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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離開我的五年,不知道回家的路了。這條棧道,可以為你清楚的指明回家的路。

亭舍中的宮人見到了我,齊齊跪拜,“萬歲、萬歲、萬萬歲。”

主持著這裡一應守陵、護陵的是韋尼子,自打你離開我們後,她便自請到了昭陵,日夜守在了離你最近的地方。

“陛下,夫不祭妻……”

我知道韋尼子又要說什麼,這麼長時間了,我未穿龍袍,依舊一襲雪白的素衣,依舊為我的皇後守著喪。不但群臣諫我,便是民間亦有人開始諫我褪下素衣!

韋尼子並不是俗人,我知道她每日規諫隻是希望我儘快改變現狀以平熄事端。

依舊無視韋尼子的規諫,我一步一步緩緩走上棧道,緩緩走過一眾趴伏在棧道上瑟瑟發抖的宮人。

二百三十步,二十三座亭舍,我停在了元宮前,不再覺得自己的臉頰堆著冰層,感覺似大河解凍般,我知道我的眉宇間堆起了層層柔情。許久許久,我伸出手,輕輕撫著元宮的第一道石門:又可以見到我的盛世牡丹、我的貞觀之魂了,隻要步下這七十五丈台階,過五重石門……

“頒詔:貞觀十年六月己卯,長孫皇後崩於立政殿,時年三十六。諡號‘文德’。”

“不,陛下,此諡號不妥。”

看著魏征,我冷冷回道:“綏柔士民曰德,諫爭不威曰德,謀慮不威曰德,貴而好禮曰德,忠和純備曰德,綏懷來人曰德,強直溫柔曰德,勤恤民隱曰德,忠誠上實曰德,輔世長民曰德,寬眾憂役曰德,剛塞儉廉曰德,惠和純淑曰德,富貴好禮曰德,功成民用曰德,修文來遠曰德,睿智日新曰德,善政養民曰德,尊賢%e4%ba%b2%e4%ba%b2曰德,仁而有化曰德,憂在進賢曰德,寬栗擾毅曰德,直溫強義曰德,諫諍不違曰德,周旋中禮曰德,澤及遐外曰德,懿修罔懈曰德……朕的皇後所言、所行無不在‘德’中,諡號‘文德’有何不妥?”

“陛下。臣等覺得不妥的不是‘德’之諡號,而是‘文德’之諡號啊。曆朝曆代以來,帝王未崩而皇後先崩者,沒有為皇後雙諡號的規定。這是大忌啊!請陛下三思。”

看著跪在地上的一眾群臣,我冷哼一聲。我又如何不知他們忌諱的是什麼。曆朝曆代,皇後的諡號前一字皆取自帝王的諡號,後一字才是對她一生功績的肯定。但是,如果帝王未崩而皇後先崩的,那入陵的皇後隻能是單諡號,直待帝王駕崩後,她的諡號前才能冠以帝王的諡號得以雙諡號1。

我沒駕崩,我的皇後諡號隻能有一‘德’字。如今在‘德’前又冠‘文’字,說白了,我已將自己的諡號想好了━━文皇帝。

(1:花兒有解:小李之前,帝王未崩而皇後先崩者,皇後皆為單諡號。小李之後,皇後的地位都提升了一步,帝王未崩而皇後先崩者都有了雙諡號,此緣故皆來自於小李、長孫。當然,我在前麵寫過‘太穆’皇後(竇氏),那個時候李淵未崩,而我以雙諡號稱她是為了文的貫通性,大家隻要知道她是竇氏便可,一如寫‘隋文帝’、‘隋煬帝’般不必計較,隻要知道哪個是哪個便是。)

帝王未崩便有了諡號,確實是大忌諱。說大些那是因為帝王的安康關係著江山社稷。說小一些,那便是這個時代不允許丈夫祭妻。

太極殿上,群臣的以死規諫都不能說服我。我說過要為你築許多個第一……若他們不同意,彈劾了我這個帝王便是,還羅嗦個什麼呢?

我的執著令一眾大臣不得不暫時退卻。

終於,我的皇後提前擁有了我的諡號‘文’字,這樣一來,我就覺得其實我一直便陪在我的皇後身邊。

從回憶回到現實,搖曳的燭火,天上的冰輪,襯映得元宮的第一道石門若玉般閃著晶瑩的光。

“我的長孫、我的觀音婢、我的文德……”

你的碑是我%e4%ba%b2立,你的碑文是我%e4%ba%b2寫、%e4%ba%b2書、%e4%ba%b2刻,你所有的一切我都不假手他人。隻因我不舍,不舍……

啟動機關,推開第一道石門,緩緩的走在長長的墓道之中,接著是第二道、第三道……直至第五道石門,滿室夜明珠的光輝,宏偉的墓室之中,我可以看見正中間停放著我的皇後的棺槨,長長的東西兩廂排列著石床,其上放著許多石函,函內裝著的都是你喜歡的還有我送予你的東西。

緩緩走到棺槨麵前,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你。

大型的棺槨是整塊羊脂玉雕就,狀若盛開的牡丹,而你便似熟睡般的躺在牡丹花心之上,與世無爭。

我將手放在棺槨旁的冰塊上仔細的冰了又冰,確信自己的手冰得徹了骨,這才將手輕輕的撫上你的臉頰。

隻有這樣,我才能感覺你臉上仍舊有著體溫。

隻有這樣,我才覺得你還活著,隻是睡著了而已。

我總想著,保不定哪一天你一個調皮之下便會笑著出現在我麵前,問‘二郎,我回來了。說吧,你又等了我多少年’的話。

手冰了又冰,一次次輕撫你的臉頰,一次次的感覺你還活著……

“陛下。”

是韋尼子。

“陛下,時辰到了,不可過長。”

時間過長的話,這裡的冰融化得便快。對你不好。我每來一次,韋尼子便得將這裡重新布置一番,以確保這裡極寒。

思及此,我點了點頭,“朕知道了。”

“陛下,您該回宮了。”

我知道韋尼子是要我回太極宮。但我隻想住在不夜城中,因為我總期待著哪一天你會醒來,突地便那般醒來。我希望,你看到的第一個人是我。

“陛下,朝中局勢不是太子殿下左右得了的。陛下再不歸,皇後娘娘九泉之下難心安啊。”

心安?

“陛下,有臣妾在此守陵護陵,您還擔心什麼呢?臣妾和皇後娘娘所處時間雖然不長,但卻清楚的知道皇後娘娘希望看到的不是這樣的陛下,皇後娘娘希望看見的是快樂、堅強、守承諾的陛下啊。陛下和皇後娘娘結發倩深、情深意厚,如今總這般意誌消沉,娘娘泉下有知當傷心之極,如何心安?”

一時間,我腦中浮現你曾經說過的‘……如果是我先進了陵寢,我的陵寢也要一直開著,因為我要看著你,看著你的每一天是不是堅強、勇敢、快樂的,我要看你是不是在騙我……’的話。

如今不快樂的我是不是一如韋尼子所言讓你傷心、心難安呢?

“陛下,請回罷,安排好一應事,再來看皇後娘娘。”

從雙諡號到供養如生時,樁樁件件觸及了上至群臣下至百姓的底線,承乾確實招架不住。而我也是該回朝為承乾分擔一二了。

一步步,步出五道石門,踏上七十五丈台階,步過雙棧道,回首望去,長長的墓棧道上燈籠相接成片,隨著雪花左右搖曳,給雪夜增添一股無窮的麗景。

雪,更猛烈了。

不知不覺,又站了通霄。

雪駐,一輪紅日升起,遠看群山,千裡冰封之景儘收眼底。心突地便似這初升的太陽,暖了起來。

觀音婢,你等我,等我回來。

長安。

“頒詔:自朕始,昭陵允陪陵,子嗣可、臣子亦可,陪陵者享受國葬,喪葬所需概出官府。朕的臣子,但凡與朕出生入死者、晚節淩雲者皆可陪陵,以示和朕‘榮辱與共,生死不忘’之意。”

此道詔書一下,所有仍舊還在計較‘文德皇後雙諡號不妥、文德皇後供養如生不妥’的那些個說詞很快煙消雲散,大家更熱衷的是他們死後有沒有資格陪在我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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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們接受了開天辟地的臣子陪陵,那便不得不接受我為你開辟的許多個第一。

“頒詔:築台望陵!”

不能日日守在你身邊,那便遠遠的看著你罷。

太極宮!

巍巍皇宮金雕玉砌、白雪儘染,禦花園中那銅築的望陵台猶為突出,似一柄出鞘的劍直指蒼穹,將那猶賽仙境的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都傲然的比了下去。

與巍峨的望陵台相比,那跪在望陵台下的一群人顯得極其渺小,猛烈的風雪吹得他們的官服在風雪中‘呼拉拉’的翻飛。

“事,孰為大?事%e4%ba%b2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e4%ba%b2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e4%ba%b2者,吾未之聞也。孰不為事?事%e4%ba%b2,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

朗朗的規諫聲伴著呼嘯的寒風滾在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

望陵台上,我依舊一襲素衣,眯目看著九嵕峰方向,對那跪拜一地的文武群臣視而不見,任他們那整齊有力、可憾九霄的苦諫消散於瑟瑟寒風之中。

久不見望陵台上的我有任何反應,魏征終是抬起他傲氣的頭,一咬牙下,‘呼’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捱,直往望陵台上行來。

自從你去後,我的眼隻容得下一座小小的九嵕峰,卻容不下這大好的萬裡江山。若從我眼中搬走九嵕峰,從此我越發會目空一切。

自從你去後,我的心隻容得下一座小小的九嵕峰,卻再也容不下一生的金戈鐵馬。若從我心中搬走九嵕峰,從此我的心必定空空如野。

奈何……奈何?就偏有這樣的臣子,他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認定隻要能夠將我從這‘丈夫祭妻的瘋狂’中拉回,今天這望陵台便是成他魏征的葬身之地亦死而無憾。

“陛下,微臣鬥膽,您在看什麼?”

知他明知故問。我仍舊答道:“昭陵!”

拳頭緊握,魏征的話音有了絲絲顫唞,“恕微臣直言,為何微臣看不見?難道微臣果真老眼昏花了?”

明知他定然彆有用意,我冷眼看著他,大手一指九嵕峰的方向,“那裡就是。”

魏征瑟縮上前,極目遠眺,最終喟然長歎,“不知怎麼回事,微臣看來看去,隻看到了獻陵。”

獻陵?

這些為人臣子的再也拿不出任何勸諫我的理由,居然以父母深恩來迫我就犯?眼中隻有昭陵的我置父皇、母後於何地?

“魏征,該死!”

聞言,魏征‘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