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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造上神 落日薔薇 4302 字 6個月前

第1章 分彆

◎分道揚鑣。◎

五月十七,從黃曆來看,隻是個平平無奇的日子,上麵甚至寫著“不宜嫁娶”四個字,但這一天卻是五華仙君收親傳弟子的好日子。

林風致騎著隻四蹄踏雪的黑毛驢,帶著封默發的邀帖,慢慢悠悠地進了五華山的山門。

守山門的小仙童高高在上地來回打量著她,又對了幾遍仙帖,才拿腔掐調地道一聲:“請。”

林風致還沒開口,就聽身後傳來熱情洋溢的唱名,約是來了位來頭不小的上仙,守門仙童的態度大轉彎,點頭哈腰地迎上前去,再無人搭理她。她便繼續騎著她的黑毛驢,循著蜿蜒的山路朝山上走去,去赴這一場仙宗盛會。

五華宗乃是數千年前仙魔混戰之後才建立的仙門,雖比不上名門大宗,卻也小有名氣,算後起之秀,對標林風致這樣的低階散仙,那可謂天壤之彆。

今日既是一宗之主收親傳弟子,自然講究排場,邀帖廣下請來不少上修觀禮。

像她這樣沒背景的小散修,原不在受邀的行列,會收到這張邀帖,全因今日這盛會的主角——

她的青梅竹馬封默。差一點點就要成親的那種青梅竹馬。

她與封默出生在海邊的小魚村,兩家毗鄰,從爺爺輩起就是摯交,兩人出生隻相差幾天,林風致在前,封默在後,於是被長輩定下娃娃親。那時村裡總“封家小媳婦”那麼叫她,所以林風致很小就知道自己和封默定親這件事,但封默似乎對長輩們的這個決定表現得很抗拒——他一直是個大誌向的男兒,想離開小魚村去追更加企鵝君羊,幺汙兒二七五二吧椅見識更廣闊的天地,想成為厲害的修士,兒女情長不能成為他的牽絆。

連帶著,他對她也不待見。

林風致常想,要不是後來發生的事,可能封默早就和她分道揚鑣,去尋自己的仙道了。

後來發生了什麼?

她在魚村被叫了“封家小媳婦”十五年,及笄那天,一場海嘯吞沒了整個村子,他們的故鄉和親人全都葬送在那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中,隻有封默和她僥幸活了下來。

故鄉沒了,親人也沒了,她哭乾眼淚,與封默一起給父母並全村百姓立了衣冠塚,從此成為無家可歸的人。封默問她今後的打算,她睜著哭腫的眼心頭一片茫然。

“那就跟著我吧。”在漫長的沉默後,少年封默開口。

她永遠記得那夜封默的目光,像海上的弦月,冷冽而清醒,沒有多少悲傷,也沒多少溫柔,他是個天生就適合修行的人,而她……似乎成了他無法擺脫的責任。

十五歲的她,懵懵懂懂跟著封默,踏上未知仙路。

他沒有丟下她,卻也絕口不提兩人間的親事。二人互相陪伴著,晃眼就是三十載。

林風致沒有野心,對境界修為的追求不大,三十載光陰勉強修到築基期滿,而封默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經結成金丹。當然,雖然兩人間天賦差距大,但她也沒成為封默的累贅,這三十載之間,她的心思大多用在外務之上。

修行是件很耗錢的事,尤其是像他們這樣的散修,她便將賺錢的活計攬上身。封默專注修行,會把各種秘境裡得來的寶貝全都扔給林風致,再由她想法子變賣成靈石,供兩人修行。如此這般,兩人互補,相安無事。

這三十載,他們同過生死,共過患難,如友似親,卻始終少了悸動,將日子過成兄弟那般。

林風致原倒心存幾分隱晦愛慕,隻是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漸爛在心裡,在日複一日的相安無事中,失去了最初的幻想。

像一段無疾而終的舊夢,未得開始,也無謂結束。

她清醒的知道,他們終有一日會分彆。

————

“林道友。”

悅耳的叫喚響起,像動聽的鈴聲,把林風致的飄遠的思緒拉回。蜿蜒的山路已經走到頭,眼前是片白霧繚繞的仙庭蓮池,衣裳華美的眾修士穿梭於池中的九曲橋上,談笑間走向蓮池中央的殿宇。

這便是五華山的寶殿,是眾修觀禮的地方,也是她從前難以企及的地方。

叫住林風致的是位俏美女修,雲鬢高挽,髻間簪著明火曇,%e8%83%b8`前掛著雙鳳珠,腰間墜著金色降魔鈴,臂彎裡挽著霞光煙色的披帛,美得似壁畫裡走下的仙人。

林風致認得她,這是五華山掌門的掌上明珠孫靈若。

一年前她與封默在冥山蛇穀曆練時正好遇上困於穀中的孫靈若一行人,是封默出手相救,後來孫靈若便與他們結伴曆練。再後來,因著孫靈若的關係,封默得見五華山山主,又因天賦出眾而得青睞,方有他今日拜入五華山,成為五華宗主親傳弟子之機緣。

“孫道友。”林風致已從驢背上下來,客客氣氣行禮。

雖然結伴曆練近一年,但她和孫靈若間還是保持著客氣的疏離。

“阿默正跟著我父親拜見幾位上仙。”孫靈若淡淡一笑,朝不遠處望去,“今日賓客甚多,他不得空閒,一會兒我讓他過來見你。”

林風致順著她的目光,看到九曲蓮橋中的封默。他神情自若地站在一眾上修之間,清俊的容顏掛著得體的淡笑,不亢不卑地朝上修們見禮,清冽的目光似海間明月,自有一份與眾不同的氣度。

想她與他三十載結伴同修,縱無男女情分,難道當不得“親人”之稱?幾時起他們要見麵,還得通過外人允許?

心念瞬過,林風致隻笑道:“有勞孫道友。”

“林道友客氣了。”孫靈若輕拂鬢發,美眸中流淌過幾縷柔情,“他很優秀,今日又入仙門,成為我父親的親傳弟子,日後定將仙途無疆,再不會如從前那般泯於散修,林道友也不必再替他操心。”

“我從來沒替封默操過心。”林風致摸著黑毛驢的背,道,“他的資質,不管是散修還是入仙門,將來都會有所作為。”

“那林道友你呢?阿默若進了仙門,便不能像從前那樣帶著你修行。”孫靈若溫聲和語中帶著不動聲色的試探,“找個仙門依附,比一個人在外頭修行要輕鬆不少,附近有幾個新立的仙門不錯,林道友若有需要,我可以請父親出麵為你引薦。”

“孫道友的好意我心領,不過在下習慣閒雲野鶴的日子,仙門諸多約束,不適合在下。”林風致想到什麼,神情越發冷淡,隻將客套話說得四平八穩。

她想,她需要反思一下。自己與封默結伴修行三十餘載,該做的事她一件沒有落下,哪怕當著封默的麵,她都敢說一句,這幾年要是沒有她,封默的修行絕不可能如此順遂,怎麼到外人嘴裡,她卻成了封默的依附?

孫靈若誇了句:“林道友果然是%e8%83%b8有丘壑之人。”又道,“桃林裡備了些薄酒靈果,我讓人帶你過去……”

她話沒說完,就被林風致打斷:“不必麻煩,我傳音通知他,他過來了。”

孫靈若轉眸,望向九曲橋。封默與眾修施禮告罪,果然朝這裡走來。

“看來他很在意林道友,竟願拋下諸家仙長。”她垂眸一笑,掩去幾許不悅。

“孫道友大可不必話中有話,我與封默幾十年情誼,若他是那等見利忘義之輩,想必也換不到令尊青睞。”林風致最不喜歡這些彎彎繞繞的言語機鋒,心裡早就不耐煩,也懶得顧她麵子,一語道破,“孫道友,封默並非任人擺布之輩,可不會因為當了誰的弟子就對誰另眼相待。你與其在我身上浪費心思,不如想想如何打動一塊頑石堅冰。”

這話說得直接,孫靈若眉間頓沉,目光轉了轉,到底沒發作,隻盯著林風致從黑毛驢背上行囊裡抱出的一小壇酒問道:“這是……”

“送給封默的賀禮。”林風致隨口答道。

比起四周修士送出的貴重禮物,她一介低微散修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好東西,也隻有這壇酒意義非常,她想親手交給封默。

可沒等封默走到麵前,一物破空而來,打在酒壇之上。隻聞得瓷裂脆音,林風致手中酒壇四分五裂,酒液迸散,灑了滿地,也濺濕她的前襟與裙裳。

“瑞瑞!”孫靈若朝著那物飛來的方向斥道。

林風致轉眸,隻看到樹下站著個小男孩,左手拿了把彈弓,右手拋著幾枚泛著赤光的晶石,麵對孫靈若斥責無動於衷地聳肩,隻衝林風致做著鬼臉。

不是彆人,正是孫靈若的幼弟,孫靈瑞。┆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發生何事?”封默已經掠到林風致麵前,看著滿地碎瓷蹙了眉。

“阿默,瑞瑞頑劣,打碎了林道友的酒。”孫靈若搶先開口,又朝林風致道,“林道友,實在抱歉,我定會稟明父親,重罰瑞瑞。”

“一壇酒而已,倒也不必。”封默淡道。

“可這是林道友要送你的禮物,都怪我,沒看好瑞瑞。”孫靈若歉然道。

封默一怔,待要說什麼,卻聽林風致開了口。

“一壇酒而已,不值什麼,隻是沒東西可送了。”她順著他先前的話若無其事道,指拈青光掃過衣襟,烘乾濕痕,隻留酒香。

“人來就好。”封默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你的大日子,我當然要來給你道賀。”林風致絕口不提這壇酒,笑道,“此去千年萬載,祝你仙途無憂,早登大道。”

“多謝。”封默目色漸柔,衝淡他身上那抹銳利的冷意。

二人話才說了兩句,就被孫靈若打斷,她朝遠處呶呶嘴,提醒道:“阿默,青虛仙尊來了,父親要我們過去。”

封默點頭,朝林風致道:“席散之後你彆走,我有話同你說。”

林風致並沒回答他,隻是目送他離去。九曲橋上仙霧繚繞,他與孫靈若並肩而行,邁進她陌生的天地。

她想,他們之間的分道揚鑣,在三十年後終於還是來臨了。

那廂封默心頭卻忽然一動,在橋間回頭,遠遠看著她,叮囑道:“留下彆走。”

林風致卻已蹲下,隨手拈起地上一片碎瓷,喃喃道:“可惜了……”

這壇酒是封默丹成出關那年,兩人共釀的千山醉。她記得清楚,他結成金丹時與她共慶,卻苦無好酒,她便提議釀這壇酒。由他收集破曉的清露,她來收集落暮的花蜜,合釀這壇酒,待得下回再逢喜事時,就不愁沒有好酒了。

這是三十年間,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向他提出的無關修行的要求,向來隻知修行的冷漠男人,那回竟欣然應允她這繁瑣的要求。

酒埋在樹下二十年才得見天光,可惜誰都沒機會嘗到,也不知這壇千山醉釀成功沒有,是甘甜還是苦澀……

咻——

又是一物破空而來,可這次林風致沒讓對方得手,她信手而拈,在頰邊挾住枚赤色晶石後笑%e5%90%9f%e5%90%9f地起身,朝著始作俑者走去。

“你這低賤的散修,休想進我五華山!”孫靈瑞將新的晶石扣到皮兜上,再度對準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