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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玉,”文慶侯笑迎過去,“你怎麼來了?”

“我……”皇後深深吸了口氣,聲音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我不放心你,出來看看。”

文慶侯笑容愈深,“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郡主又不會對我如何。”

皇後看向楚清歡,目光複雜得她自己都理不清。

楚清歡卻對這種既愛又恨,既憐又惱的眼神萬分理解,不免生出一絲好笑,靜立了片刻,緩緩走過去,平靜地看著她,平靜地叫了一聲:“母%e4%ba%b2。”

皇後重重一顫,巨大的震動使得她先前的恨惱還未消失,不敢置信的漫天喜悅又猛烈地撞擊過來,在這兩相交擊下,她愣愣地站在原地,竟一時說出不話來。

“清玉,郡主在叫你。”文慶侯輕聲提醒,眼眶微濕。

皇後嘴%e5%94%87顫唞,眼裡迅速浮起水汽,雙手動了動,似乎想要往前伸,卻又忽地攥緊雙手,僵立在那裡,不敢進。

楚清歡上前一步,主動伸出雙手擁住了她——這一聲母%e4%ba%b2,這一個擁抱,是替過去的蕭情,償還這生育之恩。

如果蕭情還活著,想必定是期盼這一刻的。

幾乎是立刻,她感覺到一身僵木的皇後猛地反手抱住了她,如此用力,象抱住失而複得的珍寶,耳邊一聲嗚咽悲戚綿長。

一身驕傲心狠絕情的女人在這一瞬卸下所有堅硬的外殼,哭得象個萬般委屈的孩子。

楚清歡想退回,抱著她的那雙手卻怎麼也不肯放,她隻任其抱著,任其趴在她身上哭得稀裡嘩啦,一塌糊塗。

直到肩頭的衣服都被濕透,皇後才漸漸收住了勢頭,卻抽泣著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痛數她的‘罪行’,“你是我的女兒……你是我跟楚逸的女兒……你爹是於詹正殺的……還有你楚家上下兩百餘口人……你怎麼能幫著殺父仇人的兒子……不僅幫著,還比我這個當娘的還要%e4%ba%b2……你說你怎麼跟你爹交待……讓我這個當娘的如何自處……我不管……我就是要你做這個皇帝……否則我不甘心……”

罵歸罵,那雙手卻緊緊地抱著楚清歡,象是一鬆手她就會飛了。

楚清歡看著文慶侯,眼神裡清楚寫著“接下去的事就交給你了”。

文慶侯忍不住笑,卻不開口,依舊置身事外地看著。

楚清歡無語,出其不意肩骨一縮,左右一旋便從皇後懷抱裡%e8%84%b1了身,趁著皇後重心不穩思維停滯地一瞬,轉手一推,將她推向文慶侯。

文慶侯一怔,下意識張臂一抱,一個柔軟的帶著女子香氣的身體便撞入了懷中。

皇後驚了一跳,伸手就推,男人有力的雙臂卻已將她順勢摟住,任她再怎樣掙紮都無濟於事。

“侯爺,把握機會,珍惜當下。”楚清歡理了理衣衫,轉身就走,“我就不打擾了。”

身後,皇後大急,“阿楚,阿楚,你給我回來——阿楚——”

依稀聽得文慶侯低聲勸慰,“清玉,我有話要對你說……”

“你先放開我……有什麼話,等以後再說……”

“我想現在就說……”

“我不想聽……”

“關於你跟郡主的……”

“……那你……說吧……”

聲音斷斷續續傳來,終究不見,楚清歡在殿簷轉角處停住,回頭,遠處那幅黃色百褶裙擺與青色袍裾交纏在一處,莫大的反差,卻是鮮明的和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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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之困最終以和平的方式得到了解決。

大鄴與高越的軍隊得到楚清歡的示意,同時退後五裡,駐紮在安陽城外。

當初楚清歡的想法是,如果麵對鄰邊兩國施壓皇後仍不肯退讓,她不介意大破安陽,生擒皇後,但後來在德政殿上的那出意外,讓她臨時改變了主意。

能用和平方式解決,那還是和平地來吧。

隻是這一場雷聲大雨點小的圍攻,令安陽城內的軍、政、民三方都嚇得夠嗆,卻又想不通這“飛來橫禍”是從何而來,又為何來得猛,去得快,毫無道理可言。

等到多日之後,他們才漸漸明白是怎麼回事,而楚清歡的身份也同時大白於天下,由此再一次成為讓人側目的風雲人物。

安慶侯向楚清歡交出了一**權,表明了支持於琰繼承帝位的鮮明態度,群臣自然毫無異議,隻有皇後一人板著臉坐在那裡不表態,瞪著楚清歡猶為不忿,但最終沒有表示反對,這事就算塵埃落定。

過去的恩怨終究已經過去,楚國公與皇帝皆已死,若是硬要將這種恩怨延續下去,何時才能了?總不能再彼此相殺,拚個你死我活。

這是楚清歡的觀點,就算她心裡不願,也不得不同意。

眾大臣依然被留在了宮裡,如今宮裡的情況過於複雜,有些事不宜泄漏,於文筠也不會允許他們離開。

當晚,楚清歡不顧皇後反對,將她從皇宮一路押送進了文慶侯府,隨後在不疼不癢沒有多少氣勢的斥責聲中離開,文慶侯%e4%ba%b2自相送。

楚清歡縱馬馳出很遠,回頭時依舊見他站在門口,遠遠地望著她的方向。

守得雲開見月明,說的就是他這樣的人。

這樣的男人,應該得到回報。

送完皇後,她並沒有回皇宮,而是出了安陽城東門,直奔石堅所率的大鄴軍營地。

從營門進去,一路上都是熱情而恭敬地招呼聲,石堅得了消息大步跑了出來,衝著她咧嘴,“姑娘!”

“有事找我?”楚清歡也不進營帳,找了塊石頭坐下,“你要找我,直接進城入宮不就成了,還讓人特地來報上一回,也不嫌麻煩。”

“我這不是嫌宮裡規矩多,不自在嘛。”石堅嘿嘿地站在她旁邊,“何以念那小子都成了皇帝了,我見了他還得行禮,忒彆扭。”

“他現在還沒登基,你可以不向他行禮。”她攤手,“拿來吧,不是說有東西要交給我麼?”

“瞧我這記性,光顧著說話了。”石堅一拍腦袋,從懷裡取出封信,雙手捧著遞過去。

楚清歡微一挑眉,信?

信封上幾個字寫得龍飛鳳舞,剛勁有力,除了那個人還能有誰。

見她不接,石堅連忙解釋:“主子本來與姑娘約好了%e4%ba%b2自前來,後來不是因為烏蒙那邊又來尋事來不了麼,便讓我帶封信給姑娘。”

“這事我都知道了,他又何必多此一舉?”楚清歡接過來,拆開封口。

“呃!”石堅抓著頭發,尋思,“也許主子覺得,還是%e4%ba%b2自向姑娘說明一下比較好。”

楚清歡不以為然,在她印象裡,夏侯淵還不至於如此矯情。

事實證明她確實夠了解他。

除了開頭兩句是向她稍稍解釋了不能%e4%ba%b2來的原因,後麵寫的都是讓她這邊事情一了,就趕緊隨石堅一同回兆京,切不可拖延時日,更不可久留莒衛,或者再去管誰家的家事國事雲雲。

一封信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洋洋灑灑一篇,寫的都是催促她快回的意思——做了皇帝的人,果然會變得婆媽。

“明天你就帶著人回去吧。”楚清歡將信一折,收起。

“明天?”石堅一愣,隨即欣喜,“那敢情好,我這就吩咐下去,讓他們準備明天拔營,我本來還以為姑娘要在這裡待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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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待多少日子,跟你拔營有何關係?”

“當然有關係。”石堅道,“主子不是說了,請姑娘與我一道回去麼?”

“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嗬嗬地笑,“來之前主子吩咐了,讓我一定得把姑娘帶回去。”

他知道……楚清歡緩緩活動著手腕,聽不出語氣,“怎麼沒聽你說起?”

石堅看她那動作神態,忽覺得周身一冷,下意識地朝旁邊退了兩步。

“這事兒還用說麼,”他咽了咽口水,說得小心謹慎,“主子回京後就命楊書懷和各部在準備立後的事兒了,楊威那幾個也說這是鐵板釘釘的事兒……姑娘不與我回去,還想去哪兒?”

立後?他竟然招呼都不跟她打一聲,連信裡也隻字未提。

楚清歡站起來就走。

石堅頓時緊張,緊跟在她後頭,提心吊膽地問:“姑娘,明天到底回還是不回?”

“你就在這裡等消息吧。”她頭也不回,翻身上馬,“該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

什麼叫該走的時候自然就知道了……石堅想要再問,楚清歡卻一掌擊在馬股,馬撒蹄就奔,揚起的沙泥頓時撲了他一臉。

滿嘴的土……

“呸呸呸”的吐泥聲遠遠傳來,楚清歡%e5%94%87角一勾,馳出大營。

夜色深沉,暮秋的夜風已帶著冷冽的寒意,她一路疾行,不出多久便回到安陽,憑著於文筠給她的金牌,不管何時她都可以自由出入。

入城東門不久,忽有鐘鳴聲響起,渾厚低沉,一聲接一聲,回蕩在安陽城上空。

城內刹時一靜。

經過白日之事,今晚的安陽城本就要比平時安靜,此時卻更是靜得宛若空城,隻有那鐘聲久久不絕。

直到那鐘聲止,又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有人放聲哭喊;“皇上駕崩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e4%ba%b2近

楚清歡騎馬佇立在街角,目光所及處,所有人都匍匐於地,痛哭失聲,她被陰影籠罩在暗處,望著皇宮的方向,沒有動。

十多年前皇帝殺了楚國公,如今又死於皇後之手,雖然他的死彌補不了楚家二百餘口人的性命,但,勉強算是扯平了。

於文筠最終選擇了以這種方式將皇帝死訊公布於莒衛子民,於家與楚家的恩仇就此勾銷,這是她最想看到的結果。

“姐姐。”一聲輕喚自身後響起,幾乎淹沒在這片哀哭聲中。

楚清歡險疑自己聽錯,驀然回頭,一名身著粗布衣衫的少年站在淡淡光暈之中,身體矮小,那衣衫明顯不合身,寬寬蕩蕩地掛在身上,用一根腰帶係住,勒出了纖細的腰身。

儘管背著光,她還是一眼就從這身材與聲音中辯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