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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寵 茴笙 4222 字 3個月前

一如既往的美麗,波光粼粼、水天倒置,一葉輕舟泊在池畔,葉薇身著梨花白對襟襦裙,坐在舟頭玩著手裡的笛子。因為天熱,她腳上隻穿了小葉紫檀的木屐,此刻已被%e8%84%b1下擺在一側,而未著羅襪的纖足就這麼順著小舟邊沿垂下,時不時浸入池水中,攪亂滿池星光。

妙蕊被打發去拿水果,連同那個替她弄來小舟的宮娥一起,匆匆折返淩安宮,大概再過一盞茶就能回來。而她抓住這短暫的清靜,整理自己混亂的思緒。

今晚著實有些莫名其妙。

她本來在燈下看一本遊記,庖廚做了可口的櫻桃酸酪和杏仁露,她邊吃邊看,正自得其樂,卻忽然被書中的某個內容勾走了心神。

那輔佐君王數十年、年過半百才辭官歸隱的前朝名士崔朔,用瀟灑隨性的筆觸記錄了自己與友人月夜泛舟的過程,稱“此畢生難忘之快意”。

視線還落在工整的字體上,思緒卻已飄得很遠。好像就在幾個月以前,有個男人也曾站在明月下的舟頭朝她伸出手,含笑邀她同遊。

如今回想起來,確實是段挺有趣的經曆。

讓人忍不住想重溫。

她向來是膽大包天的性子,幾乎沒怎麼掙紮就做出了決定,等到理智稍微回籠,已經坐在了太液池邊的船上。

本想趁著興致吹奏一曲,然而剛開了個頭,就被忽然湧上的紛亂思緒給打斷,不得不忍痛放棄。

夜風夾雜著池水的溼潤,吹在臉上很清涼,而她獨坐船頭,沒來由地陷入了往事的拉扯中。

關於宋楚怡的,關於謝懷的,關於……那個擔著她夫君名頭的男人的。

命運好像是場早有預謀的輪回,上一世影響過她命運的人全部在這九重宮闕內重逢,而她明明是他們每個人記掛心頭的執念,卻不得不遮遮掩掩,唯恐被人發現身份。

想想還挺滑稽的。

輕歎口氣,她終於覺得無趣,神情索然地抬頭,卻又瞬間呆住。

三步之外的岸邊,玄衣高冠的男人沉默佇立,右手按劍,烏黑的眼眸凝視著她,辨不出情緒。

他們中間隔著粼粼的池水,遠遠望去,如同被天塹阻隔的牛郎織女,竟生出股悲傷的意味來。

“陛下。”葉薇終於回過神,就這麼站在舟頭朝他福了福身子,“這麼晚了,您怎麼會來這裡?”

皇帝笑了,“這麼晚了,阿薇不是也在這裡?”順手摘下佩劍,用劍鞘劃了下池水,“月夜泛舟,還是獨自前來,阿薇好興致。”

葉薇覺得他的話彆有深意,還沒想出究竟來,他已慢騰騰踩上踏板,步履從容地走上了舟頭。

他在她麵前站定,低下頭看她的眼睛,“你還沒回答我,這麼晚了,在這裡做什麼?”

葉薇眨眨眼睛,老老實實道:“臣妾夜讀崔如璟遊嘉河的文章,一時沒忍住,就跑來效仿先賢了。”

她眼神清澈,說話的時候直視著他,沒有半分閃躲。他瞧見她滿臉的坦蕩,心中的懷疑終於散去。

大晚上不在寢宮睡覺,卻在他經過的途中劃船吹笛,怎麼看都有些湊巧和刻意。他本以為這中間有什麼手段,存了戒備而來,如今卻發現還是自己過分多疑。其實仔細想想也是,禦前的規矩一向嚴謹,他不認為她有本事能搞到自己的行蹤,而且他今晚本來就要去披香殿,若不是半道改變主意此刻已經在那裡了。她就算要用這種辦法見他,也不用挑今天晚上。

“剛才朕遠遠的聽見你在吹笛子,不過很快就停了。為什麼不吹下去?”

居然被他聽到了?

葉薇默念句“真夠巧的”,然後微微一笑,“臣妾擔心吵到旁人。這麼晚了,在這兒吹笛子太招搖。”

“既然知道招搖,怎麼還跑出來?”他語氣平靜,卻又帶點欲說還休的意味,“容朕想想,這情景怎麼有些熟悉?好像在不久之前,朕才帶著某位姑娘一起來過。湖光山色、月影朦朧,如今想來,真是令人懷念……”

葉薇眨眨眼睛,明白了。

他認為她是難忘兩人之前的回憶,所以才深夜跑到這兒故地重遊。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猜測也沒錯,自己確實是對那次月夜遊湖的經曆念念不忘,這才跑出來的。

再覷見那英俊的眉目,她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些日子兩人雖然一直不曾見麵,她心中卻很踏實。因為清楚宋楚惜的事情已經被他知曉,也就不急著去他麵前晃悠。一則,是給他個消化此事、籌謀對策的時間,二則,她也實在擔心自己這個時候湊上去,說錯什麼會被遷怒。

在以為救他的是宋楚怡、整件事都是左相的陰謀時,他尚且對當年的少女念念不忘。如今真相大白,他終於知曉那些以為的“欺騙”不過是個誤會,宋楚惜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本就是他小心翼翼珍藏在心中多年的女子,如今更是被徹底奉上神龕,成為任何人都無法逾越的存在。

正文 第66章 泛舟

葉薇不認為自己敵得過被記憶和思念美化過的故人,也就知情識趣地躲到一邊去,打算等過一段時間,宋楚惜的影響力彆那麼嚇人時,再重新想辦法在他那裡博好感。

聽起來似乎挺困難的,不過她也沒多擔憂。男人的心就是那樣啦,再傷心難過有幾個月也就好了,到時候彆的女人隻要對了胃口,還不是來者不拒?

計劃得十分周全,誰料老天偏要玩笑,本該繼續保持距離的兩個人居然會在這裡偶遇,還是這樣似曾相識的境況。

而皇帝看她的眼神,也籠罩著讓她鬨不明白的情緒。葉薇懷疑,也許他自己都弄不清楚,在這裡見到她他究竟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許多念頭轉過,時間卻隻過了短短幾瞬。她勾起櫻%e5%94%87,衝他莞爾一笑,有些羞澀,但更多的還是坦然,“陛下既然已經猜到,臣妾也就不遮遮掩掩了。臣妾確實是懷念與您把臂同遊的經曆,才會來這裡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的目標也就是在有宋楚惜的前提下,還能在他心中占據一席之地。如今機會擺在眼前,要是搞砸了回頭還怎麼對付她那個權傾朝野的爹?

大大方方地承認完這個,她主動擁住他的腰,臉頰貼上冰涼的衣襟,“看來老天都在幫著妾身,才會讓我們在此遇上。如今船夫不在,夫君可願屈尊為妾身掌舵,帶我去訪藕花深處?”

女子身上幽香陣陣,混雜著馥鬱的荷香,縈繞在他鼻尖。深吸口氣,他有點恍惚,分不清是她更香,還是這滿池新蓮更香。

掰開她的手,兩人分開一點,他回頭望見岸邊已經有人趕了過來。高安世帶著五六個小黃門,還有服侍她的妙蕊、憫枝,全都眼巴巴地站在那兒看著他們,卻不敢上前。

瞧著那一張張臉上的不安,他忽然生出股惡作劇般的衝動。情緒積壓太久,他也想放縱一回,不去考慮任何可能的後果,隻要自己痛快了就好。

順手抽出佩劍,雪白的劍刃冰寒凜冽。葉薇詫異地看著他,而他衝她挑了挑眉,露出今晚第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你不是想去藕花深處麼?我這就帶你去。”

寶劍劈下,綁著石樁的繩索應聲而斷,他再撿起船槳撐了下,小舟立刻飄飄搖搖離開岸邊,朝太液池上而去。Ψ思Ψ兔Ψ網Ψ

“陛下……”高安世焦急地衝到岸邊,“您……您這是做什麼?湖上風浪大,當心危險!”

他負手立在舟頭,右手攬住了她的腰肢,“誰也不許跟上。擾了朕和慧貴姬的興致,讓你們提頭來見。”

眾人噤若寒蟬,再不敢多言,隻能眼睜睜看著輕舟載著那相擁的兩人,越漂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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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高安世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葉薇才終於扭過頭,滿臉欽佩地看著身邊的男人,“陛下您真是……能人所不能、想人所不想,臣妾佩服!”

不就是丟下宮人、帶著她來劃船而已,至於這麼大反應?

“您身為天子,居然真的當了臣妾的船夫。回頭被人知道您給我劃了船,臣妾肯定得被宮裡宮外唾沫星子淹死。不行,到時候您一定要出麵澄清,是您自己要劃船的,不關我的事!”

皇帝繼續淡定劃船,前方已經有一片蓮葉藕花遙遙在望,“這恐怕不行。確實是貴姬娘娘提出了要求,在下才勉為其難滿足你,又怎能顛倒黑白?不過娘娘也彆裝膽小,你攛掇侍女弄來小舟、深夜在此玩樂,實在是膽色過人。在下有些好奇,您如此行事,就不怕被責罰?”

“若是皇後娘娘掌權,臣妾當然不敢啦。不過襄愉夫人寬和大度,才不會和底下人斤斤計較呢!隻要臣妾不鬨出什麼亂子,她不會怪我的。”

她一提起皇後,皇帝便覺得那點好心情消失殆儘,冷淡地“嗯”了聲就不再說話。葉薇好像才察覺不對,小心翼翼地湊上前去,“陛下您怎麼了?因為臣妾說皇後娘娘斤斤計較,所以您不高興了?那我不說就是了……”

分明是認錯的態度,卻沒有否認自己剛才的言論,隻是表示自己以後不會再講。

他來了興趣,正好小舟也劃到了荷葉邊緣,於是將船槳放下,就這麼停在了這裡。

“你很不喜歡皇後?”

葉薇詫異,似乎不懂他怎麼會問這麼簡單的問題,“臣妾……當然不喜歡她。皇後娘娘曾經想害死臣妾,您難道不記得了?那次要不是陛下庇佑,我恐怕早已魂歸地府,做了那枉死的鬼……”

她說得直接,讓他有點狼狽。這些日子滿心都是楚惜,一時還真沒想起她曾被皇後迫害的事情。

“陛下您……”她扁了扁嘴,很不高興的樣子,“真是貴人多忘事。是不是就算臣妾真的被她害死,您過一段時間也能把這事兒給忘了?做鬼都不能瞑目。”

說者無心,落到他耳中卻又牽連起許多紮根心底的往事。阿薇在他的保護下躲過宋楚怡的加害,可是楚惜……她卻沒能躲過。她被害身死,自己卻在幾個月後迎娶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若是她泉下有知,恐怕真的不能瞑目。

握住她的手,他慢慢將她攬入懷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對不起……”

聲音低沉,也不知是說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