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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寵 茴笙 4271 字 3個月前

莫不是兩人之間出了什麼問題?算起來,陛下這陣子確實沒有去蓬萊島上看她啊……

玉觥握住掌中冰冰的,葉薇認真端詳上麵並不明顯的肌理,泰然自若。

她隻是不曾在宮人麵前盛裝華服,但皇帝單獨召見時卻穿過這樣豔麗的顏色,他看習慣了才不會有多大反應。

不過為什麼要故意對她這樣呢,倒是讓人有點摸不著頭腦。

“陛下。”

熟悉的聲音響起,在這彙聚了天之驕子的殿堂內,音量並未刻意拔高,卻自有震懾全場的威力。一時間議論聲也好、絲竹聲也罷,通通停歇下來。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大殿中央,左相宋演手執青銅酒爵,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

“微臣謹以此杯恭祝陛下安樂康寧、萬壽無疆,願我大燕國運昌隆、千秋萬代!”

紫袍玉帶、漆紗襆頭,跪地祝禱的男人有一張並不顯老的麵龐,目光流轉時依然蠱惑人心。葉薇知道他當年曾是名動天下的美男子,打馬經過瓏安街總會遭到少女們的瘋狂圍堵。

儀容出眾、才華橫溢,若非如此也不能先後得到寧城沈氏以及煜都白氏兩家嫡女的青睞。

%e8%83%b8腔子裡有什麼東西越跳越快,到最後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了。右手握緊了鑲金牙箸,指節泛白之後又開始泛紅,她卻全無知覺。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她的父%e4%ba%b2,拋棄了母%e4%ba%b2也拋棄了她的父%e4%ba%b2,她終於再次見到他了。

跨過輪回轉世的深淵,他們父女終於重逢。

左相%e4%ba%b2自敬酒,皇帝自然不能怠慢,也高舉酒觥笑道:“承西涯公吉言,朕也以此杯祝你身康體健、福壽綿延,與夫人和諧美滿、齊家團圓。”

前麵還挺正經,後半句卻帶了點調侃,宋演搖頭微笑,群臣見他二人氣氛融洽,也連忙湊趣了幾句。

皇帝像是突然想起似的,轉頭對一直沉默的宋楚怡道:“皇後,今日難得父母姊妹皆在,你不如當眾獻上一份禮物,聊表孝心?”

宋楚怡羽睫輕顫,“陛下指的是……”

“你忘記了?咱們不是約好今天晚上,由你當眾演奏笛曲,給朕聽,也給令尊令堂聽。”

他言笑晏晏,宋楚怡卻如坐針氈,幾乎有拔%e8%85%bf就跑的衝動。打從半月前和皇帝說定這件事,便成為她揮之不去的噩夢。給父%e4%ba%b2去了信讓他調查,可當年護送宋楚惜的人早死絕了,怎麼可能查出她吹奏了什麼曲子?

仿佛一柄鍘刀懸在頭頂,她日夜憂心要如何熬過今晚,連覺都睡不好。最絕望的時候,甚至異想天開地企盼他臨到頭忘記了,不會提起此事。但其實心中也明白,那不過是妄想。

“臣妾自然沒忘,隻是臣妾近日感染風寒,嗓子疼痛難忍不說,氣息更是不穩。如此狀態下吹奏的曲子,恐、恐有辱聖聽……”她說著,真的咳嗽了幾聲,連忙用繡帕捂住嘴%e5%94%87,遮掩自己的失態。

蝶衣輕撫背部替她順氣,落衣則斂衽跪倒,慚愧不已地看向皇帝,“是奴婢失職。皇後娘娘久不習笛曲,為了今夜的演奏廢寢忘食,一時就疏忽了保重身體。奴婢身為娘娘的貼身侍女,本該在這些事上多加留心,照顧好娘娘鳳體。可奴婢沒能儘到自己的本分,令得娘娘染疾、陛下掃興,實在罪該萬死!請陛下降罪!”說著,稽首長拜到底。

蝶衣也連忙在她旁邊跪下,“奴婢同罪!”

宋楚怡依然以帕掩%e5%94%87,咳嗽卻停了下來,啞著嗓子道:“陛下若要責怪,還是怪臣妾吧。我性子倔,專注起來旁人的話都不肯聽,她們也是沒辦法。是臣妾辜負了陛下的期待!”

主仆三人先後請罪,陣仗著實唬人,九階上下都靜靜地看著,等候君王的決斷。

“不過是件小事,皇後何必這般鄭重?快些起來,讓令尊令堂看到,還當朕對你不好,這才嚇得你這般戰戰兢兢。”他扶起宋楚怡,再順口對兩個婢子道,“你們也起吧。”

宋楚怡略微鬆了口氣。還好還好,皇帝沒有逼迫到底,不然她真不知該怎麼辦。不過想想也是,在這樣的場合,他難道還能逼著她演奏不成?母%e4%ba%b2出的主意雖然有些丟人,卻已經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原來皇後娘娘曾答應在今晚為陛下演奏笛曲?中秋之約,倒是風雅,若當真成了傳出去不失為一樁佳話。”襄愉夫人笑道,“真是可惜,娘娘鳳體違和,白白損失這麼好機緣。”

應允獻藝卻臨時退縮,這實在是很掉價的一件事,哪怕拿了身體不適來做借口也是一樣。宋楚怡神情尷尬,強自鎮定道:“是本宮無福,心中也甚為惋惜。”

“不過說起笛曲,就不得不提兩個人了。姚昭容和慧貴姬,這兩位吹奏的笛曲可都是絕妙,連陛下都讚不絕口。”

姚昭容已被幽禁數月,連今晚這樣的場合都沒能出席。宮中眾人早把她的名號視為禁忌,也就隻有襄愉夫人敢這麼自然地提起。

皇帝也是毫不介意的樣子,“姚昭容和慧貴姬的笛曲確實很好,朕本來也是好奇,不知皇後的技藝和這兩位比起來孰高孰低,想探個究竟。不過既然你身體不好,也隻能作罷。”

“陛下這話便是折煞臣妾了。娘娘千金之軀、無上尊貴,臣妾如何能比?”葉薇謙遜道,“待到娘娘鳳體好轉,自有為陛下演奏的機會,到那時您定然嫌棄臣妾的微末伎倆,再不願聽了。”

雖不知皇帝為什麼要讓宋楚怡吹笛子,但她很清楚自己這個妹妹根本瞧不上這門技藝,會吹就有鬼了。今晚看她尷尬成這樣,她心裡著實痛快,要不是顧忌人多都想哼小曲兒了。而且瞧這架勢,她是壓根兒不敢承認自己不會吹,既然如此,怎麼能讓她就此躲過呢?

陛下您千萬彆放棄,一定要逼得她徹夜苦學,最後成為笛曲國手不可!

“陛下您聽,慧貴姬話裡可藏著擔心呢。”襄愉夫人笑道,“您若真想聽笛曲,不若讓慧貴姬吹奏一段。既能證明您沒有嫌棄她,也能讓眾人飽飽耳福,為這佳節增添喜慶。”

此言一出,大家立刻打起精神,目光炯炯地看過去。如果今晚真讓慧貴姬吹了曲子,那可是狠狠打了皇後的臉。她做不到的事情讓一個區區妃妾做到了,連左相都得跟著丟人!

迎著各種期待的目光,皇帝看都沒有看葉薇,乾脆道:“算了,朕不過一時興起,並沒有執著到那種程度。”想了想又道,“害得皇後抱恙在身,朕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你不用再學,好好將養身體吧。”

本以為即使熬過了今晚,還是要繼續憂心此事,宋楚怡正因為葉薇的話咬牙切齒,沒想到皇帝居然徹底把這個重擔給她卸去,一時都有些欣喜傻了。

“諾,臣妾……臣妾謝陛下|體諒!”她長拜謝恩,忽然就覺得渾身輕鬆。

她忙著高興,都沒有注意到皇帝臉上淡淡的失望,滿座妃嬪和大臣卻看了個清楚。暗自揣測一番,都覺得皇帝雖然表麵上沒有責怪皇後,心中還是不滿的,這樣興致盎然地想聽她吹曲子,結果卻因為生病作罷。這麼一想,不由對皇後心生鄙夷,真是個不中用的,這樣好的機會都握不住,白白將恩寵變作厭棄。難怪當年陛下那樣的專寵憐愛,都給她消磨殆儘了。

左相自然將皇帝的神情看在眼中,思忖片刻便道:“是微臣教女無方,才害得她孱弱無能至此,請陛下恕罪。”

皇帝擺擺手,“西涯公說得哪裡話,朕不曾責怪皇後,更不會責怪於你,大可安心。”

左相還欲說話,皇帝卻已端起酒杯打斷了他,“來,咱們君臣再飲一杯,為今夜的皎潔月色!”

左相無奈,隻好端起酒杯與他遙遙一碰,各自飲下。

?思?兔?在?線?閱?讀?

宋楚怡也知道自己今晚讓皇帝失望了,但比起當初的騙局被揭穿,這樣的結果也不算什麼。她隻是覺得後悔,自己那天為何那麼沉不住氣,如果不主動跟皇帝說要表演什麼笛曲,也不會惹來這麼多麻煩!

不過好在,這件事總算了結了。

正在心中安慰自己,卻不料皇帝竟再次轉頭,口氣還是那麼溫和,“其實朕隻是懷念當年與楚怡見麵時她吹過的曲子,清麗悠揚,畢生難忘的妙音。朕記得你當時說起過那支曲子的名字,叫什麼來著?你不吹也不打緊,回頭告訴了教坊司,讓她們挑一撥樂姬排練了,咱們可以一起欣賞。”

脊背忽然繃緊,她額頭的汗都下來了!

他就坐在她旁邊,帶著笑意凝視著她,仿佛這世上最溫柔的情人。可宋楚怡卻沒來由地覺得恐懼。他眼中藏著冰、藏著刀、藏著給她設下的萬丈陷阱。而她不敢前進,也不敢後退,無論哪裡都是絕路,甚至連站在原地等死的機會都沒有。

他步步緊逼,“皇後還記得麼?那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手指已經攥到一起,她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忘記了。

左相瞧見女兒麵如死灰的樣子,心裡暗罵了句“廢物”。一定是因為陛下適才的寬和而放鬆了警惕,所以麵對著突如其來的發難才會這麼茫然。之前叮囑她的都白說了!

正想開口幫她解圍,殿門處傳來喧嘩之聲。大家隨之望去,卻見一個宦官快步入殿,在中央跪下,恭敬地磕了個頭。

“微臣參見陛下,陛下大安!見過諸位貴人!”

皇帝慢慢把視線從皇後臉上挪開,轉而看向前方。虛抬了下手,他態度十分客氣,“周大人,你不在建章宮服侍太上皇,怎麼會來這興慶殿?可是父皇有什麼吩咐?”

居然是太上皇的貼身宮人!

周兆再次叩首,“正是。微臣奉上皇之命,前來請陛下和諸位大人移玉,前去建章宮一敘。”

去建章宮?

大家驚疑不定,不明白這位太上皇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打斷盛大的中秋夜宴,把幾十號拖去建章宮,還是整個國家身份最高的人,可不是什麼小事!

難不成是退位讓賢之後太過寂寞,於是選在這個時候博下存在感?

作者有話要說:趴地,後麵兩章都挺熱鬨的,大家跟我一起期待吧!mua! (*╯3╰)

宋演號西涯,這個是挪用的明朝首輔李東陽的號,我當初看《正德皇帝》時就覺得叫西涯公帶感死了!o(*≧▽≦)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