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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醫 蕭七七 4248 字 3個月前

醜來到譙郡賣金銀花。

一畝地500斤的收成,阿醜打算先賣200斤。儘管如此,她一人也難以搬運,都是徐奶奶和佟寧信一起幫著她搬上佟家的牛車。到了譙郡,也是佟寧信和她一起卸貨的。

春日收藥,多為花類藥材。阿醜抓出一把金銀花,鋪在麵前的草席上,又放了些山裡采摘的木蘭、榆花,便開始等生意。

大約是這時節金銀花太稀有,少頃便有人尋上門問價錢:“你這金銀花,雖然采得早,可品質著實不錯。價格是多少?”

阿醜抬起頭,打量一番眼前的開門第一客:穿著打扮倒是不錯,看起來並非普通小販。也是,早季節成熟的金銀花,普通小販是不敢碰的。他們都是小本生意,隻做尋常買賣,按時令來。隻有大商戶才敢碰這種大成本的東西——既然不是季節,價錢定不會便宜。這和反季節蔬菜是一個道理。

而阿醜。就是想靠空間便利,做點反季節生意,從而獲取高利潤。

“五十文一斤,不講價。”阿醜答得爽快。像這種公子哥模樣出來收貨的,大多都是經驗不足被長輩扔出來曆練,好將來接手家業。這種情況,身邊定會跟一兩個經驗老道的夥計,幫忙講價看貨

何思峻蹲在草席前,翻看金銀花的成色:五十文一斤,委實不便宜。不過看在品質的確上乘的份上。又是這樣的季節:“四十文一斤。你有多少。我全收了。”

阿醜麵紗下一挑眉:居然%e4%ba%b2自講價,看來不是菜鳥。既如此,她也不好再死扛那高價:“我有兩百斤,四十五文一斤。”

何思峻抬眼看了下阿醜。爽快地頷首:“成交。”

何思峻身後跟著的夥計上前點貨,阿醜便開始向他兜售其餘品種:“木蘭和榆花公子不看看嗎?”

何思峻淡淡一笑:“我隻對稀奇的東西感興趣,木蘭、榆花滿大街都是,不需要我操心。”

阿醜也不再多言,這人很明顯就是做大生意的,怎會對小商販著眼的東西過多關注?想著便自嘲地搖搖頭。

“姑娘搖頭,可是不讚同我的看法?”何思峻顯然注意到了阿醜的動作。

“不,我隻是感慨自己眼界太低。成大事者,必然會站在與旁人不同的角度看問題。”阿醜解釋。

何思峻微微眯起雙眸。半晌才吐出幾個字:“你很有意思。”

金銀花清點完畢,何思峻交給阿醜九兩銀子:“有緣再會。”

阿醜手握銀子,看著何思峻離去的方向,難免揣測起來:這人行事說話挺特彆的,到底會是什麼背景?

可惜揣測歸揣測。她一個小人物,沒有任何信息來源,天馬行空也想不出什麼,於是拋開不提。

榆花和木蘭正是收獲的時節,買的人多,賣的人自然也多。好在阿醜手中這兩種東西數量有限,賣掉倒也沒花太長時間。手中的貨儘數換成銀子,阿醜就來到百濟藥鋪找佟寧信。

了解這幾日的情況後,阿醜有些疑惑:“我以為,一天就試探完了,沒想到拖了這麼久,還真是沉得住氣。”

“俺們掌櫃的也是這般說,看通草的價蹭蹭地漲,著急!”佟寧智說。

阿醜餘光瞥見掌櫃的走進前堂,便直奔阿醜而來:“阿醜姑娘你也在,正好,我新得了個消息,要和大家說。”

“什麼消息?到後邊說罷。”阿醜心頭一跳:莫非,對家終於動手了?

掌櫃的答應著走到後院,將事情原委道出:“通草不是緊缺嗎,如今找到一家有貨的了,隻是價格不便宜!”

“不便宜?是不便宜,還是很貴?”阿醜雖是問句,語氣卻萬分肯定。

“是很貴!所以我如今也不敢行動……”掌櫃的歎息一聲。

阿醜轉了轉麵紗下清澈的雙眸:“那其他店呢?”

掌櫃的搖頭:“其他店已經沉不住氣,都打算出手進一些了。畢竟再拖下去,可能也沒更好的法子。而且那價格,比永和堂還是要低的。”

自然得比永和堂低,否則還不如直接去永和堂買。

阿醜陷入疑惑:“供貨的是什麼人?”

“那人以前也販藥,但一直都是小本生意。”掌櫃的解釋。

通草是秋季收獲,小本生意,怎麼會做反季節藥材買賣?

阿醜沉%e5%90%9f許久,才歎息一聲:“從藥商缺貨,到通草售罄,到通草漲價,再到有人高價賣通草,怕都是永和堂搞的鬼。看清這條路徑,我才知道永和堂到底想做什麼。”

掌櫃的已經心裡有數,神色嚴肅:“我這就去找東家,商議對策。”

佟寧智依然蒙在鼓裡,看著掌櫃的遠去,轉頭問阿醜:“永和堂到底想做啥子?”

“下一步,是等大家都高價買了通草,突然拿出一大批通草甩賣,壓低通草價格,這樣大家進了高價通草卻隻能低價賣出,全部要賠錢!”阿醜把答案告訴佟寧智。

佟寧智倒吸一口涼氣:“真是陰毒連環計!”

“這條計策,關鍵不在陰毒,而是實施下來,必須有相當強大的市場控製能力,這一點,怕隻有永和堂能夠做到吧?”阿醜感慨著,心中反複尋思她還沒說出口的話:看這個勢頭,永和堂怕是要擠垮整個譙郡的藥材零售業,然後重新洗牌劃分市場,甚至,壟斷市場。這樣的態勢下,百濟藥鋪想存活,就靠見招拆招,一招之後還有一招,怎麼拆得完!

而永和堂背後,又是誰在撐腰?誰會從中獲利?

阿醜長歎一聲:也許真如那張紙條所說,永和堂勢力太大,要想摻和這件事,她還沒有能力……可就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嗎?

實在太矛盾了!

第二日,不出阿醜所料,通草果然開始大甩賣,譙郡的通草價格暴跌,甚至還沒有原來的價格高。各家藥鋪在這筆買賣上,紛紛栽了跟頭。

嗅覺敏銳的人已經覺察到,譙郡的零售藥商界,怕是要變天了。

阿醜這幾日在古井村,倒是風平浪靜。一來周靈巧自上次的事後就閉門不出,也不知做了什麼打算,完全沒了聲音。

說起來,阿醜是同情她的,被薛臨梓盯上,是她的不幸。可惜的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行事太過極端,思想已經扭曲,就算自己想幫她逃離不幸,也無從幫起——上次給她的逃跑意見,她完全不采納。也許自己說什麼都是沒用的,在她心中,自己早已完完全全是她的敵人了。

阿醜一邊掐豆尖一邊唏噓不已,就聽到門口傳來響動。

丁舉文站在敞開的大門前敲了敲門,見阿醜扭頭才微笑打招呼:“阿醜姑娘!”

“丁大哥,坐吧。”阿醜伸手,指著不遠處一張板凳,語氣禮貌卻略微冷淡。

丁舉文並未介懷,將手中東西放在阿醜旁邊,坐在板凳上:“一斤豬肉,謝禮微薄,若你拒絕,那定是嫌少。”

阿醜麵紗下蹙了眉:這人咋又這樣!也不回應:“還有其他事嗎?”﹌思﹌兔﹌網﹌

“我今天找你,是想問你對一句話的看法。”丁舉文開門見山。

“但說無妨。”

“先賢旦公《啟明》中有一句話:仁宗問:‘若勤於政而不得民心,何如?’旦公對曰:‘陛下所勤非民心所向!’”丁舉文擺出問題。

阿醜沉%e5%90%9f:這道題,是個好題目,要鋪開來說,能寫一篇申論。隻是她沒有那麼多想法,也沒有那麼多這個世界的視野,隻能點到罷了。

“仁宗困惑勤政愛民卻為何不得民心,那是因為他勤的地方,不是百姓所需要的。論點要在百姓需要什麼,朝廷為了這些需求又該做什麼。我隻說一點,‘飽暖’二字才是民心所向,若是勤於大興土木建造宮殿,關百姓什麼事!”阿醜言簡意賅。

丁舉文靜默,許久才再度張口,似乎是考慮很久才問出的話:“每月一萬錢,你是認真的嗎?”

阿醜還沒來得及理會丁舉文這沒由來的話題轉移,隻見江四嫂跑進自家院子,十萬火急的樣子:“阿醜姑娘,俺家三哥不行了,求你給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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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0 心結

阿醜收回診脈的手,瞅了眼躺在榻上形容枯槁雙目渙散的江永堅,歎息一聲:“還有得救。”

江老夫人拄著拐杖,布滿皺紋的臉從陰鬱哀傷中顯出一絲希望:“還有得救?阿醜姑娘,你要是能救活他,俺們,俺們 ......”

阿醜揮手打斷江老夫人說了很久也不曾說完整的話:“我儘力醫治自然要緊,但他若繼續酗酒,內心鬱結,神仙也救不了!”

江永堅的脈象,左脈浮弦數重按有力,加上左腹絞痛的症狀,很顯然是陰虛木燥的春日溫症。酒乃溫熱之物,酗酒對他的病可謂火上澆油,兼有鬱結煩悶,如此數症並發,才導致今日病入膏肓之態。

“我開個方子給他,這藥本身是有用,但他不戒酒不振作,灌幾海缸下去也是石沉大海。你們,多勸勸他吧!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孩子想。若有個好爹,誰願意一輩子待在母家遭人白眼呢?”阿醜轉向江永堅,斟酌道。

阿醜是清楚江永堅心結的:憐香的背叛;江三嫂的自戕;兩個孩子至今還在江三嫂娘家。他的荒唐和錯信,導致整個家庭支離破碎,貧困的生活和孤獨的境況,一切都讓他心灰意冷,於是沉浸在酒精的幻想之中,打發早已沒了期盼的光陰罷了。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現下說什麼都為時已晚,有遺憾,那就去儘力補救,成日躺在這,除了生出更多的遺憾,又能為活著的人帶來什麼?你的家人還得花時間照顧你,為你擔心。”阿醜有些感慨地說完,準備開方子。

江家並無紙筆,還是丁舉文拿來筆墨,讓阿醜寫方子。

白頭翁三錢.黑梔皮三錢.酒炒川連一錢.酒炒枯芩二錢.金銀花一兩五錢.草決明三錢.綠豆皮五錢.更方去連芩梔皮.加泡淡陳海四兩先煎.枳子杵先八錢.[1]

這方子以苦寒瀉熱治標,以鹹寒育陰治本。隻是真正的根,還在於心。

吹乾紙上的墨跡。阿醜拿起方子,遞到江老夫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