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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呢?

分明是他們虧欠了她啊!

可是萬一……他們惱羞成怒呢?

霍永寧煩躁地扯下領帶,又是一個紅燈——

短短幾十秒的時間,對他而言,如同幾十年那麼漫長。

每一分每一秒,對他來說都是煎熬。

他徹底的明白了後悔的感覺——後悔到了極致,恨不得把時間倒流到某個節點,如果那樣……會不會有另一種人生呢?

如果那時在香港,他發現她也喜歡玩骨頭拚圖的時候,能夠多留意一些……如果念念的生日,他發現她也在默默地吃那碗生日麵,不是簡單地認為這隻是巧合……

如果他能早些懷疑,為什麼她對韓家的事那樣關注,對韓子喬一直抱持著莫名的敵意……

如果在西藏的時候,她問他,念念是被人害死的,他會不會幫她報仇……那時他回答一句肯定的答案……她會不會就會向他坦白呢?

她會的!

那個時候的她那樣脆弱,她怯怯的表情他還能記起來,她說:“她那麼小,大火燒起來的時候……她一定很害怕吧?我想到那個場景,就覺得很難過。”

她幾乎要告訴他真相了——

可他隻是以為她累了,像哄一個孩子一樣,希望她能好好睡—覺,睡醒就好了。

他的額角一跳一跳的,可那個時候,他竟然沒有察覺到分毫異樣。

他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把車窗落下來,初冬的寒風卷進來,整個人清醒了不少。

此時終於開出了市區,離韓家不過五分鐘的車程。

他用力踩下油門,這個時候已經不用在乎會不會收到超速罰單了,他不想再浪費一分一秒,隻想走到舒莞麵前,抱住她,告訴她,這個世界再險惡,可從今往後,他會替她擋!

韓家的大門打開,他開車進去,剛剛停下車,—抬頭,舒莞果然站在那裡。

因為背對著他,他不得不仰頭,想叫她的名字。

可她還沒有反應,另一個女人衝了過來,手裡還握著一把鋒銳的水果刀,一刀刺了過去。

霍永寧一顆心幾乎停止了跳動,時間瞬間凝固住了,熱血湧上了腦海,他想做些什麼,想要拉開她,想要確認她沒事,可偏偏動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踉蹌著後退,然後抵在露台的欄杆上,纖細的腰往後一折,墜落下來。

她穿的是一件白色連衣裙,那個墜落的過程無限的漫長……像是白鴿,輕盈地落下來。

他終於反應過來,飛奔去想要接住她,可到底晚了……她落在他身前的草地上,重重的悶響,仿佛被折斷了四肢的布偶,躺在那裡,鮮紅的血早已浸透了雪白的布料。

一動不動。

“莞莞……”霍永寧隻覺得自己已無法呼吸了,甚至不敢碰一碰她,跪倒在她身邊,低低叫她名字,“莞莞……”

她似乎聽到了,卻沒有睜開眼睛,指尖微微動了動,仿佛要探向他的頸間。

“莞莞,你彆怕。”他握住她的手,以此克製住自己的顫唞,伸手去拿手機,“我在這裡——你會沒事的。”

足足花了十秒鐘,撥通了120,他保持著一樣的姿勢跪在她身邊,握住她還溫暖的手,有些麻木,卻又重複著:“莞莞,我要你活著……”

十分鐘後,救護車趕到,醫生和護士跳下來,簡單檢查了一下,歎了口氣,沒有做任何措施,隻是把她抬上了車。

她的手離開了霍永寧的掌握,軟軟垂下來。

他終於瘋了一樣攔住醫生:“你救她啊!快救她啊!”

有人上來拉住他,低聲說“節哀”。他這才發現周圍居然有那麼多人——醫護人員,警察,剛剛趕來的孫辰,韓家的下人,和呆呆站在一旁的鐘楠。

那種叫做懊悔的情緒,又一次,更加強烈地擊中了他。

時間的轉輪如果能回到之前,如果他不顧一切地闖一次——不,兩次紅燈,他就能趕得及救下她。

可是此刻再這樣想,又有什麼用呢?

他要她活著,可她走了。

這個世界,不是你想要怎樣,就能真的怎樣。

哪怕你權勢滔天,富可敵國,你挽回不了生死。

你永遠不會無所不能。

小的時候,他哭了兩天時間,終於接受了念念走了這個事實,又花了十多年想念這個不存在的小女孩。可是上天,或者說命運,比他能想象到的更殘忍。它把她悄悄送回來了,甚至陪伴他走過了忽長忽短的一段時光,然後告訴他,這是一個小小的玩笑。

小時候念念不會屬於他。

長大後的舒莞,依然不屬於他。

而這次,他連哭都哭不出來,隻能坐在醫院底層的太平間外,隻是麻木地坐著而已。

直到警察走出來’把一條塑料紙包著的項鏈遞給他:“這是她的遺物,家屬要保存嗎?”

是她最寶貝的珍珠項鏈。

霍永寧接過來,拆開塑料紙,那粒珍珠在掌心輕輕滑動。

他看著它滾來滾去,色澤華潤。

她為什麼這麼珍視它呢?

他怔怔的想,或許這條項鏈是她媽媽留給她的,以後問下小姨就知道了。

霍永寧正要收起來,忽然摸到珍珠上小小的裂縫。他用指尖撚起來,仔細地觀察,原來這粒珍珠是可以打開的。

輕輕用力掰開來,裡邊藏著一張折疊了很多層的小糖紙。

熟悉的牌子……是她小時候最愛吃的白巧克力,那時他提了一大盒去醫院看她,又怕醫生不給她吃,小心地在她掌心塞了一顆小小的。

她很用心地把它珍藏起來,塞在這粒珍珠裡,幾乎不會離身。

很多次他看到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會無意識地摸那粒小小的珍珠,原來……這就是她和這個世界對峙的勇氣。

幼時的自己,竟然是她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裡,唯一能支撐下去的溫暖,甚至一直支撐她,走到生命的儘頭。

他怔怔地看著那張糖紙,難以克製地想,從小到大,自己喜歡的女孩受了那麼多折磨和痛苦,他竟然一無所知。

甚至,在她剛剛回到自己身邊的時候,他那樣惡劣地對待她,把她當做發泄的工具,毫不留情地諷刺她,用那些所謂的物質贈予侮辱她,而就在不久前,他還狠狠地打過她一巴掌。

她有兩年時間待在暗無天日的精神病醫院,這一生都缺乏安全感,她說:“霍永寧……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我們一起好好陪她長大,好嗎?……你給她買很多裙子和小皮鞋,她的一輩子,不需要想著錢,學藝術學文學,不管什麼燒錢的東西.我們都給她準備好,隻要她喜歡。”

她也曾小小地憧憬過那個孩子。

可是命運沒有給她。

這個巨大的城市裡,漂浮著無限的喜怒哀樂。

現在,他和她的故事,真的結束了。

一個月後,韓盛林以內線交易、行賄等多項罪名被起訴,因為中風癱倒在床,允許保外就醫。鐘楠則以故意殺人罪被逮捕,韓氏股票一瀉千裡,最終被瑞德以極低的價格成功收購。

小姨順利生了一個健康的男嬰。

霍永寧向她隱瞞了舒莞的事,隻說她出國去散心了,讓她放心。

他經常去看她,神色如常地問起舒莞小時候的事。

小姨沒有絲毫疑心,有問必答。

直到有一天,小姨有些疑惑地說:“為什麼莞莞沒有給我打個電話?”

他怔了怔:“你也知道她的個性,她不想和人聯係的時候,誰也逼不了她。”

“是呀。”小姨歎了口氣,“那時候我把她從醫院抱出來,她使勁攥著拳頭不肯鬆開。好說歹說,終於肯讓我幫她洗澡,我找了個塑料袋給她,把那張小糖紙放進去,她抱在%e8%83%b8口才能放心。”

很多小小的細節,他都是第一次聽到。

而每一次聽到,都像是有人拿把刀子,往那個還沒愈合的傷口上又刺了一刀。

反反複複,永無止境。

霍永寧想,或許自己也瘋了,他竟然喜歡這樣心痛的感覺。

因為這樣痛,說明他還活著,他還記得她。

記得她第二次出現在他身邊,那段短暫的時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那天他陪小姨聊到中午,警察局打來電話,通知他調查已經初步結束,可以領走舒莞的私人物品。

他開車取回了一個袋子,裡邊有她的手機。

猶豫了一下,接上車裡的電源,他打開。

常用圖標裡有微博的標誌。

他知道她會刷微博玩,經常刷到有趣的笑話,就讀給他聽,自己笑得縮成一團。

過了那麼久,如果她還在,應該能刷出很多好玩的段子吧?

他點開,隨便看了看,正要關上界麵,忽然神差鬼使地點進了“設置”。

賬號管理裡,顯示著還有一個用戶。

那個名字令他心跳微微一頓——念念的自言自語。

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應該打開的。

就像他不應該一遍遍地請小姨講舒莞的過去——聽完他除了更加難過一些,還能怎麼樣呢?

可他還是點進去了。

這個微博,她沒有關注任何人。

整整齊齊,發了很多條。

最早的一條是前年發的。

“今天看到他啦,真人看起來和小時候一樣帥!我就坐在前排,可他沒認出我來,傷心。”

“今天他讓我帶一袋巧克力給子喬姐姐,是我最喜歡的那種。我有點難過,所以在路上就偷吃了一塊。子喬姐姐不要,全部給我了,可是吃起來不是滋味。”

然後有很長一段的時間,記錄都是空白。

她好像刻意地忽略了自己主動接近他,又彼此傷害的日子,隻瑣瑣碎碎地記了寫生活學習的小事。

他一條條地翻下去,這些微博就像是一個普通女大學生發的,詳細而溫暖,卻沒什麼太大的價值。

直到唯一的一張配圖,他看上去有些眼熟。

是某個晚上他去接她,她找了很多角度去拍方向盤和他的手,咕噥著說這是“低調炫富”。

她真的發在了這個微博上,隻寫了三個字:男朋友,然後是一個大大的,溫暖的笑臉。

霍永寧的目光挪開了,他不得不平息良久,才有勇氣看到最後一條。

是自己發給她的那封郵件,她截了圖,“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做傻事,今後好自為之。”然後寫了寥寥幾字:為什麼我沒有失憶?

是啊……為什麼沒有失憶呢?

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念念……他以為後來的舒莞已經徹底地埋葬了過去的自己,從此之後,隻有一個貪慕虛榮、心機深沉的女孩活著。

可原來沒有,那個小小的、善良的念念,一直都在她心底的一個角落。

是老天真的對她太過吝嗇,令她每一日都深記著那些仇恨和痛苦。

他忽然想起有一次借著醉意對她說: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