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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拴在褲腰帶上,隨時隨地要丟。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幾場心驚動魄的敗仗吃下來,他才發現他還是差了一些。

那時候田強身下的手榴彈要爆炸,他本來想跳出戰壕,但是葉榮秋扯了他一下,他就沒有去。然後他就眼睜睜地看著田強和皮胡被炸成了碎肉塊。葉榮秋扯他的那一下子,救了他的命,但也讓他失去了一種無法說明的東西。打仗的時候,葉榮秋總是跟在他身後,他就不好衝到前麵去,他心裡就總是想著不能讓葉榮秋吃子彈。真正在戰場上的時候,不應該想那麼多的,他知道,不能想那麼多的。如果不是皮胡衝出去用身體擋住了飛濺的彈片,也許還要多死好幾個戰友。這並不是他急著逞英雄死在日軍的炮火下,可是在戰場上想那麼多,最後誰都要死。葉榮秋太依賴他,而且是越來越依賴他,這樣下去,早晚要出問題。

黑狗想說些什麼,但是他回頭,看到葉榮秋看著自己的滿懷眷戀的眼神,話到嘴邊又改了,摸著葉榮秋的臉道:“你放心,不管我去到哪裡,隻要你在原地等著我,我就一定會回來找到你。”

葉榮秋把臉轉開,嫌棄道:“你剛甩過%e9%b8%a1兒的手,又來摸我臉。”

黑狗大笑,把手收回,卻被葉榮秋握住。葉榮秋小聲道:“你哪裡都不要去了。你要是要去哪裡,你就把我帶上。”

黑狗說:“好,你哪樣說,我就哪樣做。”

當天晚上,士兵們清點物資,安置傷兵,為即將而來的戰爭做準備。顧修戈收了偽軍提供的糧食彈藥,下一步還要將偽軍收為己用,但那些土豪財主們可不是省油的燈,顧修戈不可能再憑他的%e8%88%8c燦蓮花要到更多資助,他必須用他的兵他和的槍杆子打出成績來。

顧修戈把第一個目標放在瑞昌縣駐紮的日軍身上。由於戰線拉的太長,日方軍力不夠,也因為日軍已收編偽軍看守,因此在瑞昌縣的日軍駐兵並不多。更重要的是,一旦他們成功打垮了瑞昌縣的守軍,日軍就會向瑞昌增援,偽軍將無法逃避地被拖下水。

事不宜遲,為防止日軍查到他們的動向早有準備,因此第二天晚上顧修戈就帶著人襲擊了日軍在瑞昌的駐地。

國軍小隊在黑夜的掩護下潛入瑞昌,到達日軍駐地。在駐地外巡邏的日軍並不多,顧修戈派人在巡邏鬆懈的地方弄出聲響,將巡邏兵分開,然後讓事先挑選好的幾個近身搏鬥最好的士兵偷偷上前偷襲巡邏兵,解決掉巡邏兵後分隊潛入日軍大本營,顧修戈以打破總部玻璃的槍聲為信號,國軍發起全麵全麵攻勢。

這是葉榮秋和黑狗參軍以來打得最順利的一場仗。

一直以來隻有沒有經過訓練、組織鬆散的民間遊擊隊才會偷襲,因此遊擊隊一直是最讓日軍頭疼的。然而之前幾支民兵隊伍由赤色武裝組織在一起向日軍發起了大規模進攻,卻被日軍擊破,附近的遊擊隊幾乎全軍覆沒。正是張小苗他們的死,使得日軍放鬆了警備,他們沒想到從戰場上逃出來的國軍潰兵會像民間遊擊隊那樣深更半夜進行偷襲,被打得措手無策。

顧修戈活捉了日軍在瑞昌守軍將領——一個名叫小野的大佐。小野原本在國軍攻入之時試圖逃跑,被黑狗一槍打穿了大%e8%85%bf,然後他試圖開槍自儘,又被郭武一槍打斷了右手。

當勝勢已定之時,顧修戈走到小野麵前,掏出了那把他們在村中搜羅來的土手槍,指著小野的腦袋。

小野看著他手裡的槍,驚恐地問他:“你是誰?”

顧修戈和他的隊伍像是天降神兵一樣來到這樣,帶著一堆老弱殘病的士兵,連編製都不清楚的團,手裡拿的武器七零八落,穿著國軍的軍裝,做派卻像赤軍。

顧修戈聽不懂日語,困惑地看了眼小野。黑狗走上前,用日語跟小野對話。

顧修戈問他:“你們在說啥?”

黑狗給他翻譯:“他問團座是誰。”

顧修戈冷笑一聲:“我是誰?你會日語,就告訴他,我們是中國軍人。”

黑狗笑了:“我就是這麼說的。”

顧修戈說:“很好。”

沒等小野再次開口,顧修戈用那把民兵自製的手槍打穿了小野的腦袋。

第八十五章

隻用了一個小時的時間,國軍將士們就完成了一場奇襲製勝之戰,就將駐守在瑞昌的百來名日軍一網打儘,炸毀燒毀了他們的軍營,繳獲了一批武器彈藥和糧食,殺死了一名大佐,而己方幾乎沒什麼損失,隻有個位數的傷亡。

消息馬上就傳到了日軍和偽軍耳中。

日軍攻占的城池經常受到民兵遊擊隊的侵擾,但駐地軍營被人一鍋端的情況還是幾個月來第一次發生,日軍守將十分震怒,立刻調兵遣將向瑞昌發起進攻。

偽軍們沒想到顧修戈說乾就乾,還乾的頗不錯,轉眼就把瑞昌的日本守軍給端了,這下終於鬆口和顧修戈合作了。

宗豪滿心以為這位打了勝仗的九十八師的團座是個什麼厲害的人物,可等到他看到顧修戈帶的隊伍,簡直是大失所望——顧修戈的隊伍,哪裡是一個團,滿打滿算,也就勉勉強強能湊夠一個營的編製,就這樣,還有一半是傷兵,頭上包幾塊紗布的那都不算,不折胳膊缺%e8%85%bf兒的都不好意思說傷;這些個國軍大老爺們,軍裝破破爛爛也就罷了,還有好幾個連軍裝的沒得穿了,衣不蔽體的,手裡拿的也不是美式武器,從戰場上撿來的日式槍械和七拚八湊的土槍土彈,這陣仗,實在是比赤匪好不到哪兒去,比他們偽軍都不如。

可是顧修戈已經打贏了,他們這些偽軍是日本人組織占地的人民組成的軍隊,現在瑞昌的日軍讓顧修戈給打了,新來的日軍肯定不會再信任他們,他們就算不想跟顧修戈合作也不得不合作了。

然而顧修戈想要收編偽軍隊伍,偽軍卻不同意。

那宗豪到底是個人精,他手下那些人,說是日本人組織的,其實原本也都是他的%e4%ba%b2信,就因為他自己手中有不少勢力,日軍才封他做當地的保長。他同意和顧修戈合作,但是堅決不同意兩隊人馬合並,怕的就是顧修戈趁機將他們收編繳械。他是地方豪紳,跟著日本人,他是偽軍頭子,不跟日本人,他也可以占山為王,可是跟了顧修戈,他就什麼都沒了。

顧修戈帶著劉文、黑狗去跟宗豪談判,回來的時候扛了幾麻袋的物資,但是人卻一個都沒有帶回來。

一群小兵卒子們圍著黑狗打探究竟,葉榮秋問黑狗:“談的怎麼樣?”

黑狗說:“那家夥是個人精,咱們的底都讓他們給摸了,他們手裡有多少人咱們都還弄不清楚。說是五六百個,怕也不止。團座跟他們哭窮,他們就反過來跟咱們團座哭窮,我聽了幾個小時,團座跟他誰祖上三代更窮我都聽完了,就騙來幾十支槍械和幾千發子彈,也就剛補上咱們上一戰的消耗。再多一粒稻米他們也不肯掏了。”

葉榮秋問:“那咋辦?”

黑狗說:“不過他們同意跟團座合作,下次團座打鬼子,他們跟咱們分兩麵打,咱們主攻,他們助攻。”

葉榮秋聽到這些,也隻好說:“肯打鬼子就好。”

肯幫著打鬼子,也還是不好。

顧修戈的膽就像個牛皮紮出來的球,越吹越大,他下一步打算去劫日軍的道,打一場伏擊戰。既然宗豪率領的偽軍不肯被他收編,那他們就分打兩麵,國軍的隊伍主翼進攻,偽軍側翼掩護,牽製日軍行動。國軍有兩三百個人,把不怕死的殘兵敗將組一塊兒,顧修戈還敢大言不慚地叫他們“刀鋒團”。

劉文問顧修戈:“團座,你真敢用那些偽軍?”

顧修戈挺新鮮地看著他:“他們同意跟咱們合作,為啥不用?”││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劉文說:“他們陣前倒戈怎麼辦?”

顧修戈說:“都給日本人賣命了,你覺得他們有陣前倒戈的本事?劉文呐,敢造反的人,那可不是一般人啊。”

劉文長久無語,才說:“團座,你的野心越來越大了。”

顧修戈毫不客氣地反擊:“你的膽子也越來越小了。”他又問劉文,“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你今天才知道?”

劉文的確跟著顧修戈很多年了,可是從前的顧修戈並不是這樣激進的。漫長的戰爭,從東北一直打到武漢,死了太多太多的人,輸了太多太多的仗,顧修戈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顧修戈了。

劉文還想說什麼,顧修戈抬手製止了他,隻問了他一句話:“你跟不跟我?”

劉文盯著顧修戈看了足足有一分鐘的時間,然後他隻說了一個字:“跟。”顧修戈不管變成什麼樣,都是他心裡那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隻要他還活著,這一點就不會改變。

這天晚上,黑狗帶著葉榮秋偷偷溜出了營地,進入山林,黑狗狠狠地上了葉榮秋。

他們互相袒露心跡已經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可是戰爭越打越苦,每天連活著都已精疲力竭,哪裡還有功夫去做更多的事?可是這天晚上黑狗就像瘋了一樣,後來葉榮秋在他身下哭了,他都隻是麻木地看著,麻木地動著。

直到完事之後,黑狗把葉榮秋從地上拉起來,裹進自己懷裡,小心翼翼地擦掉他臉上的眼淚:“瓜娃子,你哭啥子嘛。我弄疼你了?”

葉榮秋搖頭:“我想我爹,想我哥了。”

葉榮秋是被迫入伍的,從一開始,他每天每夜每一分鐘都在想著如何回家,到後來,他已經不奢望他還能有家了。可是今天晚上,他突然很想。

當兵幾個月的時間,他已經%e8%84%b1胎換骨了。他想起以前他憎恨軟弱的政府和永遠在打敗仗的軍隊。國家丟了國土,老百姓丟了安寧,全是那些在其位不能謀其政的人的錯。可是後來,他發現不能怪軍人,也不能怪軍官,到底該怪誰,他已經茫然了。他必須要找出一個譴責的對象來,他失去的一切,都是那個應該備受譴責的對象所致,他憎惡日本帝國主義,可是沒有用,嗜血的日本軍閥不缺他這一份憎恨。他的譴責和憎恨隻是為了給自己的生存找一份希望,恨下去,仿佛就有機會奪回自己失去的東西。如果沒有了恨,隻剩下無奈,那就太過殘酷了。因為無奈,他會發現不僅已經失去的東西是無法回歸的,他還可能失去更多。而他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

黑狗%e4%ba%b2了%e4%ba%b2葉榮秋的頭頂:“打完仗,你就能回去找他們了。”

葉榮秋什麼都沒有說,隻是抓住了黑狗的袖子。這是他最後的一根稻草了。當他漸漸失去天真的時候,他學會不再幻想自己已經失去的東西。

啪的一聲,因為葉榮秋拽的太用力,黑狗原本已經殘破的軍服徹底裂開了,葉榮秋手裡隻剩下一塊破布。

黑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軍裝,什麼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