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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手推門而入,下一刻卻是一下子就僵在了當場——

推開門後,入目就是榻上女子纖細姣好的身影,她身上隻穿了一身輕薄的白色中衣,衣帶係得鬆垮,隱隱露出之下暗色的抹%e8%83%b8與弧度姣好的鎖骨,圓潤白皙的肩頭上那一抹殷紅的血痕異常刺目,此刻她正用左手拿著藥瓶、頗有些費力和艱難地給自己受傷的肩膀上藥。

無情的身形有一瞬間的僵硬,片刻後終於反應了過來,立時就推著輪椅退出了房間、飛快地江門再一次關上。

正在屋內給自己上藥的柳沉疏手下微微一頓,忍不住也低低咳嗽了兩聲,一邊趕緊將自己的中衣向上拉了拉,一邊加快了上藥的動作,可誰知越是忙越是容易出錯,這一來一下子就有些手忙腳亂了起來。左手本就不如右手來得靈活,一不小心被衣領絆了一下,手中的藥瓶一個不穩便%e8%84%b1手滑了出去,摔在地上發出了“哐當”一聲不輕的瓷器碎裂聲。

等在門外的無情本就有些心緒不寧,一聽這聲響立時就是神色一凝,再也顧不得許多,再一次推門而入——就見柳沉疏剛剛自榻上站起身來,一邊攏著衣襟一邊彎腰去看地上早已碎了的藥瓶,聽到開門聲下意識地抬了頭向門口看來——

四目相對,兩人俱是怔了一怔,而後不約而同地低低咳嗽了一聲、移開了視線——微微一頓後,卻隨即就同時都笑了起來。

柳沉疏又取了一瓶金瘡藥,攏了攏衣襟坐回榻上,側過頭輕聲問:“都處理好了?”

如今的時節尚有些春寒料峭,柳沉疏身上卻隻穿了一身輕薄的中衣,無情應了一聲,卻是微微皺了皺眉,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了一件完好的外袍,小心地避開她肩頭的傷口、用寬大的外袍將她裹住,低聲問:

“傷勢如何?”

“隻是些外傷罷了,沒有什麼大礙。”柳沉疏笑,不甚在意地搖了搖頭。

無情下意識地看了她的肩膀一眼,接著問:“上過藥了?”

柳沉疏沒有回答,隻是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晃了晃自己的手裡的藥瓶——無情低咳了一聲,想起她先前給自己上藥時很是費力的動作,神色微動,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些什麼,遲疑了片刻後到了嘴邊的話卻是打了轉,終究還是換成了另一句:

“先上藥吧,我到外麵等你……”

話音未落,手裡便被塞進了一個略帶涼意的東西——無情低頭,就見原先柳沉疏手中的那個藥瓶已然被她塞進了自己的手裡。

“我左手動作不便,勞煩大爺替我上藥吧。”柳沉疏那輕軟溫柔卻又略帶戲謔笑意的聲音緊接著就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柳沉疏早已卸去了易容,無情抬眼,一張溫婉精致的眉眼就近在咫尺,甚至連她頰邊淺淺的緋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柳沉疏和他對視一眼,微微頓了頓,似是忽然又想起了些什麼,又補了一句:“是我非要請大爺幫忙,故而是我占了便宜,不是大爺主動提議、想占女孩子便宜的。”

一邊說,一邊還煞有介事地用力點了點頭,一本正經地“嗯”了一聲。

無情斜斜看了她一眼——柳沉疏仍舊是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若是不曾看到她臉上的那兩抹緋色,隻怕他還真要以為她身為一個女孩子,此刻竟是半分也沒有介意和不自在了。

無情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卻終於還是沒有再耽擱下去,撐著輪椅起身坐到榻上,伸手將柳沉疏攬了過來,小心地將她肩頭的衣服順著衣領略略撩開了一些。她膚色白皙卻並不顯得蒼白,泛著一股健康的瑩潤,幾乎就像是一塊上好的美玉,讓此刻上頭那一道深入皮肉的傷口看起來越發觸目驚心。

無情已儘量放輕了動作,但柳沉疏的傷口頗深,動作再輕也總是避免不了觸到時引起的疼痛——無情微微側眼,就見柳沉疏睫毛微顫,臉上卻仍是帶著溫柔淺淡的笑意,仿佛半點也未曾感覺到疼一般。

——柳沉疏,一直都是一個極要強的女孩子。

無情低低歎了口氣,也不點破,隻是小心地用紗布將柳沉疏的傷口包紮好,而後替她攏了攏外袍,握住了她的手,沉默了片刻後,慢慢道:

“我已派了人手去找歐陽大與杜蓮的孩子了,不必擔憂。”

柳沉疏微微怔了一下,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畢竟是殺了他的父母,也不便再與他多做牽扯。給他找一戶好人家,讓他安安穩穩度過一生吧——但願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e4%ba%b2生父母是誰。”

——他們都是幼時不幸的人,一個孩子若是沒有家人的嗬護與庇佑會多麼絕望與艱難,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所以絕不希望再看到同樣或相似的事再一次上演。歐陽大與杜蓮雖是罪大惡極,孩子卻畢竟是無辜的,不該為此付出這樣慘痛的代價。

無情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柳沉疏披散在肩頭的長發——她總是不愛束發,一頭烏發就這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柔軟而順滑,摸起來幾乎令人有些愛不釋手。

柳沉疏傾了傾身子往他身邊湊了湊,一邊任由他摸著自己的頭發,一邊慢慢問:“當年殺你全家的十三凶徒,如今已全都死了,是不是?”

“是,”無情點頭,原本溫和的神色裡漸漸又染上了幾分冷意與殺氣,“薛狐悲、武勝西、武勝東、張虛傲、關海明、莫三給給、西門公子、司馬荒墳、孫不恭、獨孤威、歐陽大、冷柳平、杜蓮——一共一十三人,除了薛狐悲,其餘十二人都是死在這兩日與我們的交手中。”

無情頓了頓,神色更沉:“但始終沒有說出幕後的主使是誰。”

柳沉疏好似是對於無情身上的殺氣渾然未覺,甚至還又往他身邊靠了靠,握緊了他的手,低聲將那十三個人一一重讀了一遍,沉%e5%90%9f了良久,這才又開了口:

“今日我聽冷柳平說——那‘頭兒’對他有授藝之恩,其他人是否也是如此?”

“不錯,那‘頭兒’正是許以武學秘籍,這才能讓一眾高手聽命。”無情點頭,大約是明白柳沉疏還並不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後果,立時簡要地將這兩日的大略案情解釋了一遍,“武氏兄弟之所以反目,便是為了爭搶對方的秘籍。當年除了我一家滅門之案,尚有幾樁相似的滅門慘案也是這十三人所為……”

柳沉疏低低“唔”了一聲,再一次沉默了下來。

無情側過臉看著她微微蹙起的額眉頭,略略遲疑了片刻,終於還是抬了手,小心地避過她受傷的肩膀,將人攬進了自己的懷裡,輕輕拍了拍她的背:

“不要多想了,此事就……”

“此事當然不可能就此揭過,”柳沉疏伸手抱住他的腰,低低地歎了口氣,張口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緊不慢地分析著,“這些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舉足輕重的高手,即便數十年前還不曾有如今的功力,但能教給他們這麼多的絕技,那‘頭兒’自然也絕不可能是什麼無名之輩,武功之高深不可測。”

無情抱緊她,沉默著沒有說話。

柳沉疏對此似是毫不介意,仍舊不緊不慢地梳理著:“你先前說的那幾樁滅門慘案,其實都有一處相同點——幾家的主人,包括你父%e4%ba%b2在內,都或者曾在朝為官,或者曾在朝廷誅叛平亂時鼎力相助,都是難得的忠臣義士。故而那‘頭兒’之所以下令滅門,應當是與朝政有關。所以……”

柳沉疏說著,忽然抬起了頭,定定地看著無情:“雖然他們至死都不肯說出幕後主使究竟是誰,但其實你也早已能猜到了——符合這樣條件的人實在是很少的,是不是?”②思②兔②網②文②檔②共②享②與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無情沒有說話,隻是低了頭和她對視——柳沉疏鬆開抱著他腰的手,坐直了身子,伸手倒了杯茶,微微晃了晃杯子,回過頭來淡淡笑著看向無情。

無情沉默了片刻,終於是點了點頭,和柳沉疏同時伸手用食指蘸了些茶水,各自在幾案上寫下了一個字——柳沉疏托著下巴去看,並排著寫在一起的卻是兩個並不相同的字:左邊寫著的是一個“相”字,挺拔而鋒銳,顯然是無情的字跡;右邊那一筆雍容的顏體中卻偏又滿是瀟灑不羈的風流意味,這一個“傅”字卻隻能是柳沉疏的手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輕聲笑了起來——滿足這樣條件的人,除了當朝宰輔左仆射傅宗書之外,實在是再不做第二人想。

片刻後,無情慢慢斂了笑意,幾不可聞地輕聲歎了口氣:“你這又是何必?”

——傅宗書的武功深不可測,又權傾朝野,與之為敵會有多危險可想而知。柳沉疏與此事本來沒有任何關係,也不是公門中人,他本來隻想在柳沉疏麵前揭過此事,誰想她非要點破,踏進這一譚泥沼之中。

柳沉疏撐著下巴,低低笑了一聲,仰著頭看他:“這一次這麼危急,為什麼不來找我幫忙?我的武功可也不差吧?”

柳沉疏的武功何止是不差,實在是絕不輸於他們師兄弟四人的,但……無情沉默了片刻,最終隻是道:“事出緊急,來不及……”

他話說到這裡,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柳沉疏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隻是安靜地看著他,他卻忽然覺得她好像什麼都已經知道了一般。

就像他了解柳沉疏一樣,柳沉疏從來也都是了解他的。

無情歎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柳沉疏忽然間傾身靠了過來,無情隻覺得手上一暖,低頭看去,柳沉疏已緊緊地握住了自己的手,頓了頓後,忽然間又略略鬆開了些,然後將自己的手指一點一點嵌進了他的指縫之中,十指緊緊相扣。

無情怔了怔,側頭看她——柳沉疏正靠在她的肩頭,他一回頭,她一張精致溫婉的眉眼立時就占據了他所有的視野,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幾乎能感覺到彼此的呼吸。柳沉疏臉上微有緋色,神色卻是一派溫柔鎮定:

“我這個人脾氣很怪,耐心也很不好,最不喜歡等人了。”

——所以任由喜歡的人在外出生入死、命懸一線,自己卻在安全的地方等著他功成歸來,自己一定是等不下去的。

無情神色微動,將她的手握得更緊——柳沉疏笑了笑,像是忽然又想到了些什麼似的微微歪了歪頭,揚眉道:“今日我背你,你……是不是不高興?”

無情的身形立時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