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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哪位?”

陳銘生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一下,他把電話拿下來看了一眼,電話上麵顯示著聯係人——薛淼。

陳銘生說:“你找楊昭?”

薛淼說:“這不是小昭的手機號麼。”

紅燈亮起,陳銘生踩了一腳刹車,車緩緩停在路口的第一排。

陳銘生說:“她的手機忘在我這了。”

薛淼唔了一聲,又說:“那你是——”

陳銘生看著紅燈上的計時器,一秒一秒地減少。他張了張嘴,低聲說:“我是她朋友。等下會把手機給她送過去。”

薛淼說:“請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陳銘生說了自己的位置,薛淼說了句稍等,低下頭在導航器上按來按去,最後確定了位置。他說:“你離小昭那裡已經很近了。”

陳銘生不知道要說什麼,淡淡地嗯了一聲。

薛淼笑道:“那回見了。”

陳銘生直到把車開到楊昭家樓下的時候,才明白薛淼那句“回見”是什麼意思。

在楊昭的單元門門口,停著一輛銀灰色的保時捷。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放鬆地靠著車站著,似乎正在看小區裡的風景。

這個畫麵似曾相識。

陳銘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這麼清楚地記得這輛車的車牌,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在與那個男人對視的一瞬間,就知道他是薛淼。

薛淼似乎也認出了陳銘生,他試探地衝他揮了揮手。

陳銘生衝他點了點頭,薛淼走過來,在陳銘生車窗邊彎下腰,說:“你好。”

陳銘生還坐在車上,他看了一眼薛淼,說:“你好。”

薛淼說:“小昭不常忘東西,這次麻煩你了。”

薛淼個子很高,他彎著腰,餘光看見放在車後座拐杖,微微一愣,不由自主地看向陳銘生的%e8%85%bf。

陳銘生圖方便,沒有帶假肢,缺失的右%e8%85%bf一覽無餘。

薛淼隻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陳銘生沒有說話,薛淼又說:“一起上去麼。”

陳銘生手握著方向盤,緩緩搖了搖頭,他把放在副駕駛座位上的手提包遞給薛淼,低聲說:“我不上去了。”

薛淼拿過包,說了句:“多謝你。”

陳銘生淡淡地說了句不用,掛檔倒車。

薛淼直起身,看著陳銘生倒車離開。他目光輕鬆地看著那輛紅色出租車,消失在視野裡,怒了努嘴,抬手鬆鬆衣領。然後轉身進了單元門。

楊昭開門看見薛淼的時候,眉頭明顯皺了皺。

薛淼眯著眼睛,語氣難過地說:“小昭,你是不是忘了我今天會來。”

楊昭腦子轉了一下,回想起不久前他曾告訴她他要回國,還說要跟她一起吃飯。

“是今天麼……”楊昭把薛淼迎進門,說:“對不起,我忘記了。”

薛淼進屋,把手裡的包放在鞋櫃上,說:“你最近忘記的東西可不少。”

楊昭看著那個包,明顯一愣。她看著薛淼,說:“怎麼會在你那裡。”

薛淼說:“我在樓下碰到送包的人了。”

楊昭說:“他人呢。”

薛淼換上拖鞋,說:“我叫他跟我一起上來,他沒有答應,已經走了。”

楊昭看著那個黑色的手提包,靜了一會,對薛淼說:“他走前……說什麼了麼。”

薛淼走進客廳,在酒架上抽出一瓶酒,放到桌子上,說:“你想讓他說什麼。”

楊昭轉頭,看見薛淼%e8%84%b1下了自己的西服,放鬆地坐在沙發上,他也看著她,笑著說:“你應該不是在打車的時候忘記了包吧。”

楊昭沒有說話。

薛淼倒了一杯酒,像是無聊一樣在杯子裡晃來晃去,沒有喝。

楊昭點了一根煙,坐到薛淼對麵。

“你看出來了?”

薛淼看著轉動的酒,說:“看出什麼?”

楊昭也懶得跟他拐彎抹角,她說:“我昨晚在他那裡過的夜。”

薛淼的手沒停,說:“是麼。”

楊昭彈了一下煙灰,說:“我跟他在一起了。”

薛淼忽然樂了一聲,他抬眼,看著坐在對麵的楊昭,表情平和又縱容,就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小昭,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麼麼。”

楊昭把煙放在嘴裡,沒有看他。

薛淼說:“你就像一個陷入初戀的年輕學生,為了一時歡愉,以為全世界都能為自己讓開路。”

楊昭說:“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薛淼笑了笑,把酒一飲而儘。

他看著楊昭,說:“你自己做的選擇,我無權乾涉,而且你現在在休假——”說到這,薛淼又皺了皺眉,小聲嘀咕了一句,“該死的休假……”然後他接著說,“假期是放鬆的、自由的,你可以為所欲為。不過——”

他話音一轉,淡笑著看著楊昭,說:“作為你的老板,或者作為你的好友,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

楊昭抬頭,薛淼的神情在淡淡的煙霧中,有些彆樣的意味。

他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彆在無聊的事情上浪費太多時間。”

火星一點一點地燒著煙卷,楊昭淡淡的喘熄,讓煙雲盤旋的軌道有些許的偏差。

旁邊傳來聲音,楊錦天從臥室裡出來。

薛淼之前見過楊錦天一次,他坐在沙發上笑著跟楊錦天打招呼。

“你好,男孩。”

楊錦天衝他點點頭,“你好。”他走過來,對楊昭說:“姐,我來拿點水。”

楊昭沒有說話,她似乎盯著虛空中的某一處靜住了。

楊錦天自己打開冰箱,自己取了一瓶水。楊昭忽然站起來,低聲說了一句:“我去一趟洗手間。”

楊錦天看著楊昭離開,轉過頭對薛淼說:“我剛剛聽見你們說話了。”

薛淼一挑眉,說:“噢?”

楊錦天微微低頭,說:“我也不喜歡那個人。”

薛淼說:“你認識他?”

“嗯。”楊錦天想起陳銘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說,“一個殘疾人,成天纏著我姐,真當傍富婆呢……”

薛淼倒了半杯酒,說:“他們來往多久了。”

楊錦天說:“沒多久。”

薛淼笑了笑,說:“看起來你好像不太喜歡他。”

楊錦天冷笑一聲,關上冰箱打算走。

薛淼說:“等等。”

楊錦天轉過身,看見薛淼站了起來,走到自己麵前。楊錦天個子不矮,但還是比薛淼低了半個頭,而且薛淼的身體經常鍛煉,是楊錦天這種還在長身體的學生不能比的。

他在楊錦天麵前站住,楊錦天隻覺得薛淼是如此高大。他穿著整潔的襯衫,麵目英俊瀟灑,頭發一絲不亂,身上帶著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

楊錦天抿了抿嘴。

薛淼看起來十分優秀,那種既不自大,也不熱絡的淡淡疏離感,讓年紀輕輕的楊錦天忍不住憧憬。

薛淼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楊錦天。

楊錦天接過,問他:“這是什麼?”

薛淼說:“送給你姐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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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黑色的絲絨盒子,款式很簡單。楊錦天用拇指輕輕推開盒蓋,看見裡麵放著一枚戒指。

不是鑽石,也不是金銀,那是一隻綠寶石戒指。

像是包含萬物的幽深綠色,靜靜地躺在黑絨盒子裡,那冰冰涼涼的視感,讓人看著就不禁靜下心來。

楊錦天抬眼,看著薛淼。

“戒指?”

薛淼與他對視一眼,挑了挑眉,有些玩笑地說:“你再這樣看著我,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楊錦天扣上盒子,說:“你怎麼不自己給她。”

薛淼聳聳肩,說:“我害羞。”

楊錦天:“……”

楊錦天忍不住又打開盒子,他盯著那幽深的綠寶石,似乎看入迷了。

薛淼輕聲說:“是不是很像你姐姐。”

楊錦天抬頭,看見薛淼的目光也定格在那枚戒指上。

褪去興致勃勃的神情,平靜下來的薛淼終於有了這個年紀的男人該有的深沉,夾雜著絲絲毫毫的疲憊感。楊錦天忽然問他:“你喜歡我姐麼。”

薛淼看著楊錦天,說:“這世上的大多事,都不能單純地用一個詞來解釋。”

楊錦天皺眉想了一會,說:“那到底是喜歡還是不喜歡。”

薛淼看著楊錦天緊盯他的眼睛,認輸似地笑了笑,說:

“喜歡。”

楊昭在洗手間裡洗了臉,出來後,她走進臥室,反手關上門。她把手機拿出來,來到臥室的最裡麵,撥通陳銘生的電話。

她想要聽到他的聲音,不管說些什麼。

陳銘生過了許久才接電話。

“喂。”

“陳銘生,我是楊昭。”

“……嗯。”

楊昭說完這句話,就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她握著手機,看著窗外林立的高樓——

難言的靜默。

陳銘生也沒有說話,楊昭咬了咬嘴%e5%94%87,說:“謝謝你,把我的包送來了。”

陳銘生嗯了一聲,低聲說:“沒事。”

楊昭頓了一會,然後說:“你今天有時間麼。”

她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她忘記了今天與薛淼吃飯的約定,忘記了要給楊錦天補習,或者說,她根本隻是裝著記不住而已。

楊昭迫切地想要見陳銘生。

但陳銘生說:“對不起,我今天要跑夜班。”

楊昭的心一瞬間靜了下來——不是冷、也不是凝重,隻是靜了下來。她淡淡地說:“那我下次再找你。”

陳銘生說:“……好。”

楊昭放下電話,才發現自己的手在顫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