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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不副實,叫來又有何用?

……

年關將至,新年的喜慶氣氛也一點一點開始在汴京城裡蔓延了開來,出門辦案的鐵手和冷血也已經陸續回了京城——兩人都受了些傷,不過好在都不嚴重,那兩人又都是功力深厚,稍作休養很快就能痊愈,倒也沒有讓柳沉疏多費心。

柳沉疏這個年是在金風細雨樓過的——年前鐵手倒是來過一次,因為見她孤身一人獨自居住、又感激她為無情費心醫治,便好心地邀請她去神侯府一起過年。彆看鐵手身形英武魁偉、又有“鐵手”隻稱,這人的脾氣倒實在是四大名捕之中最好的一個,極為溫和寬厚。

但柳沉疏到底還是婉言謝絕了他的邀請——無情這些日子的氣色好了不少,再加上又肯配合治療、“表現良好”,讓柳沉疏放心了不少,想到他新年定然是要回神侯府過年的,便答應了楊無邪暫住金風細雨樓、趁著新年的局勢還算是平靜,儘可能地穩住蘇夢枕的病情。

柳沉疏還是每日都往返於金風細雨樓和苦痛巷之間,但與之前不同的是,如今卻是每日一早就趕到神侯府的小樓為無情施針,完成之後便是匆匆離開、有時甚至連話也說不上幾句。

一旦忙碌起來,時間好像總是過得飛快,轉眼就已到了上元,就連金風細雨樓之中,竟也已經陸陸續續地開始掛起了各種各樣的花燈。

“柳姑娘這些日子辛苦了,樓主的病情近來也穩定了不少,今日上元佳節,姑娘不如也休息一日,出去逛逛吧。”

——柳沉疏站在房門口,看著正忙碌著在樓中四處掛上花燈的幫眾,想著先前楊無邪對她說的話,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伸了個懶腰舒展了一下-身體,出了金風細雨樓。

上元節的晚上格外熱鬨,到處都是燈火通明、笑語朗朗——這讓柳沉疏心下稍安,出門時還略有些僵硬的背脊也終於慢慢放鬆了下來。

柳沉疏前陣子一直閉門謝客,倒有許多時間不曾露麵,一路上時不時總會遇到幾個結伴出來逛燈會的女孩子,很是憂心地詢問著前陣子可是出了什麼事——柳沉疏卻是半點也沒有不耐,臉上始終帶著笑意、不厭其煩地溫聲解釋著自己一切安好。

既有燈會,燈謎自然也是必不可少的,柳沉疏對此頗有興趣,卻也並不急著去看——她隻是不緊不慢地穿行在人群之中,看著一盞盞形態各異、明滅閃爍的花燈,忽然有些想念起前陣子每晚歸來時,在自己家門口安靜懸掛著的燈籠——

那隻是一盞極普通的燈籠,普通得就連半點花紋也沒有,但卻比眼前這所有的花燈都明亮和美好。

柳沉疏笑著搖了搖頭,視線一掃卻是微微一頓,側過頭去向一旁的攤主要了筆和紙——她看到了一條頗為有趣的燈謎。

“三徑慵鋤蕪穢遍,數枝榴蕊自鮮妍。露滋時滴岩中%e4%b9%b3,雨行長留澗底泉。閒草文詞成小帙,靜披經傳見名賢。渴呼童子煮新茗,窗因懶補半廉穿。欲醫病疾求方少,未就殘詩得句連。為愛沃醪千頃碧,頻頻搔首問遙天。”

謎目是“打藥材十二”——這燈謎對於通曉醫理的人來說不算很難,但以藥入謎卻是頗為彆致,柳沉疏也難免起了些興致,提筆就寫下了答案——字跡雍容雄渾中卻又不失瀟灑放逸,一氣嗬成。

“大叔,你看我答得可對?”柳沉疏擱筆,一邊笑著問攤主一邊伸手將紙遞了過去,卻忽地被一道熟悉的清冷嗓音喊住——柳沉疏聞聲回頭,卻見無情竟也是伸了手將一張紙遞給攤主。柳沉疏的視線不經意間掃過他手上的紙條——毫不意外地,答案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三師弟請我替他猜這燈謎,好將花燈送給一位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光的關係,無情的神色是少見的柔和,眼底竟還像是帶著淡淡的暖意,難得地主動向她解釋著。

追命回京的事她是知道的,隻是因為這個年實在是過得太忙了,他回來後她倒是還沒有見過,隻是……上元佳節送花燈給朋友?這含義可著實是有些微妙,也不知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柳沉疏鳳眼微挑,一邊笑著點頭示意自己不和追命爭搶,一邊頗有些好奇地轉頭去看追命——和他身側那人視線相接的一瞬間,卻立時就是渾身一震、一下子呆住!

追命的身側,站著一個女孩子——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孩子,看起來大約是十六七歲的模樣,個子嬌小、容貌精致,臉上卻是麵無表情、眉宇間儘是一片清冷,一身藍白色的道袍襯得她越發清逸出塵,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看起來格外顯眼。

那身道袍,分明就是——純陽宮的弟子服飾!

純陽宮地處華山之巔,華山南接秦嶺,與萬花穀相去不遠,兩派一向交好,她從前雖不曾見過對麵的那個女孩子,但見過的純陽弟子卻是不少——那的的確確,必然就是純陽的弟子服飾無疑。而對麵那個女孩子同樣愕然的神情,顯然也正印證了這一點——她顯然,是也認出了自己的衣著。

兩人對視的時間太久、神色也實在太過古怪,一旁的師兄弟四人很快就已看出了古怪,但柳沉疏和那女孩子卻好像是渾然未覺,仍舊這麼定定地對視著——良久,柳沉疏終於是猛然驚醒、一下子回過神來,心念電轉,臉上卻是半點不動聲色,隻露出了一個和平時一樣溫柔的笑意來,一步一步走向對麵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

“今日時辰已晚,不知姑娘明日可有空?願不願意來寒舍小坐片刻?在下柳沉疏,諸葛神侯府正對麵的宅院就是寒舍。”

那少女很快就毫不猶豫地點了頭,聲音如同人一樣有些清冷,卻像極了碎珠落玉,清脆好聽:“我道號希音。明天巳時,我來。”

……

柳沉疏這一晚沒有再去金風細雨樓,傳了信給楊無邪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但這一晚,柳沉疏失眠了,許多她刻意忽視的問題終於在這一夜儘數湧上了心頭——她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她還能不能夠回去?若是能夠回去,她……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又或者——該什麼時候回去?

——有些事,若是可以,還是要儘快弄清楚,也……儘快做下決斷。

章節目錄 第13章 彼此

第十三章

彼此

無情這日一早本是想去六扇門的——其實這個新年過得還算是太平,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但畢竟是已經休息了一整個新年,如今已出了上元、徹底過完了新年,他也總該去六扇門看一看的。

四劍童年紀尚小、本就都還是孩子心性,難得過年自是愛玩鬨得很;更何況這天本也沒有什麼要事,無情便沒有叫上他們一起,而是一個人出了門——推著輪椅走出神侯府大門時視線不自覺地微微一頓,落在了對麵那扇虛掩著的大門上——

柳沉疏一整個新年都不在家,對麵的宅子總是大門緊閉,倒是許久不曾見過這般虛掩著的模樣了,一時間竟讓他覺得有幾分陌生與恍惚。

無情停在神侯府的門口,沉%e5%90%9f了片刻,似乎是微微有些遲疑,卻終究還是轉了個方向,推開了對麵那所宅院的大門——

昨晚的柳沉疏,似乎有些反常。=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無情一路徑直去了院子裡——柳沉疏似乎是剛澆完了花,正屈著一條%e8%85%bf、隨意地靠坐在一棵梅樹之下,手裡拿著一個精致的酒壺,也不用杯子,就這麼仰著頭、不緊不慢地就著酒壺一口一口倒著酒。

她依然是一身墨袍,披散在肩頭的長發烏黑柔順,與滿樹雪白的梅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卻又並不顯出半分突兀和違和來,反倒像是已然與這滿園的鮮花渾然一體,遠遠看去,竟十足像是一幅潑墨畫——悠遠、隨性,卻又帶著幾分冷清。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一樹寒梅的緣故,柳沉疏即便是穿著寬大繁複的外袍,身形卻好像還是莫名地顯出了幾分纖細和清冷來。

但柳沉疏本來並不該是一個清冷的女孩子——她總是活得溫柔而肆意,自由得讓他也忍不住心生豔羨。

無情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推著輪子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邊——柳沉疏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神色間似乎是有些意外,卻也並不多問,隻是笑了笑,隨手晃了晃酒壺,揚眉道:

“追命說你的酒量也很不錯,喝一杯?”

剛一說完卻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些什麼,立時就搖了搖頭否決了自己的話:“這酒是王記的陳釀,酒勁太烈,你喝了傷身——我早先用這園裡的鮮花釀了些酒,等過幾日開了春大概也就能取出來了,到時候我再請你喝酒吧——你每隔兩三日稍稍喝上一些,倒是能暖暖身子、頗有好處。唔……如果那時候我還在的話……”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她的聲音已經低得根本聽不清楚,一邊說一邊又倒了口酒,咬字便越發含混了起來——無情隻聽見她最後似乎是又說了句什麼,卻半點也聽不清楚,但他也不多問,隻是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

柳沉疏笑了一聲,垂了眼簾不再看他,仍舊自顧自地喝著酒——她喝起酒來很是爽快,難怪能和追命一見如故。但她卻又和追命的豪爽落拓不同,即便喝得這麼快,舉手投足間看起來卻也仍舊好像總帶著一股從容不迫的儒雅和風流。

——一點也不像是一個女孩子。

誰也沒有說話——柳沉疏一口接一口地喝著酒,無情就這麼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滿園的鮮花。

柳沉疏的酒壺不大,不多時就已經空了,柳沉疏晃了晃手裡的空酒壺,輕輕歎了口氣。無情從滿園的鮮花中收回視線,淡淡看了她一眼——大約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她白皙的臉上已泛起了幾分淡淡的粉色,竟是莫名地顯出了幾分女子的嬌媚來——

即便是已遮掩住了真正的容貌,但她無疑也必定是一個極漂亮的女孩子。

無情有一瞬間的失神,柳沉疏這時候卻已是撐著地站了起來,隨手撣了撣衣擺上的塵土,臉上帶著微醺的醉意,眼底卻是一片清明,看了無情一眼,忽然笑著道:

“你今早可有空?年前那盤棋還未曾分出勝負,不如今日繼續可好?”

無情微微頷首,隨即動作卻又是微微一頓:“一個時辰後,我要去六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