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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沉疏說到這裡忽然間微微頓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輕笑了一聲:“當然我想這可能連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想知道的隻是,過了這麼久,蘇夢枕是不是還是蘇夢枕?”

“如果你覺得我已經不是蘇夢枕,你根本不會問我這樣的話,甚至現在根本就不耐煩再和我說話。”蘇夢枕笑了起來,病懨懨的臉上此刻終於開始有了幾分真實的笑意和喜色,“我還等著聽你的孩子叫我一聲義父。”

“等你先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柳沉疏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起身走到他身邊給他診脈,“虧得我昨天來了一趟、你中鶴頂藍的時間也短,我暫時還能壓製住,否則你今天恐怕是要給白愁飛陪葬去了!我記得你那小師妹的父%e4%ba%b2、洛陽王溫晚就是‘老字號’溫家裡‘活字號’的人?這毒著實厲害,一時半會兒我還解不了,你派人去一趟,看看那裡有沒有什麼頭緒。溫晚和你師父紅袖神尼是至交,想必不會有事。”

柳沉疏說不清白愁飛和蘇夢枕兄弟倆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是蘇夢枕的無可奈何,還是他早就已經在等著這一天——或許就像蘇夢枕說的:“誰知道呢!”——就連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但柳沉疏卻從來沒有懷疑過,蘇夢枕每一次說“我從不懷疑自己的兄弟”的時候是在說謊——如果他懷疑了,他今日就不會中毒。

因為照顧他的人是蘇氏子弟,是心腹——是%e4%ba%b2人,所以他從來沒有懷疑過。

蘇夢枕點了點頭,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慢慢地閉上了那一雙簡直是猶如鬼火一般的眼睛,輕輕地歎了口氣。

歎息聲剛落,門就已然被敲響——蘇夢枕應了一聲,楊無邪與刀南神推門而入。

“公子,一切都已經辦妥了。”楊無邪微微垂首,低聲稟報。

就在白愁飛登上白玉塔的同時,楊無邪與刀南神卻已是帶著人將四色高樓儘數包圍控製、切斷了他們與白愁飛的聯絡——白愁飛就算是再得勢,“副樓主”畢竟隻是個“副樓主”,蘇夢枕就算病得再重,隻要他一日不死,他就仍是樓主、仍有那麼多人對他忠心不二。

因為他是蘇夢枕,是這座樓子的靈魂——他就是金風細雨樓,金風細雨樓就是他。

——所以白愁飛才迫不及待地想要他死。因為隻要他還在,白愁飛永永遠遠隻能做“白老二”。

而那些投效了白愁飛的人——白愁飛的屍體被從白玉塔中抬出的那一刻,他們自然也就明白了……該怎麼做才能繼續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

蘇夢枕似是已有些累了,閉著眼睛靠在椅子上,聞言隻是點了點頭,再沒有多言。

楊無邪抬眼看了柳沉疏一眼,頓了頓後又道:“我從白愁飛的房內搜出了一包毒藥——和昨天宴會上毒死張步雷的是同一種。”

柳沉疏忽然抬頭看了楊無邪一眼——楊無邪對著她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和平日裡一樣儒雅溫和的笑。

柳沉疏聳了聳肩——白愁飛要占一個“理”,楊無邪也要占一個“理”。白愁飛因為“被兄弟下毒”而不得不反,蘇夢枕因為被兄弟陷害和逼迫而不得不反抗。白愁飛是不是真的那麼蠢、把毒藥放在自己的房間裡,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蘇夢枕有了“理”、師出有名了。

這就夠了。

蘇夢枕點了點頭。

楊無邪和刀南神也不多言,見一切無恙,便很快也退了出去,繼續料理善後。

柳沉疏收了針攏進衣袖,隨手撣了撣衣擺,拉著希音正也要離開,才剛走了一步卻是有微微頓了一下,回過頭來低聲道:

“小心雷媚。”

白愁飛忽然遣走身邊的女人們,當然不可能是要修身養性了,原因一定也和女人有關——最大的可能就是正在追求一個女人。而金風細雨樓裡,身居高位的女人就隻有一個——“五大煞神”之一的郭東神,雷媚。

雷媚背叛雷損,因為雷損搶走了總堂主的位置、又迫她做了自己的情婦;然而她畢竟姓雷,雷損欠她,六分半堂卻不曾與她有過仇怨——她又是不是真的能夠忠於蘇夢枕?柳沉疏不知道——這個女人,她看不透。

蘇夢枕點了點頭。

……

無情就是在這日的晚上回來的——柳沉疏那時候已經睡了,但屋裡卻仍還是燈火通明。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可以在黑夜中入眠了,但無情一走,她才發現其實自己根本就做不到——平日裡,隻不過是因為……無情的氣息和懷抱太過令人心安,才終於能驅走了黑夜帶給她的恐懼和戰栗。他不在,她便仍是無法在黑夜中安眠。

柳沉疏本來是個極要強的人,若是平時,她可能會仍舊強迫著自己滅燈,哪怕在黑暗中咬著牙也要強迫自己習慣黑夜,但現在不行——她有了她和無情的孩子,她必須讓自己好好休息,也讓孩子好好休息。

所以她入睡前點了燈——將整間房照得燈火通明。

房門被推開時發出了“吱呀”的一聲輕響——柳沉疏素來警覺,但或許是因為有了身孕的緣故嗜睡了不少,又或許是因為這氣息太過熟悉、太過讓她安心,她一時間竟也沒有驚醒過來,隻是用臉蹭了蹭枕頭、隨即在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唔?”了一聲、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然後便立時聽到了一道略顯清冷、又有似是隱隱透著溫柔的嗓音在自己耳邊響起:

“我回來了,睡吧。”

——然後她就真的這麼安安分分地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剛剛回到京城的無情麵上還帶著風霜之色,俊美的眉眼間仍帶著幾分淡淡的疲色,盯著床上的人看了片刻,卻終於還是沒有自輪椅上起身,隻是輕輕地舒了口氣,而後又獨自仔仔細細地洗了個澡、洗去自己滿身的風塵仆仆,這才掀開被子上了床。

冬夜的寒意立時就順著被掀開的被角倒灌而入,睡夢中的柳沉疏似是也被驚了一下,終於迷迷糊糊地半睜了眼,近乎本能地伸手去抱無情。

“不要緊,”無情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頭頂,而後又拍了拍她的背哄她繼續入睡,“睡吧,彆著涼了。”

“我不冷,怕你凍著,心疼……”柳沉疏仍是連眼睛都沒有徹底睜開,隻含含糊糊地小聲回答著,咬字都有些不清晰,聲音裡滿是倦意,聽起來格外軟糯,反倒是像撒嬌多過像答話——可說話間卻偏又是伸了手臂、帶著幾分不容置疑地意味將無情抱住,而後蹭進了他的懷裡。

溫暖柔軟的觸?感一瞬間自懷裡傳來,讓他熨帖得幾乎忍不住想要喟歎一聲——無情歎了口氣,伸手將她攬住,卻是小心地避開她仍然平坦依舊的小腹、讓她靠在自己%e8%83%b8口,然後一下一下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就像是哄著一個小孩子一樣耐心地哄著她再次入睡。

柳沉疏很快就在這個熟悉又安心的懷抱裡沉沉睡去。察覺到懷裡的人呼吸漸漸變得平緩而綿長起來,無情終於也慢慢停了手上的動作——劍眉星目的淩厲眉眼經驗顯得漸漸柔和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大爺:終於又能有老婆暖被窩了。我什麼時候答應讓我閨女管他叫義父了?

蘇夢枕:不用你,我閨女她娘——也就是你老婆答應了就行了。

大爺:是嗎?【瞥媳婦兒

沉疏:……%e4%ba%b2愛的你聽我解釋!【蘇夢枕原來你恨我!

【隔壁片場男神2.0:姑娘倒真有幾分像我一個故人呢……

章節目錄 第96章 安胎※思※兔※在※線※閱※讀※

第九十六章

安胎

無情素來新的早,就是這一次深夜才剛回了汴京也不例外——柳沉疏似是因為懷孕而一下子開始變得嗜睡和懶散了起來,就連無情掀了被子坐起身來,竟也沒能將她驚醒。

——即便無情已經將動作放到了最輕,但柳沉疏自幼習武,一貫都警覺得厲害,平日裡哪怕是一點點呼吸的變化也足以讓她從睡夢中猛然驚醒了。

但現在,她卻仍然隻是安安靜靜地躺著——睡姿規矩而安分,眉宇舒展,%e5%94%87邊甚至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弧度。

無情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微微理了一下她略顯淩亂的頭發,而後轉頭探出了身子、想要去取衣服——誰想卻忽然渾身一暖,已然是被人自身後抱住了腰。

無情回過頭去,卻見柳沉疏不知道什麼時候竟是已經醒了,迷迷糊糊地貼上了自己的背、半眯著眼睛將下巴擱在他的肩頭。

“困就睡吧,”無情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語氣輕柔,“還早。”

柳沉疏有些含混地“唔?”了一聲,用臉蹭了蹭他的肩膀,溫軟的身子同他貼得更緊,迷迷糊糊地問著:“你有要緊事?”

無情搖了搖頭。

柳沉疏似是一下子就高興了,乾脆就仰著臉去蹭了蹭他的臉:“那就陪我再躺一會兒。”

“沉疏……”無情叫了她一聲,既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但似乎是覺得有些好笑,就連素來凜然的眉宇間也帶了幾分笑意。

“你心情不好是不是?”柳沉疏仰著臉%e4%ba%b2了%e4%ba%b2他的嘴角,末了卻又忍不住打了個嗬欠,鬆了原本抱著他腰的一隻手、抬手揉了揉眼睛——一雙鳳眼這才總算是又睜開了幾分,軟著聲音道:

“那你同我講講、彆總是在心裡悶著……你不在,我想你了——你陪陪我,我也陪陪你,好不好?”

柳沉疏這人總是這樣,“我喜歡你”、“我想你”諸如此類的什麼話都敢說,偏偏說起來還是大大方方、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無情本想“罵”她一句“膽子太大”,偏偏一聽她軟著聲音撒嬌,就隻覺得整顆心也都跟著柔軟溫熱了起來,又心知便是說了也隻能惹她繼續胡鬨,終於到底是將這話咽了下去,半是無奈半是無奈地歎著氣搖了搖頭,轉身將她攬住,點了點頭,低聲道:

“好。”

懷孕了的柳沉疏好像是一下子就變得孩子氣了起來,得了他這一句“好”,高興得簡直就像是小女孩得了一顆糖一樣,立時就彎著眉眼笑了起來——無情揉了揉她的頭頂,攬著她慢慢躺下,動作間時時小心著不去壓到她的小腹,而後讓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

“金風細雨樓的事,你已經知道了罷?”柳沉疏翻了個身,側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