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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中隊的編製是一百多人,相當於國軍的一個連隊,現在顧修戈手裡也隻剩下一百多人了,再加上偽軍那邊的兵力,即使有裝備上的差異,想在伏擊戰裡吃下日軍的一個中隊並不算太難,這也是顧修戈膽敢孤注一擲跟宗豪合作的原因。可是日軍的一個大隊卻有一千多人,相當於國軍的一個完整的師團,整個大隊從峽口通過都要幾分鐘的時間才能通行完畢,想要把他們全部吃下,已經不止是兵力的問題,就算彈無虛發,顧修戈手裡的彈藥都不一定夠用!

顧修戈的臉色也變得煞白,著急地伸手:“快,快,望遠鏡給我!”

望遠鏡立刻遞到顧修戈手裡。

顧修戈從望遠鏡裡觀望前方的情況,但是視角有阻礙,他隻能隱隱約約地看見打頭的幾個日軍,從聲音上判斷對方有不少汽車,但應該沒有坦克等鐵甲兵器。

劉文方才的話是貼著顧修戈耳朵說的,因此後方埋伏的士兵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看見自己的團座急得不時抬起望遠鏡並和副官劉文嘀嘀咕咕,也知道事情恐怕有變。不安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山頭。

“團座,打不了。”郭武說。他也看得懂旗語,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情況緊急,他已經來不及分析利弊了。打不了三個字是他全部的感受。不是他怕了,他是團中唯一一個可以稱得上精英的人,黃埔軍校畢業,他的出身在這個雜牌軍裡格格不入,短短的幾秒鐘時間,他腦海中已經把即將發生的戰鬥模擬了一遍,無論他們占了多大的優勢,也不可能以一當十地吃下即將到來的日軍!這些利弊,他也根本不用分析,顧修戈雖然不是正規出身,可論起戰鬥經驗,遠遠比他豐盛,隻要顧修戈不是瘋了,一定會比他更清楚接下來會發生的事!現在撤,還來得及!

顧修戈隻用了兩秒鐘的時間猶豫,就下了結論:“我們有友軍。”

郭武瞠目結%e8%88%8c。他剛才的計算,當然沒有把對麵山頭的偽軍算進去。事實上,從一開始,他就根本沒有把對方當成自己人,這場仗他已經做好了孤軍奮戰的準備。然而今天偽軍也來了一兩百人,如果把他們的戰力也加上,就不是以一當十,而是以一當三,再占上地形和伏擊的優勢,想要克化日軍一個大隊,算不上天方夜譚。

可是……

“來不及了,團座!”彆說對方是跟自己心不齊的偽軍,就算是其他部隊的國軍,也不可能跟他們配合無間,他們要麵對的困境太多太難,這根本就是一場絕戶仗!

郭武把目光投向劉文,而劉文在顧修戈說出了那句話之後就握緊了手中的槍,全神貫注地看著前方的道路,隨時準備在長官的命令下豁出性命去。

郭武和劉文跟隨顧修戈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他們作為顧修戈的左右手,對於顧修戈這個人幾乎是盲目的崇拜著。顧修戈帶著他們打過很多不可思議的仗,最後都把他們從槍林彈雨中活著帶了出來。他們和顧修戈也不是沒有過爭執,不過那都是在上戰場前的,隻要到了戰場上,顧修戈說的話就是皇命,他們沒有任何疑慮地去遵守著。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自從認識了張小苗的那支民兵隊伍之後,劉文對顧修戈的反抗越來越多,有一段時間裡,顧修戈的任何決策劉文幾乎都會反駁。可是那時候,郭武還是站在顧修戈這邊的。因為他知道,劉文的焦慮更多的是來自顧修戈對於張小苗個人的情感上,那種莫名的%e4%ba%b2近和信賴以及不忍心讓劉文不能控製的焦躁。郭武是理智的,他對於顧修戈的不滿來自於顧修戈的不理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劉文又回到了當初,把顧修戈當成自己的天,對於顧修戈的瘋狂照單全收,再也沒有任何自我。

“撤吧。”郭武的聲音已經開始發顫。這已經不是戰爭,而是送死。

顧修戈皺著眉頭,不置可否。他僅存的理智和瘋狂正在天人交戰。

傳令兵問顧修戈:“團座,要不要給對麵……”

顧修戈抬手製止了他。

就這短短的一段時間,日軍汽車的轟鳴聲已經近在耳邊了,用肉眼都能看見前方黑壓壓的日軍隊伍。

突然間,對麵的山頭開始有些騷亂了,不少枝椏顫動著,是埋伏的偽軍開始慌亂。他們的情報並不完全來自於國軍,他們和國軍之間的信任關係是絲線維係著的,隨時都會崩斷。顧修戈是想打仗想瘋了才放下了對他們的戒心,卻不代表他們不會防著顧修戈。他們也有自己的斥候,更何況日軍已經開近了,有眼睛的人自己就能看見等待著他們的到底是怎樣規模的一場戰鬥。

突然間,隻聽砰的一聲槍響,是從峽口對麵響起的,然而子彈的爆炸卻是在峽口的這邊——子彈正擊中劉文前方的土堆,一陣塵土揚起,劉文驚得跌入壕中,立刻被身邊的士兵扶了起來。

劉文不可思議:“他們瘋了?!”

這聲槍響驚動了正在前行的日軍,日軍的排頭兵立刻做出反應,舉槍上膛,瞄準峽口的兩側,嘴裡大聲呼喊著日語,訓練有素的日軍迅速停止了前行,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偽軍射來的那發子彈,或許是自以為遭受到了欺騙而射出的憤怒的子彈,或許是慌亂之時槍支走火,究竟如何,顧修戈等人已經無從知曉了。而就在槍聲響起之後,對麵陣地的騷動迅速擴大,卻並不是向著靠近的日軍撲去,而是丟盔卸甲地從戰場上逃離。用來掩護的枝葉被潰散的偽軍丟棄,他們甚至除了誤發的那一槍子彈之外再也沒有開一槍,也失去了秩序,大批士兵從戰壕裡跳出來直接潰逃。

日軍立刻就發現了前方的動靜,集中火力向潰散的偽軍射去,隻聽數聲慘叫,一片落後的偽軍紛紛倒下。

“媽的,一群蠢貨!”顧修戈忍不住罵道。這些偽軍們倒是沒有臨陣倒戈,可他們一個日本鬼子都沒殺就自亂了陣腳。日本鬼子也不是傻子,一側有埋伏,難道另一側就沒有?當即無數子彈也跟著朝國軍埋伏的地方炸了過來。

國軍雖然不像偽軍那樣直接丟盔卸甲地逃跑,但他們也慌亂了,有人直接抱著腦袋鑽進戰壕裡,有人不等命令就開槍還擊,反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遭到猛烈的炮火轟炸。

振聾發聵的炮火聲終於讓顧修戈清醒過來。他看了眼已經開始部署隊形的日軍,咬了咬牙,再不遲疑,下令道:“撤!”偽軍這樣一暴露,他們就連偷襲的先手優勢都失去了,再硬撐下去,就真的隻是送死了。

假如他再不下令,郭武已經忍不住想敲暈了他直接扛走了。

顧修戈的命令傳達下去,國軍士兵們立刻齊整地慢慢撤出陣地。他們畢竟是打過仗的士兵,跟那些毛毛躁躁的偽軍不同,他們撤離的時候是悄無聲息的,儘量讓日軍的注意力被偽軍吸引,以爭取離開的時間。

一開始還是順利的,那些偽軍已經跳起來直挺挺地逃走,就如同抓人眼球的活靶子一般,幾乎將日軍的炮火儘數吸引了過去,為國軍逃走爭取了不少的時間。然而日軍很快就發現峽口兩翼都有埋伏,而且埋伏的似乎是兩支不同的隊伍,東邊的這一支人雖然看起來聲勢大,鬨出的動靜也大,但顯然是些不會打仗的,方才如果不是他們自己先亂了陣腳,也不會把自己暴露出來;但西麵的那一支人動靜雖然小,卻明顯是訓練有素的,看來是會打仗的。

於是日軍的長官立刻下令,分出兩隻輕裝中隊去追擊兩翼撤退的中國軍人。

黑狗落在隊伍的後麵,他在撤離時跟葉榮秋跑散了。有子彈擦著他的臉頰飛過,是後方的日軍已經追了上來。他回過頭,來不及瞄準,餘光掃到有日本鬼子的地方抬手就是兩槍,他的槍法已經練得很準,當即就有一個鬼子倒了下去。

“砰!”他身邊槍聲響起,又一個日本鬼子倒了下去,是劉文開的槍。劉文在撤退時沒有跟著顧修戈,落到了黑狗身邊。

黑狗拉他:“快走!”

劉文麵色沉靜,又開了幾槍,這幾槍打空了,沒有打到人,但是幾名鬼子為了躲槍子趴倒在地,暫時拖延了追擊的速度。

劉文轉過身跟著黑狗一起跑,黑狗餘光看著他,發現他跑動時的姿勢有些奇怪,槍托緊緊頂著自己的腹部。

黑狗沒有多心,焦急地在前方的人群中尋找著葉榮秋的身影,然後他看到了一邊跑一邊不斷四處張望的葉榮秋,便加快了腳步向葉榮秋跑去。

“告訴團座……”他突然聽見劉文在後麵喊。但他不知道劉文在對誰喊,因此沒有回頭,一心朝著葉榮秋跑去。

葉榮秋終於找到黑狗,立刻鬆了口氣,那神情倒有些像是已經擺%e8%84%b1了在後麵追趕的日軍,不是在逃跑了。

黑狗緊緊抓著槍,讓他跑在自己前麵:“彆落下。”

葉榮秋隻答了一個字:“好。”◆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國軍的殘兵敗將們互相攙扶,一路且戰且退,用幾顆手榴彈爭取了一段時間,暫時將後方緊咬的日軍甩開了一段距離。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去清點自己還剩下多少人,隻知道他們跑著跑著,身邊的人越來越少了。有些人是在槍火聲中倒下了,有些是驚惶之下朝其他方向逃竄%e8%84%b1離了隊伍,顧修戈也沒有心思再去把他們抓回來。到了這份上,已經沒有紀律可言了,軍早已不成軍,最後能夠保住自己的命或許已是萬幸。這一路跑來,從西到東,從北到南,每一次的潰逃,都會將越來越多的同伴丟下,跑到最後,誰也不知道還會剩下多少人。

顧修戈跑在隊伍的後方,一路跑一路不斷地回頭,朝著後方的日軍射擊。他手裡的槍打空了,沒有時間裝彈,他直接搶過另一名士兵的槍繼續射擊。

郭武突然跑了過來,滿臉惶恐:“團座,劉文呢?!”

顧修戈一愣,大喊道:“劉文?!劉文?!”

沒有人回應他。

顧修戈問郭武:“前麵呢?他是不是在前麵?!”

郭武咬牙:“沒有,我已經找過一圈了!他一直跟在你身邊,除非是跟不上了!”

顧修戈怔了怔,神情一時有些恍惚。劉文……跟不上他的腳步了?

郭武沒有再多的話,提起槍直接回頭向日軍追來的方向跑了過去。

顧修戈一把拽住他,不可思議:“你瘋了?!”

郭武直接甩開了他的手,臉上的表情是出奇的冷靜:“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留在這支隊伍裡!”他的話不是問句,而是再堅定無比的陳述。

顧修戈啞然,伸手撈了撈,卻隻撈了個空。郭武已經跑了出去。沒錯,他的確知道郭武留在他身邊的理由,甚至這是他費勁了心機把郭武留在他身邊的手段。但是現在,他的左臂已經不見了,右臂也即將斷掉。

顧修戈跑動的速度越來越慢。

“殺啊!”

跑在前方的士兵們突然聽見他們的團座撕心裂肺的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