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故道:“你想救何人?”
仲世煌道:“我爸……我父%e4%ba%b2與母%e4%ba%b2。”有求於人的時候,他不介意順著對方的習慣來。
溫故遲疑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請節哀順變。往者已矣,來者可追。若令尊令堂在天之靈看到你頹唐萎靡,於心何安?”
“你不肯?”仲世煌神色陰沉,
溫故道:“日有升落,花有開謝,生生死死,命中定數。”
“神仙也有嗎?”
溫故怔了怔。他飛升時日尚短,哪裡清楚仙家事,支支吾吾道:“這,興許有,興許沒有。我成仙方才四日。”
仲世煌抬手對著他的腦袋就是一槍,“滾!”
溫故閃身躲過,看著牆上子彈打出來的坑洞,有些不悅:“你這人好不講道理!”
仲世煌冷笑道:“你知道就好。我這人不但不講道理,而且囂張跋扈,霸道橫行,目中無人,不可一世!我要是當神仙,第一件事就是把我爸媽從閻羅手裡搶回來!第二件事是把所有看不順眼的人活活折磨死!第三件事……”
“住口!”溫故看著他眼底的認真和冷意,心頭一陣陣發冷。
在修真界,除了劍修之外還有魔修。魔修修欲修情,最是放縱心性,肆無忌憚。以仲世煌的性格,縱然入道,也是由魔入道,能修得正果最好,修不成的話,卻是蒼生之難!
他拳頭捏了又捏,轉身要走,突然想起碎裂的花瓶,又轉過身來,無視仲世煌警惕的眸光,左手一揮,將花瓶碎片收入乾坤袋,瞬間消失在房中。
白須大仙正晃著玻璃杯喝酒,溫故滿頭白發垂頭喪氣地回來了。
“你可見著仲世煌了?”
溫故點點頭。
白須大仙強忍著笑意道:“他是否一聽得到成仙,立刻雙膝跪地三叩首,一收包袱跟你走?”
溫故沉下臉道:“大仙明知故問。”
白須大仙忍笑忍得雙肩顫唞,嘴裡還安慰道:“那小子不識好歹!你不必沮喪,功夫不負有心人。今日不行便明日,明日不行有來年。隻要功夫深,鐵杵磨成針。我相信終有一日,他會領受你的良苦用心。”
溫故道:“他的父母%e4%ba%b2過世了。”
白須大仙掐指一算:“是受人陷害。”
溫故道:“誰?”
白須大仙道:“你想為他報仇?”
“這倒不是。”
“你入門時,師父可曾告誡過,不要插手人間事?”
“有。”
白須大仙道:“你可知為何青圭叫你‘暗戀仲世煌而不得,以身殉,使其愧疚哀湣,舍富貴榮華而求道’?”
溫故道:“大仙希望我度他成仙,讓他的命運回歸正途。”
“這是其一。其二,你我雖在蒼天衙供職,卻也在天道之中,稍有差池,一樣會改變天命。”白須大仙放下酒杯,幽幽一歎,“得道之前,我以為成仙之後可天地逍遙,無憂無慮,成仙之後才知,仙者雖高,卻是芸芸眾生最低。”
溫故茫然道:“此言何解?”
白須大仙道:“仙者法力高強,壽命無邊,為的卻是守護天道。而天道運行,為的是芸芸眾生。如此算來,我們豈非是芸芸眾生最低?”
溫故沉思。
白須大仙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笑道:“陰陽五行相生相克,日月春秋周而複始。天道亦有疏漏,需你我這等仙人補救。世間萬物本是互相依存,誰能至高無上?”
“天帝呢?”
“亦受天道挾持。”白須大仙頓了頓,“過得比我們還苦些。”
溫故沉默片刻道:“大仙說來說去,還是希望我照青圭之法行事。”
白須大仙道:“我何時這樣說了?”
“大仙說得雖然有理,但仲世煌若能接受勸說,直接得道成仙,事情豈非更加簡單,也省去更多差池。”溫故猶不死心。
白須大仙道:“依你之見,當如何?”
溫故道:“不知大仙還有仙丹否?”
“飛升不難,難的是你如何保證他成的是仙而不是魔?”
白須大仙一言擊中他的死%e7%a9%b4。回憶起仲世煌暴戾的模樣,溫故啞口無言。
白須大仙道:“仙者之所以為仙者,皆因我們有一顆問道信道之心,不然,縱然法力無邊,也是妖魔之流。”
“請大仙再給我一次機會,若明日他還是不肯,我便……”溫故咬咬牙,“我便依照青圭行事。”
白須大仙展顏笑道:“如此甚好。”
“不過還請大仙幫我一個忙。”
“但說無妨。”
“可否讓仲世煌雙%e4%ba%b2起死回生?”
白須大仙:“……”
溫故:“……”
兩人麵麵相覷好一會兒,白須大仙才道:“你不是開玩笑?”
溫故尷尬道:“我,我隻是問問。”
“若是能還陽,我讓張文希還陽便可,何必大費周章找你來?”
溫故歎息:“說的也是。”
白須大仙擺手道:“去去去,好好學習,免得以後露出馬腳。”
聽他所言,是半點不看好溫故明日之行了。溫故道:“我還有一事相求。”
白須大仙吹胡子瞪眼:“還陽絕不可行!”
“不是還陽,而是這個。”溫故將花瓶碎片從乾坤袋裡拿出來,想了想,又拿出名片和子彈,“可否將花瓶還原?”
“這有何難。”白須大仙一揮手,花瓶恢複如初。
“多謝。”溫故大喜,又拿起名片,“這是何物?”
“名片,好比以前的……名帖。”白須大仙掃了眼,“真平安保全公司?看來仲家近日裡惹的麻煩不小。你呆在他身邊也好,還可就近保護。這子彈從何處得來?”
溫故道:“從送名帖之人的黑匣子裡射出來的。仲世煌也有。是種極厲害的暗器。”
白須大仙笑道:“這叫槍,是一種遠程武器。”
溫故道:“為何叫槍?半點不像。照我看,還是像弩多一點。”
“……”白須大仙道,“你也可以叫它gun。”
“缸?越發不知所謂了。還是叫槍好一些。”
白須大仙:“……”為何他覺得,比起仲世煌成仙,讓溫故適應當今社會更難?
溫故臨時抱佛腳,夜拜鬼穀子、蘇秦、張儀,攻讀《鬼穀子》、《蘇子》、《張子》,至次日傍晚,抱著花瓶,%e8%83%b8有成竹地去了。
卻撲了個空。
彆墅黑燈瞎火,空無一人。
溫故遍尋不著,便將花瓶放回原位,自己坐在屋頂等,等到月落日升,曙光綻放,仍不見人影。他知道仲世煌有意避他,卻不急,施施然地閉上眼睛打坐。
七天後,一輛車駛入,耿頌平站在樓下朝他喊道:“小仲先生有請。”
溫故一笑起身,若無其事地踩著虛無的階梯,一步步從屋頂走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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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頌平打開車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溫故坐進車裡,車門被“砰”的一聲關上。
耿頌平從另一邊坐進車裡,係好安全帶,正要發動汽車,就看到自稱神仙的白發老頭慢慢地伸出手,學著他的樣子,慢吞吞地係上了安全帶。
……
沒想到神仙也遵守交通規則。
耿頌平將溫故送入一座大廈的地下室,停好車之後,人起身離開。
溫故道:“仲世煌何在?”
耿頌平指指前方。
前方無人。地下室昏暗,卻難不住溫故。那裡隻有一堵牆。正想著,那堵牆亮起來,仲世煌放大的臉貼在牆上,陰森森地看著他:“你真是陰魂不散。”他的臉在牆上,聲音卻是從四麵八方傳出來的。
溫故看過電視,並不覺得奇怪:“小仲先生所言甚是。陰陽其合,終始其義。陽生陰死,入輪回而往複。陽壽儘而陰魂不散。令尊令堂並非消失於天地,而是開啟另一段人生,你何苦窮追不舍,反使二老亡魂不得安寧?”
仲世煌冷笑:“我的父%e4%ba%b2是仲國強,我的母%e4%ba%b2是劉曉玲。轉世後的是誰?”
“小仲先生既想一生久長,更該潛心修道,他日修成正果,便可超%e8%84%b1凡俗,不入輪回。”
“連我父母的也可以一起修嗎?”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
仲世煌道:“你對你父母也是這種態度?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袖手旁觀?還是覺得他們死得其所,額手稱慶?”
溫故臉色煞白。
“神仙都像你這樣嗎?一天到晚管著不相關人的閒事,把父母兄弟置之度外?”
溫故喃喃道:“並非如此。”
仲世煌看他難過,心中湧起扭曲的快意:“看來當神仙要六%e4%ba%b2不認無情無義才行,光憑這一條,我就沒有資格了。”
溫故盯著他,仿佛透過那張嘲弄的臉看到一個驟失雙%e4%ba%b2傷痕累累的孩子。這個孩子跋扈自恣,逞性妄為,對神仙絲毫不敬,比當年的自己要勇敢得多。
那時候的自己明明難過得要命,卻拚命在師父麵前裝出坦然接受的樣子。
那時候的自己明明想求師父招魂見父母最後一麵,卻在師父了然的嚴厲目光中敗下陣來。
到後來,他有了通陰陽的能力,卻受限於天道,不敢越雷池一步。
仲世煌毫不留情的譏嘲恰恰說中了他的懦弱,叫他無可反駁。
溫故默然站了會兒,才低聲道:“令堂鐘愛的花瓶我已完璧歸趙。”
仲世煌見他轉移話題,麵露不屑:“我知道,我看見了。”
溫故毫不訝異。在這個時代久了,便漸漸習慣白須大仙口中的現代科技。
仲世煌見他被自己狠狠奚落之後仍站在原地不動,不耐煩道:“你一定要纏著我?”
溫故搖頭道:“並非我執意為難,而是天道如此。”
“好,我答應你。”
仲世煌爽快的回答反倒讓溫故