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時不時從鼎的空隙中冒出來。
雷聲漸漸減弱,漫天的閃電隱有收歸之勢。
“可以了?”溫故問。耳朵被雷聲摧殘後,依舊嗡嗡響,自己嘴裡說出來的話也像從天邊傳來,他怕白須大仙沒聽清楚,又追問了一遍:“可以了?”
白須大仙皺著眉頭。剛才那雷劫,也就是普通修道者一千年時遭遇的雷劫,與魔修相比,完全不值一提,應當不會這麼簡單結束。
溫故又何嘗不知。如白須大仙所言,他是關心則亂。
可天不從人願。
消停片刻,漫天烏雲便攪動起來,陰沉沉地往下壓,幾乎逼到頭頂,連空氣都稀薄了,呼吸起來有點吃力。
溫故看著仲世煌挺直的背影,將話默默地咽在喉嚨裡。
隨著一聲巨響,燦如盛夏烈日的光將萬物融於亮白。溫故等人眼前花白,腦中嗡嗡作響,足足空白三秒才反應過來發生何事。
天上地下俱是白茫茫的一片,十幾秒後才恢複少許顏色。
黃淩已不在原地,仲世煌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藍色袍子在光中淺得發白。
溫故嘴%e5%94%87發白,抓著碗的手微微顫唞:“我們現在……”
“這是此刻!”黃淩的喊聲穿透重重閃電,鑽入溫故等人的耳內。
青宵單手托起天然紅。
黃淩半空出現,右手在鼎上輕輕一抹,紫混沌火倏然跳出來。
被雷電籠罩的仲世煌側身,右手朝火的方向一引。
紫混沌火抖了抖,慢慢朝他的方向挪過去。
白須大仙一眨不眨,呼吸亦小心控製,生恐驚跑了它。
溫故突然拔劍,暮海蒼月一出,聚集於仲世煌頭頂的雷電就散了開來。
“你做什麼?”黃淩剛說完,就看到一隻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手憑空朝紫混沌火的方向探去。
暮海蒼月劍發出尖嘯,一道雷電被接到劍上,朝那隻手劈去。
那隻手手腕一翻,魔氣在五指間流轉,凝注閃電,順手丟給青宵。青宵下意識地避退,手中天然紅跟著晃了晃,紫混沌火立刻停在半空,像是站在十字路口的迷路小孩。
溫故一劍擋在紫混沌火與手中間,劍尖微微一顫,挽起無數朵劍花,封死了那隻手的所有去路。
手慢慢地握成拳,手肘,手臂,肩膀,脖子,%e8%83%b8膛……一個人慢慢現形。喬奣看著溫故,神色陰冷。
“又是你。”白須大仙與青宵雙雙出手。
喬奣嘴角微彎,身體化作銀砂,很快消失在他們眼前。
當眼睛看不見時,他能依靠的隻有劍。溫故閉上眼睛,心隨意動。暮海蒼月的劍柄在溫故手中輕輕一轉,猛然朝青宵的脖子削去。
一隻手出現青宵的喉頭,指甲紮入他的喉中,青宵發出一聲慘叫,正好溫故的劍鋒送到,那隻手猛然一縮,擦著劍鋒消失無蹤,溫故急忙將劍鋒一轉,追了上去。
青宵捂著咽喉軟軟地倒下,白須大仙急忙衝上去扶住他。
另一邊,閉著眼睛的溫故與隱身的喬奣戰到一處。
眼見紫混沌火與仲世煌越來越近,喬奣終於沉不住氣:“這麼想死,如你所願!”他雙手一張,銀砂形成十幾道細泉,朝溫故席卷。
溫故渾身裹在銀砂內,暮海蒼月發出刺耳的鳴叫,竟穿透隆隆雷聲。
白須大仙飛出數道符,貼在喬奣周身各處。
喬奣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彆忘了,你是我的徒曾孫!隻有我會你不會,沒有你會我不會的。”身上的符倏地消失。
白須大仙抽出一把匕首,口中念念有詞,手指在劍尖輕輕一抹,“請畢虛大……”“神”字尚未出口,就被喬奣一腳踢飛。
喬奣臉色冷厲,殺意盈眼。
纏繞溫故的銀砂忽而散開!
溫故拿著暮海蒼月當拐杖,堪堪站穩身體,臉上頸上手上都是細細小小的傷痕。要知道暮海蒼月最大的威力就是借雷電之力,但仲世煌正在渡雷劫,他怕暮海蒼月貿貿然介入,會對他造成影響,隻能咬牙忍耐。
喬奣眼瞼微垂。
銀砂瞬間聚攏。
白須大仙雙袖一甩,風將袖子鼓起,如兩個巨大的鼓風機,拚命地吹著銀砂。
銀砂被吹散,漫天鋪開。
溫故剛鬆了口氣,就感到背脊一涼,拿起暮海蒼月回身一擋。凝聚成劍的銀砂擊在暮海蒼月的劍神上,如撞擊岩石的瀑布,四下濺開。
“小心!”
耳旁傳來白須大仙聲嘶力竭地吼聲。
溫故背脊一疼,利刃從背插|入,一隻手輕輕地按住他的%e8%83%b8膛,身體被死死地卡住。
喬奣半摟著他,眼睛盯著已經落到仲世煌手裡的紫混沌火,貼著溫故的耳朵低聲道:“從我手裡搶東西的代價,就是得不償失。”
白須大仙不斷用仙術撞擊喬奣的結界,奈何兩人修為相差太遠,無異於蚍蜉撼樹。
溫故望著仲世煌,一邊祈禱他不要回頭看他,一邊咬緊牙關,不肯讓溢到喉裡的血從嘴角流出來。
像是感應到他的目光,仲世煌突然抬眸。
四目相對,溫故努力揚起嘴角,卻控製不住血水慢慢地溢出%e5%94%87齒。
仲世煌的瞳孔陡然一縮,神色驚怒交集,張開嘴巴似乎要說什麼。
轟隆隆的雷聲驟響。
電光隔斷兩人相交的目光。
溫故努力抬起手,抓住喬奣的手腕,正要用力,就聽喬奣柔聲道:“我知道你是仙人,傷得再重也會慢慢複原,所以,特意送了一份驚喜與你。”
溫故心頭一寒,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感到魂魄一輕,慢慢地離開身體。
喬奣抽出匕首,笑容陰沉而猙獰:“我說過,若是我不痛快,我就要彆人更不痛快。”
溫故聽不清他在說什麼,隻感到自己僅剩的二魂六魄要分離開來。
“魂修的功法!”
白須大仙的吼聲一刹那壓過重重雷鳴。
溫故靈台清明,急忙運起魂修功法,散開的魂魄果然慢慢地聚攏來,眼見著就要回到體內,漫天閃電忽而如萬馬奔騰,咆哮整座荒島,聚氣陣大亮,陣內魔氣爆炸般四散開來,溫故的魂魄被一陣巨力推開,不受控地飛向不可知的遠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整座島在電閃雷鳴中慢慢地,慢慢地,沉下去。
正文 第74章 碎魂之洞(上)
溫故一醒來,就察覺自己魂修功法大成,三魂七魄歸位,尚來不及欣喜,就被一盆冷水澆下——真真切切的水,水珠還順著葉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掉。
澆冷水的人拿著桶笑嘻嘻地湊過來:“好小草,冷水澡舒不舒服?”
溫故:“……”他確定自己大名、小名、道號、字都不叫“小草”,可看對方的臉色,分明是在對自己說話。
“不夠舒服的話,我把你直接丟到桶裡好不好?”那人雖然在笑,嘴臉卻扭曲得厲害。
“你在這裡做什麼?”那人身後傳來冷冷的質詢,讓他變了顏色。
“山主。”那人手裡捏著桶,表情又欣喜又害怕,十分糾結。
那山主說:“這裡是我和小草的家,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許進來。”↙思↙兔↙在↙線↙閱↙讀↙
那人表情越發扭曲,仍怯生生地答應了一句:“是。”
“去碎魂洞住一個月吧。”
那人怔住了,大哭大鬨道:“山主饒命!山主我不是有意的,我隻是想念小草,過來看看,幫你澆澆水。”
山主慢慢地走進來。從溫故的角度看,身量極高,仰頭看到他的膝蓋。“我說過了,以後誰都不準欺負他。”山主說到此處,音量壓低,近乎自言自語,“我也不許。”
那人猶不死心:“我知道小草救了山主,可那是他的運氣,我們都願意為山主赴湯蹈火。”
山主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人呆了。
“你去吧。一個月後若是沒死,我就送你一顆聚靈果。”
那人眼神閃了閃,掙紮片刻,跪下磕了三個頭,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山主不管他,徑自走到溫故麵前,伸手摸了摸。
溫故起了一身的%e9%b8%a1皮疙瘩,剛想說話,就看到對方拿出一麵橢圓形的鏡子,放到溫故麵前。鏡子裡,一株含羞草顫巍巍地站著,葉子在山主手指的逗弄下,慢慢地縮了起來。
溫故:“……”為什麼他沒有在鏡子裡發現自己身影?
“小草。”山主低聲道,“這是凝魂鏡,希望對你有用。”
“你什麼時候才能再次成靈呢?”
“你不成靈,我給你準備的聚靈果就都浪費了。”
“我答應你,要是你成靈,我就一直陪著你好不好?”
“再也不趕你走了。”
“你不喜歡我和其他人在一起,我就不和其他人在一起。”
“不過,這個要你自己對我說。”
“你開口,我就答應你。”
溫故目瞪口呆地看著山主溫柔地對著自己喃喃自語半天,才失落地收回手:“再過幾天就是十五,碎魂洞說不定又要出幺蛾子,你不在,我怎麼辦呢?”
山主絮絮叨叨了大半天,最後在他麵前蜷縮著睡著了。
溫故看看他,又看看鏡子,腦袋裡轉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難道,他變成了含羞草?
他凝神聚氣,將魂修功法又運行了一遍,尋回的一魂一魄的確是他的沒錯,體內也沒有其他魂魄殘留的痕跡,也就是說,他應該不是奪舍。
那是為何?
溫故回憶陷入黑暗前的記憶。仲世煌渡劫,半路殺出喬奣搶紫混沌火,自己與他拚鬥,被他從背脊捅了一刀,魂魄被逼出,在白須大仙的指導下使用魂修的功法凝聚魂魄,然後不由自主地飛了過來……
難道,因為他想凝聚魂魄,所以失去的一魂一魄吸引他過來?
可這裡又是哪裡,自己為什麼會變成一株含羞草?
他皺著眉頭,想要將魂魄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