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消滅葉丹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很顯然,這一團魂火,在沈觀棠不知道的地方,肯定做了許多事情。
他想了想,取出了一盞燈,燈盞是用透明的琉璃製成,沈觀棠試探性地打開了燈盞,“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這裡修養。”
實際上,沈觀棠知道,這一團魂火大概也不會有太長的時間了。
但有法器在,總能拖延一些時間。
如果可以的話,沈觀棠很想知道這團混火的名字和來曆。
那團火焰跳躍了一下後,就飄進了燈盞裡,停在燈芯上,就像是最普通的一豆燭火。
將燈盞收好,沈觀棠看著倒在地上的蘇婉,覺得有些棘手。
思考過後,他還是將人抱起,準備待會兒直接交給妙真宗的人。
——
沈觀棠來到琢意殿的時候,聽見兩道聲音正在激烈地辯駁,一旁的裴執玉還時不時地幫幾句腔。
“沈……沈長老?”
忽然,一個雲霄宗的弟子失聲道,“您……您怎麼會在這裡?”
頓時,不管是原本在吵鬨的,還是在看熱鬨的,都儘數將視線投射了過來。
沈觀棠卻無視了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飄然來到了妙真宗修士的麵前。
說來也巧,來人沈觀棠恰好相識,是秦雁。
秦雁換了一身打扮,但袖口窄小,裙擺靠上,總體看上去還是十分利落。
“沈道友,這是……”
沈觀棠將蘇婉交給妙真宗的女修,解釋道,“她之前被一個叫做葉丹芸的魔修占據了身體,如今奪舍她的那人已死,但她是否能醒過來,我也不清楚。”
蘇柔低頭看著懷裡的蘇婉,她閉著眼睛,整個人安靜地像是睡著了。
一旁的秦湘嘀咕道,“還彆說,她這樣安安靜靜的樣子,看著還挺順眼的。”
“阿棠。”裴執玉注視著沈觀棠的眼睛,他的眸子深處帶了些猶豫和不確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裴執玉總覺得,現在的阿棠,和之前的阿棠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區彆。
沈觀棠察覺到了裴執玉的那一絲不確定,他忽然抿唇笑了起來。
“阿玉,我已經融合了最後一塊魂魄碎片。”
裴執玉猛地握住了沈觀棠的手腕,“真的?”
沈觀棠點了點頭,“當然是真的。”
他輕輕地捏了捏裴執玉的手腕,接著轉過頭,看向了坐在上位的阮行,“我魂魄恢複完整,阮長老似乎很震驚?”
“也是。”沈觀棠似笑非笑地點了點頭,“阮長老在垂雲峰可是為我準備了一個大驚喜,如果不是有貴人相助,我可是險些就栽在那裡了,遑論尋到最後一塊碎片?”
阮行麵色冰冷,“沈觀棠,你與魔族勾結——”
“阮長老,事到如今,我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沈觀棠的目光從阮行的身上緩緩挪開,最終落在了一旁不聲不響的嶽奉身上。
“或者,我該稱呼你為……嶽長老?”
“嘩——”
“什麼意思?”
“嶽長老?嶽長老怎麼會和此事牽扯上來?他平日裡最是低調不過的!”
“莫不是沈觀棠信口雌黃,顛倒黑白?”
——
聽著周圍的低聲耳語,沈觀棠麵色如常。
事實上,在融合了最後一片魂魄碎片後,第二世的經曆與這一世融合,讓他整個人一時間有些分不清楚虛幻與現實。
但大乘期修士的識海到底廣闊,不過是這麼一點兒時間,就已經將第二世的經曆粗粗掠了一遍。
甚至,在魂魄恢複完整之後,沈觀棠便覺得自己隱隱約約觸摸到了突破渡劫期的那一絲屏障。
說實話,看到嶽奉的那一瞬間,就是沈觀棠都有些震驚。
而記憶裡的阮行,也和這一世完全不同,第二世的時候,沈觀棠和阮行之間的關係雖然稱不上多好,但也絕沒有像現在這般針對。
甚至,在魔種一事上,第二世的阮行也是儘力而為,極力奔走,為何如今卻……
一個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所以沈觀棠猜測,或許……這一世的阮行發生了點兒什麼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再加上葉丹芸的關係,那個可能性幾乎呼之欲出了。
阮行極有可能如蘇婉一般,也被人奪舍了。
而奪舍他的那個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嶽奉。
隻是嶽奉有了阮行在明麵上做事,自己藏得更深,竟是無一人能夠發現!
沈觀棠剛才的那一句話,其實並沒有多少的把握,他更多的還是想詐嶽奉一詐,若是他被詐出來了,自然更好,而若是沒能詐出來,那沈觀棠也就隻能動手了。
——
在場的嗡嗡聲裡,嶽奉抬起眼皮,有些無奈地道,“沈長老,你的意思,我不太明白。”
沈觀棠心裡歎息一聲,他就知道。
他正想開口,忽然一道虛弱的聲音從妙真宗那裡發出。
“我能作證,嶽奉確實和魔族勾結。”
不知何時,蘇婉已經醒了過來,她的身上已經沒有了曾經的跋扈與囂張,隻有滿身疲憊。
蘇柔與秦湘攙扶著她。
沈觀棠見秦雁有收回丹藥瓶子的動作,心裡頓時恍然。
秦雁本就是煉丹師,身上大概有對症的丹藥。
蘇婉就是再怎麼和她們不對付,但到底是同宗之人,秦雁也不可能真的放著她不管。
而且如今這劍拔弩張的氣氛,蘇婉昏迷不醒,她們還要分出心神去照顧她,倒不如喂給她丹藥,萬一發生了衝突,蘇婉好歹能自己騰挪一下。
——
蘇婉借著秦湘和蘇柔的力道站穩,視線直直地落在了嶽奉的身上。
“在被葉丹芸那個女人附身的時候,我曾經見過他,雖然他換了一個名字,但是我很確定,就是這個人!”
沈觀棠眸子閃了閃,搶在嶽奉之前問出了那句話,“她居然沒有把你煉製成魂燈?”
提起葉丹芸和魂燈,蘇婉的眸子裡劃過了一抹恨意,“她是故意的。”
“明明可以徹底奪舍我,但她偏要將我留下來。”
“讓我眼睜睜地看著,卻做不了任何事。”
蘇婉幾乎字字泣血,就是原本看她十分不順眼的秦湘,此時看她這般模樣,心裡也軟了幾分。
她抬起頭,眸子裡已經遍布血絲,惡狠狠地看著嶽奉,“我隻能看著,用我的眼睛看著,用我的耳朵聽著,用我的心記著。”
“那張臉,我永遠都不會忘記!”
“還有你!”
蘇婉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忽然直直地指向了阮行的下首,那裡也有一個人,沈觀棠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兒熟悉。
“桓如。”蘇婉忽得道,“秘境坍塌,也有你的一份。”
而被蘇婉指著的那個人,眉毛都沒有動一下,隻是沉默地站在阮行的身後。
——
一片靜寂裡,嶽奉有些無奈的聲音緩緩響起,卻是對秦雁說的,“秦長老,此次我雲霄宗邀請諸位同道中人前來,為的是商討除魔一事,怎麼如今這魔卻成了我自己了呢?”
蘇婉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蘇柔給拉住了,示意她不要再開口。
秦雁雖然醉心煉丹,但並非不通庶務,很顯然,嶽奉這是要從她的身上打開突破口。
蘇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熱切又擔憂。
一片靜默聲中,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秦雁的身上。
但沈觀棠和裴執玉卻一直都在注視著嶽奉和阮行的一舉一動。
嶽奉卻似乎沒有察覺到沈觀棠的注視,視線仍舊落在秦雁的身上。
他麵色如常,眸子裡還有些無奈,看上去倒真的是像是一個被汙蔑之人的反應。
忽然,大片的冰淩從地麵刺穿了嶽奉所在的地方,同時還有無數的藤蔓拔地而起,層層交疊,將嶽奉整個人都纏繞其中。※思※兔※在※線※閱※讀※
在沈觀棠出手之後,裴執玉也順勢出手。
他們的動作太過出人意料,以至於嶽奉整個人都消失了,在場之人才反應了過來。
還不等他們做出反應,已經有濃鬱的魔氣以嶽奉為原點,彌漫了開來。
原本隸屬於阮行和嶽奉門下的弟子也紛紛倒戈,將刀劍砍向了自己附近的同門。
不,此時不應該說他們是同門了,魔氣四溢,他們分明是偽裝了的魔修!
反應快的已經迅速揮劍迎上,攔住了他們砍向傷者的屠刀。
沒多久,整個雲霄宗內就陷入了混亂。
琢意殿內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雖然此處皆是各個宗門內的骨乾,但琢意殿太小,施展不開。
距離琢意殿大門近的都是一些小宗門,他們見勢不妙,已經迅速退了出去,還留在殿內的,反而是妙真宗和萬劍門這般的大型和中型宗門。
幾乎是那些小宗門的人跑出去沒多久,隻聽一聲巨大的聲響,原本恢弘雄偉的琢意殿轟然倒塌。
隨之而來的,便是嶽奉略帶可惜的聲音,“真是可惜啊,原本還以為能瞞到最後的。”
“不過,也沒什麼關係。”
嶽奉站在半空中,麵上仍舊不疾不徐,“我在雲霄宗內籌謀千年之久,為的便是此刻。”
嶽奉的表情逐漸變得狂熱,他向著天空張開了雙臂,熱切地道,“錨點已經準備好,諸位,準備好,迎接魔神的降臨吧!”
魔神?
聽到這個稱呼,所有人的心裡都是一凜。
雖然魔修九成九都無法渡過雷劫,都會在劈下來的天雷中灰飛煙滅,但仍舊有氣運滔天的幾個魔修能僥幸通過,順利進入魔界。
他們在下界,被稱之為魔神。
一旦飛升,無論是仙修還是魔修,按理說是不能離開仙界的,一來是下界已經無法撐在一個真正的仙人的存在了,二來也是避免他們給下界造成更大的災禍。
但,並不意味著毫無辦法。
相比較仙人還會顧及一下下界的修士和普通人,所謂的魔神,對此根本不屑一顧。
眾人幾乎能夠想象,一旦魔神真的降臨,整個修真界大概會真的變成人間煉獄。
霎時間,無可抑製的恐懼在心底升起。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嶽奉張開雙臂,現場卻無事發生。
怎麼回事?
原本的恐懼逐漸轉化為了茫然,天空一碧如洗,雲朵在風的幫忙下,慢悠悠地飄著。
所謂的魔神降臨,連點兒影子都沒有看到。
——
“看來,你的魔神拋棄了你。”沈觀棠嗤笑一聲,道。
然而,說是這樣說,他卻沒有絲毫放下警惕。
嶽奉收回手,冷冷地看了沈觀棠一眼,“沈觀棠,又是你。”
“又?”沈觀棠玩味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字,想起葉丹芸死之前說過的話,沈觀棠的心裡忽然間升起了一個有些荒謬的念頭。
該不會……這人也和自己一樣是個重生的吧?
或者,阮行是重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