沈羨說完就按掉了藍牙耳機,他知道張隊真的生氣了。
“是不是影響你了?”林聽晚問。
“沒有的事。”沈羨看了一眼林聽晚,投以一個安慰的眼神了。
“對不起。這件事本來和你沒有關係的。”林聽晚的聲音帶著歉意。
“林聽晚。又不是你強迫我的,不要總是說對不起。”
林聽晚看向窗外,隱隱約約感受到了沈羨對她的態度。可是她這樣的人,能給他回應嗎。
她不確定。
“你把我路邊放下去吧。”
“不差這一會兒。還是說,你又要去喝酒了?”
林聽晚想到上次的尷尬,抿了抿嘴唇,不說話了。
沈羨送林聽晚上了樓。
林聽晚打開門,就在她要邁進去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
“沈羨,我是不是一個挺薄情的人?我連我媽死的時候都沒哭。”
沈羨沒想到林聽晚會突然這樣直白地問。如果單從她九年前突然離開這件事看,她確實挺薄情的。
但是沈羨隱隱地感覺,她的離開並不是因為她厭煩他,不喜歡他了。林聽晚能一直留著他送的項鏈,就說明她根本不是像她表麵這樣。
更何況,他從翟西那得知她母親一直後悔當年沒有好好待她。這說明她母親早年一定對林聽晚不好。可林聽晚還是在她母親臨終時悉心照料。
見沈羨不說話,林聽晚的眼睛暗了暗。這麼明擺的現實,還用問。她真是自討沒趣了。
林聽晚跨進門,打算關門。
她感受到一股阻力,林聽晚回頭。
沈羨一隻手抓住門框,另一隻手伸進褲子口袋。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握住拳,輕輕歎了口氣。
“林聽晚,伸手。”
林聽晚疑惑地伸出手。
沈羨把東西放在她的手裡,林聽晚低頭看,是,那條項鏈。
但是鏈條已經被換成了新的,吊飾也顯然被打磨過,不像之前那樣暗沉無光澤。
“你……”
“你還覺得你薄情嗎?九年前的東西,還戴著呢,林聽晚?”沈羨的聲音漸漸多了調侃的意味。││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倒想看看林聽晚怎麼解釋。
“你還記得啊。”林聽晚伸回手,神色有些閃躲。
“嗬,林聽晚,那是我這輩子送出去的第一個禮物,吊墜上的那顆碎鑽是我鑲嵌的,我能不記得?”沈羨半身隨意地靠在門上,挑了挑眉。
林聽晚的心狠狠顫唞了一下。原來,他曾經這麼用心。
“我隻是單純覺得好看,才留著。”
“哦,這樣啊。”沈羨顯然不信,尾音拖長。
林聽晚覺得有點丟人,想要關門。沈羨一把抓住她的手。沒錯,這次是手。
林聽晚像是觸了電一樣,猛地抬頭看他。
“林聽晚,你母親以前待你怎麼樣,我不清楚,你清楚。九年前你為什麼走,我也不清楚,你清楚。”
“但是你薄不薄情,我清楚。”
“林聽晚,彆把自己想得那麼差。”沈羨一臉認真地說完。
見林聽晚看著自己不說話,沈羨勾起嘴角,帶著一絲寵溺,摸了摸沈羨的頭,“我要回隊裡一趟。不準去喝酒。”
第25章 還在努力
林聽晚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關門的。她倚靠著門,細膩修長的手摸向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
她是醫生,怎麼會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回憶起最近的日子,她覺得像做夢一樣。
明明這九年她一直上進充實,可總覺得沈羨回來以後,她才真的活得像是有血有肉的人。
看著項鏈,她眼眶突然濕了。
所有她刻意壓製的情感被他的話開了個口子。
她將項鏈放在心口,閉眼,不允許眼淚落出來。她無聲哭噎,為她不得父母之愛而哭,為她與沈羨錯彆九年而哭,為她從此再無母親而哭。攢了很多年的眼淚,是時候哭出來了。
她委屈,她生氣,她心疼,她後悔。所有的好壞情緒,都被她哭了出來,她壓抑太久了。窗簾未曾拉開,唯有一道縫隙,透過光線。微小塵埃在光中隨聲起,隨聲落。
有時塵埃也讓人傾羨慕,雖微小,但無需承受人的悲歡離合,不會因遇見而欣悅,不會為離彆而傷感,無七情六欲,無喜怒哀樂。
沈羨本來打算和林聽晚談開的計劃不得不推遲了,畢竟林聽晚的母親才去世,這時候談感情的事,並不太好。
他開車回了隊裡。
沈羨敲了敲張隊辦公室的門。
“進。”
張隊一抬頭,看到沈羨,猛地一下站了起來,隨手抓起身邊的文件扔向他。
“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來啊?”
沈羨接住文件,放到張隊桌上。
“我錯了,張隊。願意接受一切懲罰。”
見沈羨態度誠懇,張隊才坐下,覷了沈羨一眼,“哼,哪裡錯了。”
“我不該放領導鴿子,也不該手機關機玩消失。”
張隊火氣又上來了,“你說說,什麼事能讓你違抗上級命令了!”
張隊平時對沈羨很好,像是對待親兒子一樣,可人家終究是沈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