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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影口中響起——那人躲過了柳沉疏的氣勁,卻終究是著了無情的道,身形忽地一滯,轉眼已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嘈雜的林間,驟然間安靜了下來。

柳沉疏和無情都已落下坐到了地上——當然,對麵剩下的那人也是。

他們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劉大人!”

“無情!”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柳沉疏捂著%e8%83%b8口,忽然間嘔出了一大口血來。

“沉疏!”無情臉色一變,立時伸手去探柳沉疏的脈象。

“沉疏姐……”金劍銀劍也已撲了過來,話一出口卻立時就意識到失言,趕緊改口急急喊她,“沉疏哥哥!”

“我沒事。”柳沉疏的臉色已然是一片蒼白,卻隻是滿不在乎地笑了笑,順手揉了揉兩個少年的腦袋,反手扣住了無情的手腕,片刻後神色微變,抬手在他身上連點數下——無情彎腰也咳出了一口淤血來,臉色卻是略略好轉了幾分。

——先前與劉獨峰對上的那一招,無情終究還是受了傷。

“九幽和他的徒弟還會再來,我們不能再留在這裡,”有一道清朗的嗓音忽然響起,“先上馬車,我們離開這裡再說。”

柳沉疏循聲轉頭,就看見了一個眉目蕭疏俊朗、麵上隱有風霜之色、卻隻剩下了一條胳膊的男人——剛才他們與九幽相搏之時,就是這人,獨臂單劍,卻生生逼退了九幽神君的三個弟子,想必應該就是戚少商無疑了。

幾人都已上了車,無情、柳沉疏和劉獨峰坐在車內,戚少商和金劍銀劍一同駕車。

柳沉疏的左臂仍然還在流血,她卻沒有替自己包紮上藥——無情皺著眉看她,卻沒有開口阻止。

柳沉疏正在替劉獨峰醫治——劉獨峰受的傷,比他們兩人都要嚴重得多。

“九幽先前幾次三番假扮成你,他有你的印鑒,我已上了數次當,”劉獨峰看向無情和柳沉疏,神色間滿是愧疚之色,“我以為這一次又是他故技重施。”

“我原本在廟中給你留了條子,怕你不信又留下了印鑒,隻怕是九幽先來一步,取走了我的印鑒。”無情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恍然,輕輕搖了搖頭,“是我疏忽了,沒想到九幽竟來得這麼快。”

劉獨峰苦笑了一聲,似是想說些什麼,話到嘴邊卻終究還是沒能說出口,隻是再一次搖頭苦笑。

柳沉疏已替他處理完了傷勢,終於又坐回到了無情身邊開始處理自己手臂上的傷——猩紅的血痕襯著瓷白的膚色,顯得異常猙獰刺目。

柳沉疏隨手將自己外袍的衣袖撕下一塊,倒了藥將傷口包紮起來——馬車卻是忽然停了下來。

三人齊齊看向車外——銀劍撩開車簾探頭進來,輕聲道:

“公子,沉疏哥哥——前頭有些不對勁。”

幾人已順著被撩起的車簾向前看去,就見前頭的地上插滿了數百根長長短短、大大小小的竹子,一眼望不到儘頭,每隔幾根就有一點螢光在竹尖幽幽地閃爍著,看起來是說不出的詭異。

“這是迎神役鬼、拘魂攝魄的左道陣法,”無情皺眉,“隻怕是九幽老怪設下阻攔我們的。”

柳沉疏下了馬車:“我去破陣。”

無情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柳沉疏回過頭來看他。

無情沉默,慢慢地鬆了手,輕聲道:“小心。”

柳沉疏已受了傷,他絕不想讓她去冒險,但要破此陣,不止要武功高明,還要精通陣法;他不懂武功、劉獨峰身受重傷,戚少商武功雖好卻不通陣法——柳沉疏是唯一的人選。

柳沉疏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轉眼已隱沒在了竹陣之中。

戚少商當即就要下車:“我和他一起去!”

“不必了,”無情伸手按住戚少商的肩膀,淡淡道,“你不懂陣法,去了沒有用;何況這陣,不論多少人進去了,都是孤身一人。”

戚少商怔了怔,終於是沒有再說話。

柳沉疏已踏進了陣中——周圍的竹子好像一瞬間就全不見了,就連這夜色也已在不知不覺間儘數退去,明媚的春光之中,飛瀑自崖壁湍流而下,彙入一塘清池,池中蓮葉田田、荷花映日,淙淙的水流聲伴著琅琅的誦書聲和平和清幽的琴聲一起傳入耳中。

一個小小的墨色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一個沒停住便一頭撞在了自己身上——穿著一身墨袍、梳著兩個小小發髻的小姑娘才隻到自己的腰間,迷迷糊糊地揉了揉被撞得微有些發紅的額頭,隨即一把抱住了她的%e8%85%bf,仰起一張精致而白皙的小臉,眨巴著一雙大眼睛滿是期待地看著自己:

“師姐師姐,給我帶禮物了嗎?師姐最好了!我最喜歡師姐了!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嫁給師姐做新娘子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略粗長,所以稍微晚了一點點QAQ

其實我也已經開始不知道這章重點到底是沉疏把大爺抱在懷裡保護他呢,還是她在穀裡就天天把妹了_(:з」∠)_

章節目錄 第64章 破陣

第六十四章

破陣

柳沉疏一時間怔住,竟就這麼呆呆地站在原地,素來口才出眾的人好像一下子就忘了該怎麼說話。

“師姐?”小姑娘見她遲遲沒有反應,歪了歪頭、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

柳沉疏似是終於如夢初醒,略略遲疑了片刻後終於伸了手——她的動作很慢,手甚至像是隱隱有些發抖,帶著一種顯而易見的小心和試探,幾乎像是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什麼一般。

然後她的手終於觸上了一張柔軟而溫熱的小臉。

柳沉疏終於是笑了起來,柔聲道:“我給你買了很多禮物。”

“真的?就知道師姐最好了!”小姑娘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抱著柳沉疏的腰蹭了蹭後似乎是猶嫌不夠,扒拉著她寬大的衣袖一個勁地想要往她懷裡曾——柳沉疏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小姑娘立時就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在她臉上響亮地“啾”了一口,一張精致可愛的小臉上滿是迫不及待,連聲追問著,“在哪裡?在哪裡?”

“隻是……那些禮物,我大約是都不能帶回來給你了。”

——柳沉疏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輕聲道。

懷裡小小的墨色身影似是也微微愣了一下,滿臉迷茫地正要問“為什麼?”,柳沉疏卻是側過頭,在她額上落下了一個輕柔的%e5%90%bb,而後忽然間抬了手、手中筆尖猛然上挑——一道流光一閃而逝。

“小師妹,對不起——我食言了。”

懷中的人影不知什麼時候已徹底消散,春光、清池卻仍未散去——柳沉疏的腳邊,赫然正是一根已被挑出地麵的竹子。

柳沉疏默然,抬腳繼續往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飛瀑流泉驟然湮滅,恍惚間卻是忽然有一片姹紫嫣紅撞入了眼中,轉眼間就已置身於一片花海之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千姿百態的鮮花競相盛放,偶有麋鹿徘徊小憩,不遠處是一株參天大樹,竟是半邊焦枯半邊生機盎然——樹下站著的那道纖細身影回過身來,露出一張溫柔靜好的眉眼,看起來似是隻比柳沉疏略長幾歲,笑意裡卻是一片溫柔與縱容之色。

“師父。”

柳沉疏輕聲喊她。

那人點了點頭,眉眼越發溫柔,抱著懷裡的一捧鮮花慢慢走了過來:“沉疏,你回來了。”

“師父的生辰快到了,弟子……托人打了支釵,師父若是戴上,一定極美。”柳沉疏笑了笑,說完後卻似是又覺得有些不妥,立時搖了搖頭,“弟子嘴拙說錯話了,師父無論何時都是極美的。”

“你若也算嘴拙——那倒不知是誰哄得女孩子們一個個都念念不忘了。”宇晴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伸手將一朵鮮花簪在了柳沉疏的鬢邊。

柳沉疏抿著%e5%94%87笑了起來,猛然抬手——身前的竹子瞬間爆裂開來。

“師父,弟子不肖。”

柳沉疏踏前三步,芳菲的花海一瞬間消散湮滅,放眼望去,隻見白雲蒼狗、山川俱小——如立雲端、手可摘星。

三星望月——是穀主的居處。

柳沉疏回過身去,昔日的青年已成了中年,卻依然無損一身儒雅瀟灑,依稀間又多了幾分沉穩與慈愛。

柳沉疏忽然跪了下來:“穀主。”

“莫怕,”有一隻寬大溫暖的手覆上了自己的頭頂,輕輕地拍了拍,“我萬花弟子——從無束縛,亦從無畏懼。”

柳沉疏點了點頭,俯□子恭恭敬敬地叩首:“弟子……明白。”

那人點頭溫聲笑了起來——柳沉疏彈指,一點螢火悄然熄滅。

柳沉疏站起身來,挺直了背脊繼續向前——逢三一拔、見六一劈、遇九滅燈。

師兄沉著臉痛罵她不肯聽話喝藥、神色間卻是一片溫柔關切;她在午間小憩時師姐溫柔地替她蓋上披風;師妹趴在她的膝頭扯著她的衣袖、撒著嬌非要聽她講穀外的故事;師弟朗聲大笑著搭著她的肩膀邀她一同對飲、而後就這麼肆無忌憚地雙雙醉倒在花海之中,最後被師兄們一人一個拎回落星湖畔;她跪在孫思邈師父麵前,在孫師父和藹慈愛的目光中,認真專注地發下“大醫精誠”的誓言……柳沉疏就這麼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地向前走著,一直到最後,一身白衣的青年坐在輪椅之上,定定地地看著自己,本該淩厲的眉宇間卻似是帶著星星點點的暖意,然後開口喊她:

“沉疏。”

柳沉疏低低應了一聲,抬手、彈指——最後一盞螢燈應聲而滅。

周遭的景色似是在水中一般漾出了波紋,而後一圈一圈地擴散開去,深沉的夜色終於重又籠罩了整個視野——竹林仍在,卻已全然不見了先前的幽深與詭異。

柳沉疏伸手按了按額角,指尖擦過鬢邊的鮮花——忽然微微怔了一下,而後卻是輕聲笑了起來,深吸一口氣,大步往回走去。

柳沉疏的方向感很好,陣既已破,她很快就回來了來時的地方——踏出竹陣的同一時間,她隻看到一抹寒星自眼前一閃而過,而後有人慘呼一聲,立時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