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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在外頭哄女孩子,如今也總算是自作自受、得了教訓了。

柳沉疏想起先前的尷尬,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卻還是揚了揚眉,漫聲道:“這不過是我太討人喜歡罷了——世間事,總是有利也有弊的,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如之奈何?”

柳沉疏的嗓音本就輕軟,這會兒微微拉長了語調與咬字,尾音微微上揚,便顯得越發張揚與風流了起來——無情又是頭疼又是無奈,探手屈指彈了彈她的額頭,而後伸了手。

柳沉疏笑了一聲,將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就著他的力道穩穩當當地慢慢站起身來,隨即動作微頓,忽然傾過身在他嘴角輕輕啄了一下,而後推著輪椅和他一起轉過身,往神侯府的方向走去。

……

王小石回京的時候,柳沉疏已經是七個月的身孕了——王小石的出現讓京城的局勢再一次徹底洗牌。但柳沉疏這時候身子實在笨重得厲害,汴京城風聲鶴唳,她已不敢再輕易出門,每日聽著無情帶回來的消息,知道金風細雨樓暫時無礙,也總算是放心了不少。

柳沉疏待在神侯府中無事可做,這時候便開始考慮起了給孩子起名的事——柳沉疏和無情都是自幼博覽群書、才學斐然,誰想卻竟都是被這小小的一個名字給難住了手腳、遲遲下不了定論。

“這個……太過淩厲了些。”

柳沉疏伏在幾案邊,一邊輕聲喃喃著,一邊提筆在寫得密密麻麻的紙上劃去了一個名字,然後轉頭看向下一個。

“這個又似乎——太柔弱了些,不見風骨。”

柳沉疏遲疑了片刻,再一次提筆劃去一個,繼續轉向下一個。

“咦?這個……”

“諧音不雅。”柳沉疏還沒說完,便忽然有一隻手自一側伸來,接過她手中的筆,穩穩當當地在紙上又劃去了一個名字。

柳沉疏回頭,就見無情不知什麼時候已推著輪椅到了她的身旁——她自懷孕後身子越來越重,警覺性也難免有些減弱,再加上先前又太過專心,一時間竟是不曾察覺。

柳沉疏有些苦惱地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傾過身去抱住他,臉貼著他的%e8%83%b8口蹭了蹭,忍不住輕聲道:

“你說——我懷孕之後是不是變笨了?讀了這麼多書,竟連一個妥帖的名字也起不出來。”

柳沉疏素來自負,本來是絕不可能說出自己“變笨了”這樣的話來的——無情忍不住微微愣了一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半是好笑半是無奈:

“是。”

柳沉疏一瞬間睜大了一雙鳳眼,狠狠地瞪了一眼過來:“你也起不出來——我若是變笨了,那你也不遑多讓!”

無情笑,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是,我也一樣。”

——他們都是童年不幸的人,所以如今他們有了孩子,決不能再讓他重蹈自己當年的覆轍,所以哪怕隻是一個簡單的名字,也想要給他最好的。想得太多、顧慮太多,卻反而有些遲疑、難下決斷。

他們是都變笨了——他們本來都不是這樣瞻前顧後、遲疑不定的人,他們一向都果決、縝密。不過沒有關係,或許為人父母本來就都是這樣的心情,他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慢慢想,也可以慢慢地……學著做一對合格的父母。

……

日子就在柳沉疏劃去的一個又一個名字、一張又一張宣紙中不緊不慢地一點一點過去。汴京城今年的夏日似乎比以往都要來得炎熱,即便是無情這樣因為體弱而常年體溫微涼的人,此時此刻額頭竟也早已覆上了一層薄汗——在刑部內的無情放下卷宗,喝了口茶,伸手取了一旁的扇子扇了扇。

——很奇怪,不知道為什麼,他今日似是總有些心神不寧,連卷宗竟是都有些看不下去。哪怕是天氣再熱——他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時候。

無情微微皺了皺眉,莫名地有些失神。

“公子!公子!”無情正出神間,忽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隨著拔足奔跑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自門外傳來——無情隻覺心頭莫名一跳,一個熟悉的小身影已然是自門口闖了進來。

“公子,沉疏姐姐先前忽然疼得厲害,她說隻怕是要生了!”金劍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連氣都沒顧得上多喘一口,已然是急急將話都一股腦地倒了出來,“先生讓我快來尋你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大家拯救了一個起名無能!!

PS:下一篇是原創,我想問——古穿今有人想看嗎?女主軟萌白富美,男主古穿今,自帶忠犬屬性,偶爾黑化。#每天回家都看見忠犬在搖尾巴#什麼的……

第100章 終章

終章

等到無情和金劍急急趕回神侯府小樓的時候,第一眼麵對的就是早已房門緊閉的產房,還有憂心忡忡、神色緊張地等在產房之外的神侯府眾人。

產房是一早就準備布置妥當了的——柳沉疏估摸著自己應當就在這幾日臨盆,早已吩咐下去將一切都準備齊全。鐵手和冷血依然在外奔走,就連追命也已在前幾日離了汴京;局勢動蕩,幾個女孩子倒是都留了下來、沒有跟著一起離開,這會兒正和諸葛先生一起緊張地等在門口——就連素來鎮定和藹的諸葛先生,此刻臉上竟也是難掩緊張之色,時不時地抬眼往房間的方向望一眼、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四大名捕之中,無情入門時年紀雖幼,卻也已然記事;鐵手和追命更都是帶藝投師,冷血倒是尚在繈褓之時就已被諸葛先生帶回,但卻也未曾經曆過他的出生。說來——這還是神侯府第一次真真正正地有孩子出世。

饒是早就清楚柳沉疏臨盆的日子想必就在這幾天,事到臨頭,即便是素來鎮定如無情,此時此刻竟也難免有些手足無措——他能聽到柳沉疏隱隱的呻-%e5%90%9f聲自眼前的屋裡傳來、能聽到她隱隱約約的喘熄聲、甚至……甚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幾乎還能聽到她一邊忍著呻-%e5%90%9f一邊斷斷續續卻又條理清晰地指點著屋裡的丫鬟們準備一應事宜的聲音。

無情一瞬間變了臉色,雙手下意識地捏緊了輪椅的扶手,一雙本就比常人略顯蒼白的手一瞬間捏得發白——白得甚至連青筋與血脈都纖毫畢現:

“穩婆呢?”

——穩婆也是一早就已請入府中的。穩婆若在,何至於要臨盆在即的柳沉疏強忍著劇痛吩咐指點?

“公子你今日出門不久就有人來找穩婆,說是她兒子清早進山砍柴時不慎摔斷了%e8%85%bf,沉疏姐姐見她著急,便讓她先回去看看,誰想穩婆還沒回來,她卻是忽然疼得厲害,”一旁的銀劍飛快地看了無情一眼,立時急急解釋道,“先生已經派人去接她回來了,沉疏姐姐進屋前要我告訴公子,千萬不要擔心,她一定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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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劍記得清清楚楚,柳沉疏那時已然是疼得滿頭大汗、臉色一片蒼白,臉上的笑意卻仍還是一片溫柔,輕聲叮囑著他:“銀兒,一會兒你家公子回來見穩婆不在,想必定是又要胡亂緊張了——你告訴他,就說是我說的,不許他擔心,否則就不給他生孩子了,知道嗎?”

柳沉疏素來都是個極溫柔的人,但她說那句話的時候,銀劍卻覺得她卻又好像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加溫柔。

柳沉疏了解無情,知道他這時候必然方寸大亂;同樣地,無情也了解柳沉疏,他簡直能夠想象到柳沉疏交代這話的時候究竟是什麼模樣——想必是分明早已痛楚難當、臉上卻還是硬要笑得溫柔狡黠,故作威脅道:“你告訴他,他若是敢瞎緊張,我就不給他生孩子了!”

——無情忍不住搖了搖頭,神色間也不知究竟是無奈還是擔憂,捏著輪椅扶手的手卻是一點一點慢慢鬆了開來、攏回寬大的衣袖中。

有一道人影踉踉蹌蹌地急急跑來,推開門衝進屋內、卻又飛快地將門關上——無情趁著她開門的空隙試圖看清屋內的情形,誰料那人關門的動作實在太快,他隻來得及看到一個丫鬟端著水一閃而過,便隻見房門在自己眼前砰然合上。

無情深深吸了口氣,視線仍舊緊緊地盯著房門,神色間卻終於是略略放鬆了幾分——幸好,穩婆總算是回來了。

柳沉疏這一進產房,一直從下午待到了暮色四合,總算是如她和無情所願,生下了一個健健康康的小姑娘——就這麼長的時間,穩婆說還是因為柳沉疏自幼習武、又精通醫術,身體比尋常產婦要好得太多,也知道生產時該怎麼使勁,生產時便是難得地一切順利、耗時不長;可這幾個時辰,無情卻等得心驚肉跳,聽到有孩子的哭聲從屋裡傳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整個後背早已儘數被汗濕透。

都說女子生產幾乎是一條%e8%85%bf踏進了鬼門關——不過幸好,她和孩子都不曾出事。

……

無情這日清早時跟著諸葛先生一起進了趟宮——柳沉疏剛出了月子,仍舊還有些嗜睡,他起身時正她還抱著女兒睡得香甜,他便沒有吵醒她們。等到從宮裡回到小樓,一推門卻見柳沉疏已然是醒了,正抱著女兒懶洋洋地倚在榻上,不緊不慢地曼聲%e5%90%9f著什麼——

“學醫之人,應懷好生之德,常有濟人之心。膽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圓而行欲方。治人之法,可分輕重緩急,輕者以藥治之,重者以氣治之,緩者以物治之,急者可以《武經》所載,重手點%e7%a9%b4,金針度人。是謂醫也。”

懷裡的小姑娘顯然是承襲了父母的優點,生得粉雕玉琢、精致可愛;五官像了柳沉疏大半,一雙眼睛卻幾乎是同無情像了個十成十,隻不過因為年紀尚小、又是個女孩子,便不像無情那般凜然又帶煞意,反倒是柔和了不少,卻都是一樣的目若朗星。

小姑娘才不過是一個月那麼大,這會兒卻是眨巴著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柳沉疏,竟像是能明白柳沉疏先前念的那些話究竟都是些什麼意思一般,聽得津津有味。

“這是……”熟悉的嗓音自門口傳來。

“《萬花秘笈》,《醫經》。”柳沉疏聽了聲響回頭,見無情回來,忍不住對著他笑了起來,也不私藏隱瞞,大大方方地如實答了。無情微微愣了一下,似是有些好笑,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

“這麼小就教她這些,她如何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