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覺。

歐諾看著從廚房那邊飄過來的濃煙，眨巴了一下眼，“他不會把廚房給燒著了吧？”

穎兒眉頭發黑，尷尬地說道：“公子想必還是很有天賦的！”昨日熬的湯不也不錯嗎？雖然一直是自己在幫手。今天他已經能獨立操作了——穎兒看了看那煙，心裡默默地發著毛。

“姑娘，我去看看！你待在屋裡小心彆著涼。”

“一起去吧。”

款步來到廚房，韓熙已經一臉的黑炭色，眼睛甚至還被熏出了淚花。

歐諾壓住笑，走到他身邊，蹲下，幫他煽火。生爐子哪裡有這麼麻煩，少加點柴火反而燒得更旺，人家燃燒也是需要氧氣的，你下麵都塞滿了，怎麼燒？

“這你也會？”韓熙看歐諾那熟練樣兒，有些驚訝。

歐諾很想翻他一個白眼，這是常識！

韓熙眼巴巴地看著歐諾將爐子的火扇得旺旺的，結果自己一點沒幫上手，有些沮喪地從後將人抱住，蹭了蹭她的脖子。

歐諾失笑，“宮裡的事情不急嗎？”

這些天韓熙有些反常，歐諾不是沒發現，可她卻不想過多過問。這個男人總有他自己的算計，她並不想將自己與他牽涉地過深。

韓熙並沒有說話，好半晌才聽他幽幽地從耳後冒出來一句，“下雪了。”

歐諾抬頭，果然看見雪花飄了起來。

這個暖冬，竟然到現在才下雪。昨日寒風烏拉烏拉地吹，總算把這雪花吹下來了。

韓熙將人抱得緊緊的，將所有寒風都擋住，越過女人的肩，看著她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飄來的細小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女人不自覺地虛了眼。

“回屋吧。”

“嗯。”

商玨可沒忘在年終時給他的搖錢樹送上一份福利。他這捧著盒子進來，剛好趕上韓熙捧著%e9%b8%a1湯過來。當即他的腦門就開始冒虛汗——結果他折騰那麼久，差點就在公子無羈的盤子裡搶了菜。

韓熙依然帶著他的銀色麵具，漫不經心地瞟了商玨一眼，將%e9%b8%a1湯放到歐諾麵前，這才很不客氣地接過了商玨捧上的禮物。卻也不打開，隻是先放在一側。

商玨的視線就跟著他的寶貝盒子溜達了一圈，最後才落到饒有興致看著他的歐諾臉上。目光一接，他忍不住就咳嗽了兩聲。

商玨對公子無羈有一種天生的畏懼，即便此刻韓熙臉上和衣服上都不太乾淨，而他自己衣冠楚楚一塵不染，他依然無法從氣勢上壓過那個男人。

所以，有韓熙在場，商玨的氣息沒來由地就不太順暢。歐諾隻在心裡忍著發笑的衝動，看他能忍到幾時。

韓熙則像個沒事人一樣，拿了勺子蕩著湯，吹了吹，就往歐諾嘴邊放，偶爾一個斜眼刺向那個不和諧存在，商玨忍不住就是一抖，最後隻是閒話了幾句便灰溜溜地站起來告辭。

歐諾沒有留他，而是%e4%ba%b2自送他出了門。

直到上馬車，他才開口，“揚州的彆院已經找好。”

“謝謝！”簡單倆字，連多餘的情緒都沒透露出來。商玨就不滿了，臨上車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我覺得他挺好！”

“嗯！我也覺得他挺好！”應龍躺在戒指裡，應和了一句。

歐諾一笑，摸了摸他，又衝商玨道：“我自有分寸！”

好吧，商玨也知道，這個女人的決定是正常人改變不了的。他並不知道公子無羈的真實身份，單從他對這個人的評價來說，這人已經算是人中龍鳳了。而且絕對能給歐諾她想要的生活。

可惜，如果這個人是皇帝，那一切便會不一樣！

歐諾回轉時，隻見韓熙撐著傘站在廊下，看見她出現，便走了過來。露在外麵的手被寒風凍得通紅。

歐諾瞥了一眼，故意忽視，“出來做什麼？”

韓熙淡淡一笑，“湯要涼了。”

歐諾驀然抬頭，看著韓熙眼中柔軟關懷，竟覺嗓子一緊，趕緊低下了頭。

歐諾離京那日，正好是大年三十。難得的晴天，京城一片祥和之氣。看著漸行漸遠的城門，歐諾強壓住湧上心頭的情緒。從此，她要開始真正的新生活。帶著那個還未成形的孩子。這是她的骨肉，也將是她唯一的%e4%ba%b2人。

應龍可沒閒著，這胎氣還沒穩呢，就急著上路是要鬨哪樣？他一路護著，深怕出點狀況。馬車裡鋪了厚厚的墊子，歐諾隻需要躺著就好。隨行的有兩個丫鬟，兩個侍衛，一個車夫。

商玨將一切安排得十分妥當，連她要用到的食材，燉品什麼的都沒少往車上放。

韓熙得閒時，已經是後半夜，然而當他想要與心愛的人一起守歲時，迎接他的確實空蕩蕩冷清清的空房間。

韓熙站在門口，足足呆立了一刻鐘，才緩緩啟口，“她……走了多久了？”

畢卿低下頭，“下人說，是早上就離開了。”

“哈哈……”韓熙一陣輕笑出聲，他還能說什麼？

八個月後，揚州一處依山傍水的院落中，歐諾手裡正縫製著嬰兒出生要用的衣服。這八個月，日子過得異常安靜，商玨的確將一切安排得很好，她一點都不需要操心，隻需要好好養胎便可。

原本，她以為韓熙會糾纏不清，很出乎意料，竟然沒聽到他一點風吹草動。以得那廝的脾氣，肯定會氣得不輕，並將她翻箱倒櫃找出來，好好教訓一頓。可是沒有。或許他的執念早就解了，亦或許，早有新人在側代替她。

作為帝王，他最不缺的便是女人。

而歐諾懷孕的事情，並沒有跟任何人說。除了那個商玨。那廝一聽說她要走，就知道她肯定是陰謀得逞了，對她萬加鄙視的同時，又將一切為她安排得妥妥帖帖，絕對不讓他們母子受到威脅。

歐諾撫撫高凸的肚子，心想著這孩子是男是女，又會長得如何。

“做母%e4%ba%b2都這樣嗎？”應龍看看一堆小衣服，小孩子真能穿這麼多？還是說這女人閒得發慌，或者說，她根本就是緊張跟不安，需要以這種方式讓心沉下來？

果然沒個男人陪著的孕婦還是很缺乏安全感的吧！

“你該走動走動了。”應龍現在的最大用途就是鬨鐘。女人何時起床、用飯、休息、勞作、運動，他都一一記得很清楚。

歐諾撫撫應龍，起身，在丫鬟的陪同下在後院走一圈，又在花園坐了一會兒，此時菊花開得正好，滿院子花色，美不勝收。

花圃裡，有個園丁正在修剪一些花枝。歐諾看著那個背影有些眼熟，可又覺得不是先前的那個園丁。

“那是誰？”

丫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那是前幾日新來的阿泉，夫人，要叫他過來嗎？”

歐諾搖搖頭。坐了一會兒，便回了房。她並沒有注意到有一雙眼睛一直追在她身後。滿目的渴望期盼，是她從未見過的。

歐諾看到屋子裡幾瓶菊花，白毛菊、墨菊、雪海，窗台還放著兩盆土栽的黃香梨，不禁笑了。這一屋子的菊花香，倒是沁人心脾。而且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的房間就擺著各種盆栽，將這裡烘托得像個小花園一樣。

歐諾更不會知道的是，每當她入睡，便會有一個人輕輕走到她身邊，為她驅趕秋日的蚊蟲。

九九重陽這一日，歐諾扶著肚子在花園賞花，突覺小腹一疼，她當時的第一反應便是她要臨盆了。

身邊的丫鬟嚇壞了，她不敢動，隻得慌亂地去叫人。歐諾%e8%85%bf一軟，再也走不得。就在這時，園丁阿泉衝了過來，將她抱起就走。

歐諾一頭冷汗，看著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腦子微微有些轉不過彎來。手指緊緊拽著他的手臂，“韓、韓熙？”

男人一臉緊張，“放心！我不會做什麼！隻要你母子平安，我彆無所求！”

歐諾抓住那隻手，再沒撒手。她疼得渾身痙攣，哪裡管抓住的是什麼？是個活人更好！她的疼痛仿佛隻有以另一個人的疼痛來減輕。－思－兔－網－

而韓熙聽著女人聲嘶力竭的痛呼聲，冷汗直冒，哪裡會在意歐諾的指甲是不是已經插入他的手臂。他緊張地陪著歐諾，不停地為她擦拭汗水，一直在她耳邊安撫著，鼓勵著。即便是歐諾也不會有他的緊張。

當年為了不讓公孫筱懷上孩子，他在她的膳食裡麵動過手腳。而當他得知歐諾懷孕時，就開始惴惴不安。他擔心孩子保不住，也擔心歐諾會遇到危險。

歐諾突然大叫一聲，最後像是失去所有力氣一般，蔫了下去。

韓熙心裡驀然一緊，“歐諾……”

那廂穩婆已經抱著孩子在做清理工作。孩子的啼哭聲響徹整座宅子。

“孩子是我的！”歐諾反應過來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韓熙呆了一下，看著女人異常認真的眼神，笑了，“嗯。當然是你的！”連我也是你的！你可要？

十天之後，歐諾一邊喝著補氣益血的湯，一邊抱著孩子，看著那個在她房間裡整理花盆的男人，眼神十分警覺。

韓熙驀然回頭，歎了口氣，“莫非你想趕我走？”

一邊說話，一邊已經靠到歐諾身邊，伸出手指逗了逗粉粉嫩嫩的小家夥。

“你總不能一直待在這裡吧？”歐諾沒好氣地看著韓熙。

韓熙挑眉，“為什麼不能？”

“國不可一日無君！”歐諾幾乎是吼了出來。

韓熙看都不看她一樣，依然逗弄著小家夥，“你不知道獻帝已經退位讓賢了嗎？”

啥？

“你不知道現在是慶豐元年嗎？”

“……”

韓熙趁著歐諾發愣之際，將孩子接到自己的懷裡。自己的兒子，抱著就是舒服！男人的直覺還是很準的，從歐諾拒絕他做皇後開始，他就知道這個女人要跑。卻萬萬沒料到，她跑得這樣快，還這樣無聲無息。

當然，他也知道女人安身何處，三五天便會有人彙報她的情況給他。他用了大半年來詢問自己，這個帝位他是否還要坐下去。結果發現，他對帝位並不如想象中那樣留戀。他在皇宮生活了二十幾載，唯一的目的是匡扶韓氏江山。

而他如願以償地做到了。也算是完成了夙願。

臨走前，韓蒙問他，“你真的決定這樣做？”

韓熙那一刻，無比清晰，“我也想為自己活一回！”

所以他來了。無論這個女人接受與否，他都沒打算離開。

“我給你一年時間，適應我的存在！”韓熙如是說，“如果還不夠，那就一輩子吧……”

一輩子有多長，誰也不知道，生命來去匆匆，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你是否還能擁有眼前的幸福，但就珍惜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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