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看著箭矢如同電光,射向自己額頭……的正上方。
箭尖帶著一隻從樹上悄無聲息垂下的黑色食魂蟲紮入樹杆上,食魂蟲連掙紮都來不及,就被射個洞穿。林風致鬆口氣坐到地麵,封默這才閉上雙眼。
然而他的眼沒有閉多久,就察覺到手裡的藥瓶被人用力抽走,他睜開眼,隻看到“秋月明”跪坐自己身邊,手裡已經拿出雪白絹布,隻將藥粉往絹布上倒,他待要說什麼,卻聽她脆聲道:“你閉上嘴!”
隨後她手中的絹布用力按到他的傷口上,他吃痛又是聲悶哼,緊接著便察覺傷口處浮起一陣冰涼之意,痛楚消失。她按著絹布的手掌,正綻放出淺淺青光,湧入他的傷口。
“到底發生什麼事?”林風致一邊替他療傷,一邊問道,“你為何會出現在此?”
“我們應該一樣。我隨師門前往浮滄參加仙門大試,走的也是這片樹林,快出樹林之時有幾個同門失蹤,我一路追蹤過來,發現這林中被人施放了無數食魂蟲與蠱惑人心的夢魅。對方應該是先以妖魅蠱惑低階修士落單之後,再以食魂蟲寄生他的識海,勾其魂魄,控製他的肉身。你們宗門那弟子,就是著了道,正巧遇上我。”
所以,真是她誤會了他。
林風致又是一陣愧疚,嘴裡卻道:“食魂蟲勾魂,夢魅迷魂,這附近有人以修士之魂神修煉?”
“大概吧,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那個人的境界應該不低。”封默回道,不自覺舉起手要按住自己的傷口,卻是連她的手背一並按入掌中。
林風致正兀自沉思,忽覺手背一暖,她下意識收回手,讓他的手掌落了空。
“此番是我誤會了你,害你受此無妄之傷,我……”
“都說了不怪你。”封默有些煩躁道,他扶著樹杆起身,“我還要去找我的同門,你先把他帶回去吧,路上小心些。”
“你的傷勢不輕,還是稍作歇息,你的同門我幫你找。”林風致道。
她的話音剛落,便聽林中響起一聲嘯音,一簇血色煙火在天際綻放,透過枝葉落下星星點點的紅光。
“我等不及。”封默望向天際,“那是我同門的示警。”
林風致彎腰扛著蕭勝的手臂將人扶起,當機立斷道:“那我將他送到林外再回來陪你找。”
反正祁懷舟那邊還沒找到人,淩少歌也沒有回音,她始終不放心,還得再回來。
決定已下,她沒有停留,隻道:“你等我。”便要動身。
“林風致——”
她的身後,傳來封默的聲音。這一聲叫喚,讓她腳步一頓。
“是你嗎?”他問她。
危急之下的目光無法騙人,和他那樣的默契,除了林風致這世間不會再有第二人。
可她的境界和修為,毫無疑問已經超越了他,剛才那一劍果斷狠絕,全然不是她從前風格。
所以,她到底是林風致還是秋月明?
他迫切地需要一個答案。
作者有話說:
實不相瞞,我在醞釀一個修羅場。
————
第78章 忘情
◎“是我的未婚妻子。”◎
林風致知道, 不管自己裝得再好,隻要與封默相處稍久一點,都會被他看破。
從浮鯨島到九寰仙界, 他們已經認識了四十幾年,他們有著相同的經曆,人生的軌跡幾乎重疊,幾番生死曆煉, 幾番患難與共, 這一切過往讓他們有著外人無法企及的默契。
如果連封默都看不穿她的偽裝, 那她的人生得有多失敗?連至親之人都認不出她?
林風致是有些開心的,他那聲“林風致”,至少證明過往四十年她還是留下了一點印跡, 但她同時也是矛盾的, 她不能承認自己的身份,至少現在她不能。
答應過祁懷舟和昆虛的事, 她得信守承諾。
“封小友, 你在叫我?”她扛著蕭勝, 回了頭, 望見封默眼中閃過的一絲失望。
“對不起, 秋上神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而我很久沒見她了。”封默平靜道。
“原來如此。”林風致了然地點點頭,扛著蕭勝又要離開。
“她與上神生得一般無二,上神不想問問是何人嗎?”封默道。
“是何人?”這一次, 林風致沒轉身。
“是我的未婚妻子。”
他的聲音,清越明朗, 有著透骨溫柔。
————
林風致幾乎是逃一般離開封默的目光。
她壓根不知道封默為何會突然重提舊事。兩人的婚約不過是幼時兩家長輩所定, 從他們踏出浮鯨步入仙途的那一刻起, 所謂婚約已隻是湮滅於海浪中的戲言。她知道他不願耽於兒女情長後,便再沒有想過這件事,兩人都極有默契地對這個約定絕口不提。
仙途渺渺,哪怕互相陪伴了這麼多年,他們都沒打破過彼此間微妙的平衡。從做為凡人時的期待,到踏上仙途後的沉默,再到後來的釋懷,林風致從沒幻想過兩人間的關係有所改變。
而今日,她卻在聽他忽然重提婚約時,才陡然發現,封默對於自己的意義,似乎隻剩下“至親”二字。封默對她非常重要,重要到可以超越她的性命,但那僅僅是因為他是她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
這條仙途從一開始,就注定她和封默隻能是相互扶持的親人——朋友亦或兄妹。
做為親友,他們可以走得很遠,但要她現在履行婚約成為他的道侶,她辦不到。
時光已經偷走她對他的情愛。
雖然有些絕情,但她必需承認,也許她不是長情的人,無法在情愛裡經曆漫長的等待與孤獨付出,所以她可能很早……就已經拋下封默了。
紛雜的思緒在踏出樹林的那一刻被放下,她還有諸多正事,實在不宜在這上頭沉緬太久。興許封默隻是找不到她,拿婚約來試探她,她實在無需為了他心血來潮的言語而想那麼多。
將蕭勝交給前來接人的萬舒羽和柳輕絮,林風致又叮囑了幾句,便讓二人儘快回城,她則又折身返回樹林,朝著先前看到的煙火閃起處掠去。
封默應該也是趕往那裡救他同門了吧。
————
殷紅煙火在天際稍縱即逝,化作灰燼散落林間,照亮附近詭譎的山石草木,與那橫陳於地的近十具屍首。
白蠟般的臉龐都帶著詭異猙獰的表情,被紅光一照,尤顯可怖,仿佛隨時會站起來向人撲過去般。看他們的衣著打扮,應該都是修士,其中不乏穿著宗門道袍的人。
一道紫光憑空閃起,似乎將此處空間撕開一道裂隙,淩少歌掌中擎著枚暗芒閃動的紫色光球,從裂隙內踏出,他的身上殺氣四溢,臉色沉肅,鷹隼般的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體,最後停在這些屍體的正中間。
這是個極其隱蔽之地,外麵被人布了很高明的法陣,以至於將他困了許久,直到那枚紅色煙火升空,才給他指明方向。
可惜還是來晚一步,這裡關著的修士已經都被吸乾了魂魄,那個罪魁禍首也不知所蹤,隻剩下擺放在屍首正中的一尊黑色藥鼎。↘思↘兔↘網↘
幾縷黑霧縈繞在藥鼎之上,他以元神試探,並沒發現其中有什麼異常,便探出戴著獸爪套的手,準備蓄勁隔空將藥鼎打開,千鈞一發之間,他背心忽然一寒,他驚覺不妙,閃身避開。
一道劍光堪堪擦過他的手臂,錚然一聲撞上藥鼎。藥鼎被撞翻,一股黑霧從其中散出,淩少歌不及他顧,飛身躍起,朝著來人的方向淩空揮爪,巨大的黑色爪印飛向來人,卻見幾道劍芒閃起,輕而易舉化解了淩少歌的攻擊。
渾厚蒼勁的仙力湧現,蘊蓄著天地之威,化作三尺劍光攻向淩少歌。
來人的境界,竟和他在伯仲之間,同樣都是化神期。淩少歌被激起鬥意,冷笑一聲,站在半空,雙手翻飛掐訣施術,一股疾風如龍般咆嘯而出,帶著摧枯拉朽之力朝著那人衝去,他的獸爪幻化其中,鬼魅般殺向對方。
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的銀光閃起,電光從天而落,迎向淩少歌的攻擊。
兩股力量撞上,山野巨震,四周草木山石刹那間被夷平,二人勢均力敵,各自後退數步。淩少歌眉頭緊凝,看著對麵從銀光裡踏出的人。
白衣勝雪,容顏清俊至極,竟是浮滄山的修士。
“你是昆虛人?”對方認出淩少歌的衣著,卻又目露疑惑地盯著他,道了聲,“不對,你是……淩少歌?”
淩少歌自忖這身裝扮天衣無縫,對方怎會識破自己的身份?
“是你殺了他們?”對方再度震劍問道。
“要是我做的,你以為你有機會發現?”淩少歌冷笑,“閣下是何人?”
“最好不是你。”那人將劍放下,盯著他,“數百年未見,淩魔尊不記得我了?”
淩少歌疑惑地看著對麵的男修,忽然間想起什麼般驚道:“小狼牙?”
“少時的稱號,魔尊還記得?”男修露出一笑,霜雪消融風姿無雙,但他的笑很快又落下,手中的劍再度指向他,“幽瀾魔尊不遠萬裡出現在我浮滄境內,不知所為何事?”
“顧清崖,你還是這副讓人討厭的模樣。”淩少歌認出對方,冷嘲道。
雖然仙魔有彆,可浮滄與幽瀾有淵源,他二人,一個是浮滄宗主的親傳弟子,一個幽瀾山繼任者,少時曾在噩境共同曆煉過一段時間。兩人年歲相仿,天賦相當,很快就結為摯友,隻是後來曆煉結束,各自歸去,因著仙魔之彆,漸漸少了來往。
“你要來參加仙門大比,隻要和我們知會一聲,憑著幽瀾與浮滄的交情,浮滄隨時歡迎你,何必扮成昆虛弟子。”顧清崖聽了他的理由,十分不解。
“我隱姓埋名來到九寰,自有我要追查之事。和你們說了,豈不是全天下都知道我來了浮滄?你嫌我麻煩不夠多嗎?”淩少歌揮揮手收起獸爪,又道,“閒話少說,這裡到底出了何事?你們九寰修仙者自詡正道,也修煉這種邪魔歪道?”
顧清崖見他說話之間望向那藥鼎和地上的屍首,不由蹙眉走到藥鼎之前:“你怎知不是西境魔修跑到我這裡作亂?醜話我先說在前麵,若真是你們西境魔修所為,你可彆怨我們不留情麵。”
他說話之間,已經蹲到地上,準備查看藥鼎,淩少歌聞言冷笑,剛要反駁他,臉色卻是一變。
“退開!”淩少歌的聲音與他的攻擊同時落在顧清崖腳下。
藥鼎之中有活物,已悄然遁入地下。
顧清崖早有警惕,察覺到腳下不對時人已如電光般掠開。他腳下的地麵微微聳動,似有物要破土而出,卻在淩少歌的攻擊之下縮回地下,飛快地朝外逃去。顧清崖站定之後揮出一劍,劍光直刺那物。
隻見一道金光閃現,劍光破土之際,裡麵有道金影飛出,如同電光般,以極快的速度遁入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