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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篁傳 夏至白夜 4377 字 3個月前

身影先她一步搶了位置,看了眼楚天青。

楚天青也不生氣,翻身上了自己那匹多日未騎的馬,跟在牛車邊上。

武逸辰忍不住半調侃半試探地放慢步子說:“天青,怎麼以前沒見你那麼好脾氣?”

楚天青看一眼武逸辰,勾起一邊嘴角,淡淡地說:“如斯佳人,總要有禮待之。何況還是為巾幗英雄。”

“怎麼不說是女匪?”赤練在一旁嗤笑出聲,“作惡多端的盜匪,正義之士不該以鏟除為己任嗎?”

“朝廷不都將我們江湖中人劃為匪類?無甚區彆。”楚天青回答的隨意,似乎不是刻意說著,

赤練抿著雙?%e5%94%87,不再說話,眼裡卻有些不屑。

所有人安靜下來,氣氛開始漸漸沉凝。

隨著天色越發昏暗,他們終於到了那片開闊之地。

派了幾位有經驗的老鏢師去空地上查探了一遍,確認沒有陷阱,車隊才慢慢進入,尋了個接近入口的地方背靠著山壁安營。

他們點燃了篝火,一切準備井井有條,就仿佛並不知情那般尋常。

飯的香味逐漸升起,因著已經知道有人埋伏,武逸辰倒也不再想什麼隱蔽行蹤的問題,讓鏢師們架了鍋子煮飯燒湯。

湘篁還是老樣子,找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著,默默吃著東西。

這裡的氣息似乎有些奇怪,但單憑自己這點道行,不借助道符還是沒辦法明確判斷。

可是她不知道該不該點燃尋氣符。湘篁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想看到那一抹紅色的火焰,還是不想看到。剛好楚天青提了讓她暫時不要施法引起對方注意,她也就順勢而為,免了自己去想那個難解的問題。

“小道士,你怎麼會與他們同行?”赤練不知何時到了湘篁邊上,坐下,目光看向不遠處正與武逸辰商量事情的楚天青。

湘篁也抬頭看了看,又重新低下頭:“順路,他們幫我趕走了劫匪。”

赤練不禁轉頭看著湘篁:“劫匪?你被搶了?”聽上去有些難以置信。

“……沒來得及。”湘篁頓了頓才嘀咕了這麼一句。她當然不至於真被搶,隻是還沒動手而已。

赤練伸手扶額,轉手撩了一把垂下的發絲。

“你是楚天青青梅竹馬的雲裳嗎?”沒等赤練再說什麼,湘篁難得地開口詢問。

赤練抬著的手一僵,驚訝地看著湘篁:“你說什麼?”

“你是雲裳嗎?”湘篁看著赤練,看著她的雙眼。

赤練的雙眼很黑,一閃而過了一些抓不住的東西,很快轉過頭移開視線,整個神色又冷了下來:“雲裳是誰?”

湘篁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赤練情緒的轉變,隻是拾起地上的一根樹枝玩耍一般在地上畫著:“楚天青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奈何一夜間卻反目成仇。”

一陣風吹過,揚起赤練的發梢。

一葉障目符對湘篁不起作用,她看著被風吹到眼前的白發,突然又沒了說下去的興趣。

你後悔嗎?後悔當日在楚天青眼前斷劍斷情,相告自此兩不相見。其實到十多年後的今日,這些問題隻怕也沒有了多少意義。

兩人不到四十,一人白頭,一人花發。如今相見,兩人的態度何嘗又是真徹底斷了。

隻是,昔日的雲裳今日的赤練,性格剛烈,因為那時候突發的異變更偏激了幾分。而楚天青,背著她自幼不得不扛起的整個楚家,當時的她,無法放下楚家義無反顧地為赤練說話,如今的她,縱使放下,卻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楚大哥看上去心情不錯。”湘篁似是閒聊般說,抬頭看著楚天青,“她到現在還沒喝過酒。”

這幾日裡,湘篁時常看到楚天青幾乎片刻離不開酒壇,她喝的不多,從不讓自己醉了,但也從不讓自己徹底清醒著。

赤練聽著湘篁的話,眉頭狠狠皺著,冷道:“大戰在即,還能喝酒?”

可湘篁卻像是沒聽到她說的話,依舊一眨不眨地看著楚天青。

赤練見狀,忍不住說:“你一直看她作甚?”

湘篁轉頭,看著赤練不解地眨眨眼,她不明白赤練為何突然不滿,但還是將剛才看到的話說與她聽:“楚天青在說,若是她死了,將她屍體燒了撒到青若寺後山的蓮花潭。”

作者有話要說:會不會……看暈?

☆、第67章 聞說(七)

青若寺,是楚天青小時候每月都會去的地方。

她自小被做男子裝扮,隻因為她父%e4%ba%b2隻育有她一人,卻必須有一個兒子來封住那些族人們對她家虎視眈眈的打量。

從小,楚天青便被嚴格地安排讀書習武,每月僅一日得以隨著母%e4%ba%b2前往青若寺上香,偷得片刻玩鬨時間。

楚天青也懂事,從不一人跑遠,隻在後山的蓮花池邊看花看水看魚。

然後,在某一日,她在花叢中看到了一個漂亮的倒影。

那是她與小雲裳的初遇。

雲裳當時是一戶才剛喬遷來的大戶人家的長女,那人家拜訪當地大家,毫不避諱楚家涉足江湖,上門拜訪。

之後,更將雲裳交托到楚家習武。

至此,楚天青便和雲裳幾乎同吃同行,雲裳長楚天青三歲,總想壓著楚天青喊她姐姐。兩個孩子也就這樣笑鬨著長大。

兩人也曾結伴闖蕩江湖,縱馬歡暢,漸漸互生情愫。她們本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下去,直到一個夜晚。

那夜,楚家突然被人闖入,那人竟然對楚家的布置一清二楚,直入內堂重傷了楚天青的父%e4%ba%b2。

在楚家混亂之時,雲裳的身世又被揭開,竟是重傷楚父的邪派中人,那人前後還獨創數個門派殺傷許多江湖上有威望的人士,一時間,江湖上對雲裳父女的討伐聲日益高漲。雲裳更是被楚家族人認定了泄漏楚家布置的罪。

麵對族人的聲討以及想要奪家的舉動,楚天青顧及重傷的父%e4%ba%b2以及柔弱的母%e4%ba%b2和幼弟,不得不站出來,當先走在滅邪教的最前端。

那樣的情況,縱使楚天青從未懷疑過雲裳,縱使她從未將劍指著她,江湖上的言論卻不會提及這些。

遭逢巨變的雲裳在一夜潛入楚天青居所,指著她問是否願意跟她走,遠離江湖。

最後,在楚天青的搖頭中斷劍斷情,再無聯係。

邪教覆滅,所有人都以為不起眼的雲裳同那些人一並死了。

楚天青卻知道,雲裳的模樣牢牢刻在她腦中心裡,那些人裡麵,無一是雲裳。雲裳也不會卷入這正邪紛爭當中。

那場大戰讓楚天青成了武林盟主,讓楚家不再動蕩不穩,也讓楚天青斑白了頭發,從此再不與人結伴江湖行。

後來,江湖上傳出了赤練娘子的名號,以及她領著的連雲寨。

當時武逸辰與楚天青相聚時提到她,楚天青突然笑了,難得地醉倒到蓮花池邊。

“若我死了,將屍體燒了撒到青若寺後山的蓮花潭裡吧。”

轉述了這句話,湘篁自己也摸不清到底是何心理,難道是突然想要去挽救這兩人?是自己感覺到惋惜了?

雲裳未曾聽楚天青說明,當時的楚天青也確實百口莫辯,最終,兩個人獨自渡過了這十幾年,皆傷了心,白了頭。

若是她,若是綰綰……

話音未落,湘篁突然感覺到身邊的人身上傳出強烈的氣息變化。

兩股氣息似在衝突,其中有一股還隱隱有一絲熟悉。

湘篁站起身,看著緊閉雙目的赤練皺著眉剛想說話,從山道通往這塊空地的入口那兒卻傳來一股更不詳的氣息。

沒等她來得及做什麼,整片空地被一股力量封閉起來。

不止湘篁,就連普通的鏢師們也都覺察出不對,天空變得越發黑,原本還能瞧見的星星和月亮徹底不見了蹤影,壓抑的黑色仿佛隨時能將他們吸進去一般。≡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樹聲,風聲,全不見了蹤影,整片空地寂靜得可怕。

這還不止。

不過一會兒,原本燒得正旺的幾個篝火也漸漸暗了下去,轉眼就隻剩下零星幾個火點,任憑鏢師們怎麼撲救,也不見半點氣色。

如今,他們幾乎置身於完全的黑暗之中,伸手不見五指。

“拿出兵器戒備!”武逸辰大聲說,他作為少鏢頭,決不能露出一絲慌張。

話音未落,他感覺到身旁有人靠近,抽劍便是一刺,隻覺得劍尖被人輕易扣住,緊隨其後的聲音讓他緊繃的心放鬆了一些:“是我。”

來人是楚天青。

當武藝到達一定境界,僅憑聽力也能做很多事,楚天青便是如此,而冷靜下來的武逸辰,也不差。

但是,這還隻是開始。

隨著第一聲慘叫響起,所有人才知道盜匪們已經開始了他們的行動。

借著這不尋常的黑暗的遮掩,他們偷偷從後方殺了過來。

痛呼聲連連響起,鏢師們亂了起來。

他們幾乎什麼都看不到,甚至不知道觸碰到的到底是夥伴還是盜匪,隨時可能喪命的驚恐讓他們心底的慌亂快速增長,有人已經開始胡亂揮著手中的武器,隻求沒有人近身。

一時間,武揚鏢局的人一片混亂,甚至有不少人傷在夥伴的手中。

“都住手!”黑暗中響起楚天青凝氣一喊,幾乎所有人都是下意識地一停。

空地上突然出現了光,雖然是怪異的青綠色,卻將在場的所有人都照得一清二楚。

湘篁站在空地中央,雙手捏訣,頭頂一張道符正是光源。

赤練拿著劍站在湘篁不遠處,目光冷冽地警惕看著四周。

失去黑暗的遮掩,這些在銀虛子的咒術下能在黑暗視物的盜匪也失去了最大的仰仗。

鏢師們立刻迅速反擊,受傷的鏢師退回鏢車附近包紮警戒,其他的毫不客氣地持著兵器攻向盜匪。

因為是暗襲,盜匪們也沒有傾巢而出,被這意外的光源徹底打亂陣腳,沒多久便一潰千裡。

林中,潛伏著查看情況的厲老大見狀,立刻看向身邊帶著的銀虛子:“銀虛子,怎麼會這樣?!”

銀虛子的臉色也很不好,本就顯得枯黃發青的模樣越發見不著活氣:“那小道士比我想的要厲害,我傷重未愈,沒辦法。”

厲老大麵色猙獰,但是銀虛子留著還有用,他隻有將陰鶩的目光放在空地中央的湘篁身上。

“不過是個手無縛%e9%b8%a1之力的小道士而已。”厲老大狠狠地說。

“厲老大,接下來如何?”一同的其餘盜匪首領齊齊看向他。

厲老大拿起手中大刀:“就算不借助其他,我們這麼多人還拚不過他們小小的鏢隊了?那傳出去江湖上還不笑掉大牙!”他站起來看了眾人一眼,“這一次的寶貝非同尋常,我們不能放過任何一個活口,將消息傳出去。想必諸位也不希望之後不得安寧吧。”

“厲老大說的是!”一人站起來,拿著武器,目光中也閃著狂熱。

其餘人也紛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